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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长眠与现世 ...

  •   有种说法是:成功的定律是30%的天赋加70%的努力。
      但是总有一些人是在这个定律之外的。

      第二十三期艺训班共有27名培训生,班导是人称“编剧鬼才”的徐凯新。此人在台词的编排上极有才气,但却仅仅将“编剧”这个职业作为自己的业余爱好,兴趣来了便是再没有名气的导演也愿意和对方搭班子……而在A.E,此人的另一个身份是人事部副经理。故而,艺训班的班导一向是由他来兼任的。

      “……如果说一般能够成功的人,天赋占三,努力占七的话,”徐凯新和走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彬彬有礼的态度丝毫不见他在教训学员们时的严厉苛责,“那么,Ivan就是天赋占到了七……他悟性很高,一点就透。比如在上表演课的时候,他总是站在不远不近的一边,还默不作声地很是安静;但是轮到他上去表演的时候,往往表现最好的又是非他莫属。”
      这番话极大地愉悦到了邵夫人,她勾起的唇角精致而又优美,笑着说,“徐经理,你可不要因为阿辰是我的儿子,才故意这么逢迎我哦~”
      徐凯新哈哈大笑,“夫人您这么说可有些不恰当……呐,如果除掉他是您儿子这个因素的话,Ivan是天赋占到了五……毕竟,家庭背景也算得上是天赋技能不是?”
      “把你这点儿小心思专心地用到剧本上来,你早是我邵氏的金牌编剧了。”邵夫人停下了脚步,“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去看看阿辰上课时的样子了……现在过去看看?”
      “那您应该早来十分钟,”徐凯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这位邵氏的前总裁继续前行,“杜家的那位小太子比您早到了十五分钟,用了五分钟的蛮不讲理,成功地拐走了我班里这位资质出众的学生翘课去了。夫人,这事儿您可得管管。”
      “卓阳又在胡闹了。”邵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孩子,从小就爱逗阿辰,就没个消停劲儿……哪天要让二哥好好说道说道他。”
      “所以,您不如先去看看艺训班里的其他学员,鼓励一下一直以来勤奋刻苦的大家?”徐凯新快走了两步,轻轻推开右手边的门,礼貌地把邵夫人让进去了以后,才对着房间里正对着镜子做形体训练的26名培训生拍了拍手,“各位,请允许我来为各位带来一份surprise:这位是我们A.E的大姐大——杜睿女士……来来来,鲜花掌声闪光灯都不要吝啬地给过来……”

      .

      车子已经驶出了市区,苏慕彦看了一眼车窗外因为急速后退而呈现出模糊一线的景色,有些略带无奈地问身边坐着的男人,“请问,我现在可以知道被‘劫持’的目的地了吗?”
      “NO~NO~NO~”杜卓阳夸张地摇晃着食指,洋洋得意的样子十分地欠揍,“礼物要在该拆封的时候解开彩带,树上的小果实不能在青涩的时候采摘……还不到时间呢。”
      苏慕彦看着自己名义上的表哥,觉得满头的黑线都不能衬托出他此刻心情的无奈,“……多谢好意提醒。不过你如果在说到‘青涩的果实’的时候,眼神、手势和语气都稍微少那么一点点猥琐,会更有说服力的。”

      “请相信我,”杜卓阳正色道,“不为人知的猥琐是闷骚,无伤大雅的猥琐是情调。”
      苏慕彦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继而继续把目光投放到车窗外——应对这种摆明了的逗弄和恶作剧,最行之有效的不是与之据理力争或者反唇相讥,置之不理和无视态度要来得更加有效一些。

      微微俯身从两个座椅之间的车载冰箱中取出来一瓶冰镇啤酒,杜卓阳咬着瓶盖若有所思地看着邵逸辰,“……喂,你在防备着谁?”
      “什么?”苏慕彦转身过来,眼明手快地接过迎面砸来的一瓶鲜榨果汁。
      一连灌了两大口冰啤酒后,杜卓阳才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自从你回国以来,虽然只是和我见了两次面……但是总觉得你在戒备着什么……”

      男人突然前倾过了身子,拿过冰镇啤酒的手指冰凉而且潮湿,抚在下巴上的时候会让人没由来地想起没有温度的冷血动物,突然低下来的声音像极了在最浓重的黑夜里悄然绽放的大朵丝质花瓣,“……你能让我感受到:你的身体里……连皮肤上的毛孔,都丝毫没有在放松……你在紧张着什么?……”
      苏慕彦想要避开他的手指,却被他整个人地倾压上来。于是,便只是冷静地回视着对方的眼睛,黑色的夜幕一样的眼睛。

      行驶着的车子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前排的司机对车后座上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尽职尽责地提醒着自己的老大,“太子爷,到地方了。”
      杜卓阳慢腾腾地从苏慕彦身上爬了下来,打开车门走出去后还伸了一个歪歪斜斜、东倒西歪的懒腰,“……啧……还真是被人扎几刀扎坏了脑子,逗来逗去地根本就没个反应。”
      苏慕彦整理了一下上衣,才跟在杜卓阳的后面跨出车门,“明明是你神经敏感并且兴趣恶劣还……”他停下了说了一半的话,“这里是……”

      “坟地!”杜卓阳用力地吐出咬下的雪茄烟头,在一旁下属早已送上来的火柴上慢条斯理地烤着手里的雪茄,“……我领你来看死人。”
      他转过身去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邵逸辰脸上的惊色,于是一口咬住雪茄,一边伸手去勾自己表弟的脖子,大大咧咧地往公墓里走,“猜对有奖哦……是苏慕彦的。”

      这里是一处高档墓地,地处郊区,风景优美,风水上乘……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想要在这里“入住”,仅仅用金钱是不够的,还需要你拿出一定的社会地位或者直接的权势证明。
      喷出了一口雪茄的杜太子像一只孔雀一样,不管公墓管理员在后面大喊大叫着什么“先生请您出示进入许可……”,几乎是拖着苏慕彦一样地大踏步地往前走。
      而他那群行动大于言语的属下们早已用了最直接也最有用的办法,让不断喊叫的公墓管理员乖乖地闭了嘴。

      “你那个老哥,还真有意思。”杜卓阳放慢了点步子,等落后了一点的邵逸辰跟上,“就这么一个地儿……居然还让我费心巴拉地找了好几天。靠,他以为他在金屋藏娇啊……”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苏慕彦很是无意地问,语气自然而又平稳,“……时间太闲所以来浪费别人的生命?”
      ——这个男人,实在是……哪怕是交谈不过寥寥几句,就笃定地说什么“你在戒备什么?” ……
      ——是故作玄虚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可能的,在和他相处的短短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出格行为的出现……
      ——难道说,真的是像野兽一样的直觉吗?……

      “你不是很喜欢他?”杜卓阳抽雪茄的样子很好看,修长的手指、古褐色的雪茄、淡色调的薄唇……搭配在一起让这个男人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三年前你回国那次,就待了几天的时间还不忘去看他那部什么来着的首映。承认他是你的偶像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放心吧,哥哥我最疼你!一点小小的要求还是能满足你的:人死了不能见面但是还能见死人面,对吧?”
      “……谢谢,”苏慕彦收回看向男人的目光,“你真是宅心仁厚。”
      “一点都不过奖。”杜太子笑得无论如何都与“良善”都沾不上边。

      走了没多远,苏慕彦就在杜卓阳的示意下停了下来。
      杜卓阳喷出了一口烟雾,用夹着烟支的食指和中指指向前面,“喏,就是那里……依山傍水,你老哥对他老情人还真是舍得。”
      “……再怎么舍得,对待的也还是一个死人。”苏慕彦深呼吸着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从主路下到支路去,再慢慢地走近那处有着纯白色墓碑的……最后安息处。

      墓碑是用上好的汉白玉、雪花石和玄武石雕琢研磨组合而成,黑色围边和白色石碑主体相得益彰地肃穆而又整洁,大气的设计让整个墓碑看起来更像是一件工艺品,烫金的字体看上去华丽而又昂贵——就连细节处的花纹都细腻到完美……
      苏慕彦在墓碑的右侧慢慢地跪坐下来,右手搭上一旁汉白玉护栏……入手的全是一片冰凉。

      抽着雪茄的男人在他身后说尽了风凉话,“……单单这处墓地的穴位,就值了六位数字——只是这么一个坑哦……这个墓碑还得比照同等价位再来个六位数……啧啧……”

      苏慕彦好像没有听到杜卓阳的话,他专注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眉眼间的笑意都是那样的明亮……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是他在金宇奖的颁奖典礼上,致谢得奖感言时的照片。
      到了现在再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风光无限、春风得意:新科影帝、体贴情人,事业和感情上的两得意吗?

      秋初季节的下午,阳光明媚而又灿烂,透过头顶的枝杈零散地洒落在男人的身上,明亮的和阴影的相伴而生……一瞬间,会有恍然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苏慕彦一直维持着半跪在墓前的姿势,腰背挺得笔直,握在石质护栏的手指渐渐锁紧……他觉得时间在身侧流逝得既漫长又短暂,回忆的颜色夹杂着斑驳情绪呼啸而来,冲击着头脑里名为“理智”的存在摇摇欲坠。
      他看着照片上的男人的笑,男人眼中的光彩,男人翘着的唇角流露出的温暖……他知道着这个男人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到受到世人认可的天王巨星、再到死因不明的枪击身亡的一切细节和全部过程,知道这个男人的奋斗、这个男人的沮丧、这个男人的成功、这个男人的哀伤、这个男人的得意、这个男人的失落……和这个男人的爱情。
      但是如今,那些曾经经历过的所有痕迹都随着地下这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永远被埋葬……陌生的熟悉和熟悉的陌生,拉远的距离像是不可逾越。
      ——不过是一层地面,相隔的是阴阳,阻断的是灵魂。
      ——红粉尚且骷髅,想必地下的那个男人已经被死亡变换成了彻底的面目全非……
      ——但是,自己却还活着……

      苏慕彦认真地看着照片中的男人,内心的波涛起涌被阻断在外表的平静内,而身外,阳光正好。
      然后,他直起来身子,凑近了一些距离后,对着照片上的男人低语了一句,快速而且模糊。
      再然后,起身而走。

      “喂喂!”杜卓阳在后面赶了上来,并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说……你不都表现一下悲伤啊痛苦啊怀念啊什么的?……或者干脆趴到我怀里大哭一场?我可是连手帕都为你准备好了……用你们邵家的话是怎么说的?……投入完全没有得到应有的票房嘛!”
      苏慕彦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主路上,他停了一下,等到杜卓阳放开他的手腕跟他并肩走的时候,才说道,“谢谢。”
      杜太子诚恳地说,“我今儿拉你来真的不是想听这声‘谢谢’的……你刚才跟你偶像在说什么?”
      “‘厄运是希望的忠实姐妹’(注释①),”苏慕彦笑了笑,语气有一种细微的轻扬和放松,“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这句话了。”
      杜卓阳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你今天让我很失望。”
      苏慕彦轻声地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我的荣幸。”

      .

      再次回到那辆外表普通但是内里已经改造得堪比乌龟壳一样的防弹车里的时候,留守在这里的忠心下属们发现:相对于出发前来说,自家主子好像和邵家少爷调换了情绪——前者走时很愉悦,回来时很沮丧;后者走时很沉闷,回来时很轻松。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了,一般会出现的难道不应该是太子爷由于把快乐建立在了别人的不爽之上而更加得意吗?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中心,杜卓阳刚刚接到了他姑妈的电话,邵夫人非常客气而且热情地邀请他来邵家做客,言下之意却是:你小子玩够了赶紧地把我儿子送回来!
      连声应承着挂断电话后,杜卓阳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问道,“阿辰,我听姑母说你要去演戏?……你去演戏的话,还不是从你们邵家挣薪水和片酬?不如跟着我干,抢一票是一票?”

      杜家最近几年的生意大头在走私和军火上,基本上除了毒品不沾,其余的什么来钱快就做哪一口的生意,连地盘圈定都在逐步退出了。杜二爷要是听到自家儿子用“抢”和“票”这两个词语来概括家族买卖,一定有感而发地动一动家法的。

      苏慕彦笑了笑,“我相信,表哥你现在忙家里的生意的时候,也不止是为了挣钱吧?”
      杜卓阳愣了一愣,再看向邵逸辰的时候,玩世不恭的逗弄态度就少了三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长眠与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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