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看见我在菜市场杀鱼》桑小绿

14、老母猪卡栅栏的成绩

　　元嘉看综艺看得来劲儿，双眼一错不错盯着屏幕。右手时不时捡颗刚炸的花生豆，抛进嘴里。

　　裹着细盐粒的花生，被嚼得嘎嘣作响。混着屏幕里爆发的阵阵笑声，在斜飞入窗的光柱间谱曲。

　　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新消息。
　　元嘉抽空瞟一眼，只看了前半截，便心跳加速。手都没来得及擦，直接用油汪汪的指头点开消息。

　　季文耀：「我要使用我那价值5000元的机会了！下午三点半，嘉华高中201会客室。速来，江湖救急！」

　　元嘉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嘴里没来得及嚼上一嚼的花生，惊喜得整颗滚进去。

　　喉间溢出闷闷的嗝响，下一条信息紧跟着进来。
　　季文耀：「就按咱俩之前商量好的来！一定要装扮好，千万别被我们班主任发现。他姓易，你没忘吧？」

　　元嘉边咳边用油乎乎的大拇指敲道：「收到！我已经为这天准备很久了，请组织放心！」

　　回完便丢开屏幕斑驳的手机，兴冲冲进了洗手间。快速洗了个脸，拿着化妆包盘腿坐在窗台边，对着镜子化妆。

　　日头正好，窗旁光线明亮。

　　元嘉用最黄的粉底把自己的脸、脖子、耳后、手涂了个遍。又给自己画了两团喜庆的高原红，唇上厚厚涂了一层紫红色。
　　脸上扫了几处阴影，整个妆容看起来又土、又黄、又脏。

　　元嘉把头发散下来疯狂抓乱，再用五指当梳子重新梳好，扎成马尾。随手一卷，拿一根筷子固定住。

　　全化好，一看表，只用了十分钟。
　　她纯熟的扮丑技巧，还得归功于她几十次的代相亲经历。

　　元嘉对着镜子咧嘴笑，蓦地发现一丝违和。
　　于是，她捡了支合适的笔，熟练地在额头、嘴角和眼尾添上细细的纹路。

　　再对镜子一笑，所有的纹路齐齐跟着动起来。
　　对，就是这个味儿！

　　元嘉在心里把准备好的稿子过了一遍，便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打元嘉一上出租车，司机便不动声色降下车窗。

　　“司机师傅，去嘉华高中。”元嘉见已经三点了，催道：“麻烦您快点，我着急。”

　　一听后面的女人是要去嘉华高中，司机不由一愣。

　　他从后视镜悄悄打量刚上车的女人。一看就很廉价的橘色灯绒棉外套、肥大的黑裤子，那味道……
　　向上看去，那张脸——饱受生活摧残。

　　嘉华高中，这出了名的贵族高中里，也有这样穷苦的家长？这、这是保姆吧？可、可就算是保姆，也有点寒碜了吧？

　　司机几度吞咽口水，终是忍不住好奇，问：“你家孩子在嘉华念书？”

　　元嘉锁了屏，起抬头，正对上司机满脸的“欲说还休”，一时不免有点儿懵。

　　窄窄的后视镜里，两人婉转地进行了几番眼神交流。
　　元嘉顺着司机飘来飘去的眼神低头看向自己，瞬间明白了一切。

　　元嘉身上这一套正是她卖鱼时穿的衣服，一次水都没下过。她早习惯了这个味道，所以还没注意——这小小的车厢弥漫着浓郁的海鲜气息。
　　远不是司机悄悄降下的那一道缝隙能解决的。

　　明白了司机的疑惑，元嘉笑得大大方方回答：“对，我儿子在那里念书。”

　　“我儿子厉害吧？”元嘉现在就开始带入“妈妈”的角色。
　　“厉害厉害。”司机僵硬一笑，“你家儿子念了个好学校啊。”

　　元嘉开心点点头，脸上一副自豪模样。
　　司机开车的手抖了抖，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遇上红灯停下来，司机再打量起元嘉，眼里全是同情。现在当家长的可真不容易啊，拼死拼活的，都为了一个孩子啊。瞧瞧这个，都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还是自己的姑娘好，老老实实上家门口的普通初中……

　　元嘉倒是没注意到司机大哥丰富的感情波动，她正给季文耀发微信：「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一会儿就到。」

　　片刻，便收到了他的回复：「哈哈哈，那我一会儿不就能见到你本人了？老阿姨~~~~期待jpg.」

　　丰沛的感情让司机开得格外快，不到二十分钟，车便停在了嘉华高中门前。

　　正在保安亭里惬意喝茶的大爷远远看见一团橘色的人影冲过来，赶忙放下手里的搪瓷杯。
　　他扫一眼元嘉，皱着眉头中气十足问：“干什么的？”

　　元嘉回得客气：“我是学生家长，孩子老师叫我来的。”

　　保安大爷从上到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元嘉三遍，“不相信”明晃晃写在脸上。审问似地问她孩子的姓名、班级。

　　元嘉一脸无奈回：“季文耀，高三一班。”

　　这学生，大爷他熟啊！
　　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喜欢翻墙逃课。光这学期，他都逮住这小子不下十次从后墙翻进学校。三不五时，还能听到他又参加了什么打架斗殴。

　　他以前还老琢磨，这小伙子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就不老老实实、好好学习呢？
　　一看他妈，他全明白了。

　　季文耀这小子估计是家庭条件不好，在贵族高中念书，周围都是有钱人，一对比就自卑了。再加上学习也不行，所以只能在别的地方找存在感。

　　门卫大爷已经给季文耀的行为找到了完美的解释。
　　他看元嘉，越看越不顺眼。
　　询问了班主任的姓氏，确认过后，又让元嘉在《来访客登记簿》上登记好姓名和电话，才放她进去。

　　元嘉对门卫大爷的鄙夷目光恍若未觉，还向他打听了201会客室的位置。

　　元嘉觉得自己的道行是愈发精进了。
　　不仅不在乎陌生人的眼光和看法，还能面不改色榨干他们最后的剩余价值。
　　甭管别人高不高兴，反正她高兴就行！

　　多亏黑面大爷的指路，元嘉顺利地在三点半前抵达了201会客室的门口。

　　胡桃木门关得紧，一丝缝隙不漏，把里面的人和声音遮得严严实实。

　　元嘉俯身贴门听了一小会儿，毫无所获，干脆直接拍门。
　　对，是拍门不是敲。
　　门顶积蓄的老灰伴随着一阵阵拍门声，扑簌簌地飞舞、坠落。

　　门内无人说话，气氛大有剑拔弩张的架势。

　　突如其来的响声，像是一记冷箭，射破紧绷的气氛。
　　季文耀、霍星洲还有易老师，三人齐齐朝不断颤抖的门看去。

　　易老师最先回神，这不过是有点特别的敲门声。他理好领带，清了清嗓，对着门喊：“请进！”

　　这声“请进”，仿佛是电影导演的“Action”。
　　元嘉立马挺胸抬头，推开大门，大刀阔斧地走进去。

　　那闲适骄矜的样子，活脱脱是校长下来巡查。

　　元嘉仰头走路，正好看清会客室里的三人。一个是她今天的儿子季文耀，一个跟她儿子年纪差不多的男生，还有一个二十多岁、模样斯文的年轻男人。

　　三个男人长得各不相同，但他们此刻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她对大家的反应十分满意。

　　季文耀对她眨眨眼，似乎想和她对个暗号。
　　元嘉完全不接招，大步流行朝他走去。

　　季文耀见女人气势汹汹朝他方向来，试探性喊了一声：“妈——”
　　“妈”这音还没拉完，背后狠狠挨了一巴掌。

　　季文耀觉得现在胸腔里都是回音，“啪——啪——啪——”，响个不停。
　　季文耀的嘴巴还半张着，保持着那个叫“妈”的口型。

　　季文耀身旁的两个男人还没弄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不妨碍他们默契地后退一步。
　　悄悄远离活靶子。

　　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下意识的动作是出于人类的避险本能——一项十分有存在价值的人类本能。

　　“季文耀，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娘天天起早贪黑卖鱼杀鱼，供你读书，你看看你给老娘读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你班一共50个人，你给老娘我考了个二十五名。你可真是老母猪卡栅栏，进退两难啊！难为你了啊！”

　　“老娘卖鱼卖到一半，还得来给你这个混小子开会！学习不行还敢影响老娘赚钱，你这真是光身子骑老虎，胆大儿不害臊啊！”

　　房间里突然传出响亮的打嗝声。

　　被打断的元嘉不满地扫过三人。三人不约而同悄悄捂住了嘴。

　　元嘉的话像放炮似的，噼里啪啦炸在他们耳边。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站在了战|火中心，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被吓得打了个嗝。

　　被打断的元嘉一时找不回原来的节奏。骂的似乎可以了，但还差点儿火候，有点光打雷不下雨的意思。

　　元嘉直白地打量季文耀，目光最终停在他后背。
　　季文耀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元嘉斜斜勾起唇角。
　　对着他肉多紧实的屁股，一脚踢上去。

　　季文耀一直绷紧后背，防备突袭。
　　没成想会是屁股遭受重击，猛地向前一趔趄，扑向被吓懵的班主任。

　　易老师下意识侧身一躲。
　　等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捞住自己的学生。把人扶直了，又侧身挡在他身前。

　　“季文耀同学的妈妈，是吗？”易老师边说边打量对面女人的神色，“别激动，有话咱们好好说。打孩子，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易老师有点担心这位泼辣的家长会把战火转移到他身上，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话，企图安抚她。

　　话落，元嘉猛地瞪大眼。
　　好像突然发现——这间会客厅里除了她和她儿子，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