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如是》尾唯

15、老牛舐犊·谢伏生（2024.1.3-1.23））

　　火舌吻上叶片的时候，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由内而发，滋滋冒出一场白烟。
　　李君庭熬着难耐的灼烧，想要在最后失去意识前记住张没柳的脸，若是她能在这场极刑中活下来，她必定不会放过这个人。朦胧之中，火焰遮住了张没柳的半张脸，没被遮住的那半张脸竟是如此熟悉，如果另外一半脸塌陷下去，那他是……椿先生！
　　李君庭浑身一抖，她竭尽声力地喊道：“椿先生！”
　　张没柳愣了愣，手上不断往火苗里灌输的灵力些微松了松，他声音一紧：“你认识椿先生？”这话问得奇怪，他和椿先生拥有同样的面孔，现在说的话却好像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李君庭被烧到没剩下什么理智，只怒骂道：“你不就是椿先生吗，装什么装？”
　　听此一言，张没柳笑出了声：“是，我就是椿先生。”说罢就加快了炼器的速度。
　　五行白玉棋盘和李君庭死死地捆在了一起，彻底融合成了一个新的灵器，那是一个剑鞘，剑鞘上流动着绿色的光晕，星星点点的，宛如生机。原本的棋盘格子附着在剑鞘上，随着棋子的移动不断变化，而操控这变化的是李君庭。
　　等到烈焰灼烧的刺痛退去，李君庭自觉一股暖意拂过全身，安抚好了她身上所有的伤痛，甚至于她现在感觉更好了。可她决计不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的人，此刻不知是她的肉身还是灵魂与五行白玉棋盘合二为一，她现在能够以魂体的形式出现在外人跟前，行动更加自如。
　　“这怎么能炼出一个剑鞘来呢？”连绍震惊，看着张没柳的手直摇头：“没想到，做了鬼还有资质之分，是我技不如人了。”
　　张没柳没说话，只皱眉瞧着那剑鞘。于是李君庭朝着他袭来的时候，他很快就躲过了：“你的意识没有消失？你不是此界的生物？”
　　李君庭幻化出身形，依然是那棵仙草模样：“你管我是什么，反正你马上就不是生物了！”
　　早在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李君庭就发现她身体里多了一股力量，也许是原先的五行白玉棋盘自有的灵力，总之她也是一个可以使用灵力的人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灵力，就凭着自己的直觉横冲直撞地朝张没柳攻去，可以预料到的，她用尽了灵力也没能伤到张没柳半点，只能停下来气喘吁吁。
　　连绍就坐在一旁，捧着一杯不知从哪里来的热茶看他们打斗，末了还赞叹一句：“不愧是我曾经的灵器，都能去揍张没柳了。”
　　见李君庭没了继续攻击的意思，张没柳就掐了个咒把她变回了剑鞘，而后将剑鞘放入了一个锦盒之中，用灵力封存起来。
　　李君庭：一定是上辈子福泽不够深厚，这辈子才要被人扣留。
　　连绍问张没柳：“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送人吗？若只是我的棋盘倒也没什么，那棵仙草可是开了神智的，也没被炼化掉。”
　　张没柳只道是天意如此，便唤来一只仙鹤将锦盒叼走了。

　　李君庭只觉得自己在摇摇晃晃中过了好久，平稳之时已然被人捧在手里。莫名的，她对这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提不上一点恐慌，还觉着十分亲近。
　　“娘，这是什么？”一道稚嫩的男声响起，听上去是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在说话。
　　“这是缘寄道长送你的生辰礼，伏生可要好好爱护。”女人的声音轻柔，似乎还伸手摸了摸伏生的头，李君庭听到了手与发丝的摩擦声。
　　只是她居然误打误撞来到了伏生身边？
　　黑暗的锦盒里，李君庭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竟然冲破了张没柳给她下的禁制，一把将锦盒掀了开。果不其然对上一张隐隐透露着伏生样貌的年幼的脸庞，他正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好奇地朝她看过来。幼时的伏生还透露着一股孩童的天真，失了少年的羞怯，似熟悉又陌生。
　　“看上去它很喜欢伏生呢，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你见面。”女人轻笑出声，又拍了拍伏生的肩膀。
　　伏生开心极了，将剑鞘从锦盒里取出来，放在阳光下仔细观摩：“好漂亮的剑鞘！”
　　虽然他是在说剑鞘，但此时李君庭便是剑鞘，遇上这么直白的夸奖，李君庭还是蛮开心的。不过李君庭仍然没有忘记那该死的张没柳竟然让她遭到这种折磨，如果有机会，她一定把张没柳扔进火海里烤一遍。她无从得知黑白无常能否再死一次，可她心里这口气必须出。
　　“给你的剑鞘取个名字吧，这样它才完整啊。”伏生的娘亲说道。
　　“可是小黑还没有名字呢。”伏生疑惑地招出他的小黑剑，那柄长剑现下只是匕首模样，看上去远没有李君庭认识它的时候帅气。
　　“小黑是你的伴生剑，但这个剑鞘是缘寄道长送给你的生辰礼，它们是单独的两个个体，它们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伏生若有所思，将剑鞘套在了小黑剑上，剑鞘随着小黑剑的大小变化，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匕首套。白色的鞘和黑色的剑，看上去十分不搭调，但伏生很喜欢。
　　他问道：“剑鞘能够培育出神识吗？”
　　女人答道：“宝器有灵，皆由心证。”
　　伏生没能理解，小脸皱成一团。他娘瞧他那模样十分可爱，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孩童的思想千奇百怪，为了防止伏生给她取出个什么惊世骇俗的名字，李君庭思索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出声，想了想还是决定作罢。她怕伏生的娘亲把她抓去研究，等到只有伏生的时候再与伏生说话吧。

　　夜幕降临，月华洒落，源源不断的灵气被输送进李君庭的身体，原是伏生将她放在了月光之下。她本是变成了一棵仙草，生来便靠着自然的馈赠，此时受月光洗礼，体内的灵力越发纯净。
　　伏生坐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小黑剑，嘴里哼哼着什么，看似很高兴的模样。
　　“伏生。”她试探着叫了一句，只见伏生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左右环顾了一周，最后才将目光投向她处，那眼神里还带着一点点新奇。
　　“是你在喊我吗？”伏生将她从锦盒里取出来，凑到月光下好奇地盯着看。
　　月色正好，光华落在剑鞘上流动的棋子间流光闪烁，照着那柄黑色匕首隐隐发烫，只听“呼”的一声，匕首从伏生手中脱出，直接冲进了剑鞘。
　　李君庭此时有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玄妙至极，她仿佛与那柄黑色匕首融为一体。
　　伏生还没从匕首突然脱手而出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愣坐在原地，双目微睁：“难道是……天生灵器？”
　　天生灵器？
　　李君庭对修真界的这些词汇只是一知半解，很多还都是伏生之前向她解释十二生肖镜的时候告诉她的，现在说的这个天生灵器该不会是指她吧？
　　“天生灵器是什么？”她问。
　　她一出声，伏生眼睛噌的就亮起来了：“方才果真是你在说话！”
　　“是我呀。”倒是没想过历练之中还能看到伏生这么可爱的样子，李君庭的语气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
　　“看来你的确是天生灵器，”小伏生说着说着就开始回答李君庭之前的问题：“天生灵器是由天道孕育的宝物锻造的法器，自诞生之日起就萌生出了神识且不会因二次炼器而磨灭记忆，认主后能和主人的本命法宝产生共鸣。”
　　原来如此，那怪不得张没柳见到她神智还在的时候这么惊讶，李君庭暗忖。
　　“对了对了，你有名字吗？”伏生从剑鞘中抽出一点匕首来，手指轻轻划过匕首的柄手。
　　现在伏生还不认识她，她作为一个灵器也不能告诉伏生自己的人名，得想个办法应付过去，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犹疑之间，空中似有人打斗扰乱了此处安宁，天上突然飘出细雨，窸窸窣窣地往下掉。
　　李君庭灵光一闪：“我叫听雨。”
　　“听雨？”伏生抬头望向雨幕：“你这名字还真应景，那我是不用给你取名字了，等小黑养出剑灵再让它自己取吧。”
　　李君庭暗笑并不说话，想着怎么着也不能让一个五岁小孩给她取名，那黑剑如今叫作小黑，谁知道会不会让她叫小白呢？再者说，她遇见伏生时显然那黑剑还没养出剑灵，小黑这个名字已经跟着它很多年了。
　　虽说现在这名字也只会在十二生肖镜中跟着她，但到底也是她的名字。万一日后伏生想起，再说到时可不能是小黑小白这样的记忆。
　　“好了，我们回去吧，一会儿他们斗法波及到我们就不好了。”伏生没把她收回锦盒，而是随着匕首一起放进了怀里。
　　突然接触到一片温热，即使看不到，李君庭也隐隐红了脸颊。
　　正待伏生要带着她回房时，刚才斗法的那两个人突然爆出一声巨大的嚎叫，似乎是狐狸的叫声，十分凄厉，紧接着那声音说道：“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这是……叔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