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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戚时微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想先抽回手。

      该怎么说?她得知他中了会元,惊骇之下自己掐的?

      这压根没法解释。

      裴清荣使了点力道,单手便轻易锢住她的手腕,戚时微又抽了下,没抽回手,低声道:“我没事的。”

      下人们早识趣地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两人,戚时微的右手仍在裴清荣的掌心握着,她却一直没有抬眼。

      石青在外头等得发急,又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心似火燎,眼看着天色渐渐黑尽了,外间逐渐点上灯笼,裴清荣忽然出了门。

      “去找些东西来,给九奶奶上药。”他吩咐了一句,便径直出了门。

      石青不明所以,但应了声是,也顾不得站得发麻的双脚,带着梧桐和杨柳去了。

      下午上过一回药,东西都是现成备下的,石青在房间外踌躇片刻,里头还是静默无声。不知戚时微是什么情况,她让梧桐和杨柳都在门外候着,独个儿进去了。

      “姑娘?”石青压低了声音,却见戚时微坐在餐桌旁,桌上菜照旧摆得整整齐齐,当中那碗梨汤已凉了,却是动都没动。

      石青悬了心,忍不住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戚时微没答。

      裴清荣捏着她的腕子要看伤情,她心如擂鼓,好似被看清楚了,那虚无缥缈的梦境就要被识破了似的,怎么也不给看。两人僵持片刻,她眸中就渐渐浮起一层水汽来。

      不是被捏的——裴清荣力道不重,仅限于固定住她的手,不许逃脱而已。但一见她神色,裴清荣就活似被火烫着了一样,闪电般松开了手,沉默片刻,又问她究竟怎么了。

      戚时微这时才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她说不清裴清荣的表情如何,只知道和往常不一样。

      她好像永远也读不懂裴清荣。这人对她很好,几乎百依百顺,好到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更令人心惊的是,这样的好甚至没有要求:裴清荣不要她贤良淑德,也不要她温柔解语,就连绣活都不许她多做,提及要孩子的事,裴清荣也永远是温文尔雅地告诉她不必着急,好似没有一丝烟火气的谪仙。

      也许是从小吃惯了苦头,戚时微不管想什么事,都习惯性地先做最坏的打算,裴清荣不是不好,只是这样的如意郎君连话本子里都不敢写,在现实中真的存在么?

      她自问容貌不差,可也不算倾国倾城;家世和裴清荣勉强相当,都是高门大族的庶出;性情温和柔婉,不擅与人相争;除了做得一手好针线,再要问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像并没有。那么裴清荣究竟是为什么对她青眼有加,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呢?

      戚时微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

      她看裴清荣,好像是站在山脚的旅人去看雨雾缭绕的山顶,横看成岭侧成峰,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真实的面目。又像是在岸边看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阔大的海面无波无澜,她便真以为这海是风平浪静的,看不清其下能使航船翻覆的危险波涛。

      新婚以来,她一直如在梦中,总觉得周遭的一切好得不真实——也许的确不真实。

      戚时微一直是个敏锐的人,这感觉几乎让她心惊了。

      她方才一直没有回答裴清荣的话,重又将手缩回了袖子里,只说:“不想喝汤的话,你多少吃些东西吧。”

      “不必了。”裴清荣少见地拒绝了她。

      戚时微低着头,没同裴清荣对视,也就错过了他眼底的神色。裴清荣眸色沉沉,仿佛正酝酿着一场暴雨。

      过了会,他又说:“我今日没什么胃口。”

      这解释有点牵强,他刚回院中时,心情是很好的,周身仿佛笼罩着轻松的气息,是见着那道梨汤后,场面才冷下来。

      恰恰和梦里的场景应上了,但是为什么呢?

      戚时微能听见自己沉重而迅疾的心跳声,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裴清荣觉出她不对,伸手过来要细看她神情,又问了一句什么话,戚时微没有听清。

      他执惯了笔的手白皙而修长,指甲修剪很干净,轮廓赏心悦目。戚时微已经握过了无数次他的手,因此知道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指腹带着读书人轻微的笔茧。

      她很熟悉那只手,此刻却生怕藏不住脸上的惊惶神色,禁不住微微一侧身,错了过去。

      裴清荣的手垂下来,过了片刻,她听见对方说:“书房还有事,我先去前院,你记着叫石青过来给你上药。”

      “姑娘,不管怎么着,也不能不吃饭啊。”石青担心得很,一直在她耳边念叨。

      戚时微勉强吃了几口饭,便说没胃口,要先歇下了,石青又问:“要不使人去前院问问,九爷几时回来?”

      知道她是为自己好,生怕两人吵架了说不开,戚时微点了下头。

      “诶,奴婢这就叫人去问!”石青的语气欢欣起来。

      过了会,石青小步进来,低着头,越说声音越小:“姑娘,九爷说……他今儿就在前院歇着,不回来了。”

      =====

      前院书房的灯一直点到深夜。

      灯烛很明亮,裴清荣盯着眼前翻开的书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前全是戚时微的脸。
      ……他又想起前世来。

      戚时微还是一样地关心他的学业,又因不太识字,只能在针线和饮食上下功夫。

      裴府的下人们拜高踩低是常事,厨房有时敷衍,她就亲手给裴清荣熬些汤羹补身子,其中就有这梨汤。

      那时候裴清荣还没活两辈子,是个如假包换的清寒书生,全副指望是靠科举鲤鱼跃龙门,放在其他事上的心思就更少些。

      不,不是少,是几乎没有。

      他成日地苦读,回了雨筠院中便话少,明明不喜欢戚时微操劳太多,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因着他只是沉默,戚时微不知晓他心思,刚成婚不久,两人对彼此都不熟悉,戚时微越发地诚惶诚恐,甚至以为他不喜。

      他还记得那一次,他从太学回来,戚时微便是熬了这道梨汤,亲手端给他。

      梨汤刚出锅,盛在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盅里,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只是有些烫,从食盒里拿出来的短短几步路,戚时微被烫得指腹泛红,无声吸了口气。

      裴清荣看了一眼她指尖,眉目微敛,漆黑的睫毛垂下来。

      戚时微观察了一下他表情,小声问:“九郎爱喝这梨汤吗,不妨尝尝?”

      裴清荣没答话,伸手过去抓了她的手,摊平在掌中细看,说:“叫人打盆凉水过来。”

      “没事的……”戚时微说到一半,触到裴清荣的眼神,便安静下来。

      裴清荣没再说话,但长眉敛着,视线无声垂下,能看出心情不佳。

      他平日就话少,此刻更有种别样的压迫感,虽然没发脾气,但就是看得人心慌。

      下人去打了一盆水来,裴清荣握着戚时微的手,在冰凉的水中浸着。一室寂静,戚时微也没说话,抬起眼来偷偷地瞥他。她眼睛很大,眼珠漆黑而圆润,偏偏蒙着一层朦胧雾气,像是兔子的眼睛,什么情绪都浮在上头,轻易就能读懂。此刻那双眼里的情绪便是惶恐而担忧的。

      就好像犯错的是她一样。

      裴清荣长长、长长地无声叹了一口气。

      今天也是一样,他看见桌上的梨汤,就控制不住想起了前世,又看见她手上包着的细布,神情一凝。戚时微总有种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当下便放轻了呼吸。

      裴清荣暗自提醒自己,别露行迹,握着她的手要细看伤情如何,却像是吓着了戚时微。见着她眸中水光一闪,裴清荣松了手,过了片刻,要细看她神色如何,他慢慢伸手出去,却被戚时微闪身避过了。

      ……她竟然怕他。

      小林在外头轻轻敲门:“九爷,温书也不能太晚,该歇了,明儿个还有事呢。”

      “知道了,”裴清荣吹熄了灯,对外间道,“你也去歇着吧。”

      “是,”小林硬着头皮问,“九爷,真不回后院歇息?”

      “不必,”裴清荣说,“已经二更了,不要扰了九奶奶。”

      新婚夫妻,按理没有让他歇在前院的道理,小林腹诽一句,却也不敢和这位主子磨牙,利落地在外间铺好了床。

      这些日子事忙,他若不能收拢好情绪,恐怕要吓坏了戚时微。裴清荣随口吩咐:“我这几天忙碌,你帮我多看着雨筠院,九奶奶要什么东西就送去给她,不许怠慢。”

      “是。”小林依旧应了。

      时值二更,夜深人静,连往来巡逻的下人都歇了,外头已没了声音,裴清荣走到窄榻旁坐了,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丸棕色的药,和着水咽了,就势吹熄了外间的灯。

      小林无声一礼,退了出去,为他关好了门。

      殿试前这短短几天,裴清荣的确很忙,不光要抓紧时间温书,还有几场同窗之间的交际要去赴宴。更兼他考中了会元,大大地给侯府长脸,裴盛大喜之下,带着他出席了几个勋贵家交际的场合,言谈间颇有以这个光耀门楣的儿子为傲的意思。

      忙碌之下,裴清荣便顺理成章地与戚时微见面少了,殿试那日也只匆匆同她告了个别就出了门。

      过了大半日,院外传来喧哗之声,石青来报:“姑娘,您猜咱们九爷考得怎么样?”

      戚时微心中已隐有猜测:“如何?”

      “是状元!”石青满面惊喜,拍着巴掌笑道,“姑娘以后就是状元夫人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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