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撞喜》倾思慕宇

3、大魔头又见霸凌

　　沈云间，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世人提到他，谁不闻风丧胆尊称一声沈爷？谁敢这么叫他……

　　沈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小鬼居然不认识他了，不是他们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沈爷的名号，而是这时候，“沈爷”还不存在……

　　沈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毁灭了个世界，居然毁灭到时间倒回了二十年前，跟二十年前的自己来了个照面。

　　只是按理说时间回到二十年前，他也应该会变成沈云间才对，不应该会分离成两个自己。

　　他再度朝玻璃窗看去，看到沈云间虚弱的魂体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自己，了然。

　　沈云间身上只有两魂六魄，还有一魂一魄在沈也身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三魂七魄会分离，但是现在的确分离成了两个形态，一大一小，两个沈云间。

　　屋内。

　　沈云间的父亲叫沈则成，在外地给人做司机，不常回来，一个月也就回来一次，住个三五天，其余时间都是他和云雪琴两个人在家里，算得上是留守母子。不只是他们家，这个村子乃至这个镇子，很多人家都是这样，丈夫在外面工作，妻子在家看家照顾孩子老人。

　　但是云雪琴不用照顾老人，不是老人不在了，也不是老人不需要，只是云雪琴不愿意。

　　沈云间记得他们不常去爷爷奶奶家，去了必定吵架，甚至吵架都是轻的，不打起来就算不错了，摔盆子砸碗掀桌子，那时候沈云间太小，记不清吵架的具体原因了，随着长大去爷爷奶奶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就更不了解了。

　　沈云间看向云雪琴，她看电视剧看得兴致正浓，笑得很开心。

　　“小间你看，他俩可算在一起了，不枉费我追了二十多集。”云雪琴拉着沈云间的手笑道。

　　云雪琴二十一岁就生了沈云间，农村结婚都早，所以现在云雪琴还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整个镇子最漂亮的女人，这一度是沈云间的骄傲。

　　只是……

　　“对，太不容易了。”沈云间跟着道。

　　电视剧每晚播出两集，每天陪云雪琴看电视，是沈云间的日常任务，云雪琴看电视的时候喜欢吐槽，总喜欢拉着沈云间说东说西。许是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太寂寞了吧。

　　沈云间小时候家里是没电视的，前两年才买上，所以沈云间也很喜欢看，受他妈妈传染，也喜欢吐槽。

　　“妈你看，男主那身西装好帅啊！以后我也要穿西装，也要这么帅！”沈云间指着男主兴奋道。

　　云雪琴一脸烦躁地甩开沈云间的手，皱眉沉声道：“我又不瞎，你烦不烦，看个电视就听你叨叨叨了，看电视还是听你叨叨啊！”

　　沈云间一顿，慢慢把手缩了回来，安静看电视，不再说话了。

　　只是，太阴晴不定了。

　　沈云间常常好奇，别人的妈妈也这样吗？一会儿风，一会儿雨，要吐槽的是她，嫌吐槽的也是她。

　　不过沈云间也没跟别的妈妈长期相处对比过，不清楚。

　　电视剧播完在放片尾曲，沈云间看云雪琴心情还算不错，壮了壮胆子，开口道：“妈，你明天去接我放学好不好？”

　　果然，云雪琴刚才还在兴致勃勃跟沈云间说明天早起给他准备早饭，这会儿闻言立即沉下脸：“怎么？看个电视剧你还当真了？看着电视剧里男主小时候上学有人接送，你也想要？你一天天怎么就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你怎么不看看男主小时候学习多好呢，回回年纪第一，你怎么不跟人家学这个？就知道学享受！”

　　“我、我不是享受……”

　　云雪琴打断他，“瞧瞧你都惯成什么样子了！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你看看整个永和镇谁们家孩子放学要接？就你这么娇气！你要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跟男主角似的早点让我住上大别墅呢！”

　　见云雪琴还要继续说，沈云间缩着脖子丢下了句“不用了”，就匆忙跑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门外云雪琴还在继续叫嚷，老房子不隔音，挡不住她尖锐的嗓音，翻来覆去，总不过那些说辞。

　　沈云间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懊恼，不该开口的，早该猜到是这个结果，不该开口的。

　　快点上初中吧，沈云间抱着被子又这样想，快点上初中，就可以摆脱这个学校、这些人了。

　　屋外，沈也仍躺在房顶上看着沈云间，看了好一会儿，平淡无波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妈的！窝囊废！”他狠狠一声怒骂！

　　凡人听不到，路过的小鬼听到他这骂声，吓了一跳，本就不全的身体又丢了两件。

　　翌日，夕阳西下，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他怎么又来了？昨天他得罪了晨哥，不怕晨哥找他麻烦？”

　　“估计是听说今天是晨哥忌日，回家看老婆孩子了，没空来这里找他麻烦，才敢大胆过来的吧。”

　　“他是真的不怕太阳啊，我看他一大早就坐在这了，一整天都没挪过窝。”

　　“他是怎么办到的？是因为太强吗？可是他魂体好虚弱的样子，甚至同类都碰不到他，怎么看都是个弱鬼啊。”

　　“他是来干嘛的？又是等昨天那个挨揍的小孩？那不会真是他儿子吧？”

　　“谁知道呢……”

　　沈也依旧倚在昨天的地方，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角度，只是神情比昨天更加漠然森冷，冷冷地睨着对面的小学。

　　随着太阳西下，一众小鬼又纷纷冒了出来，依旧对他充满了好奇，围在他身边窃窃私语，吵得沈也格外烦躁，只可惜那些鬼碰不到他，他也同样碰不到那些鬼，所以沈也没有理会，随便他们私语。

　　随着叮铃铃的放学铃响，那所学校又闹腾了起来。

　　那些小学生依旧和昨天一样，三三两两搭伴回家，说说笑笑一片和谐，故而当那个不和谐的“组合”出现时，格外醒目。

　　依旧没有人和沈云间作伴，他还是一个人走出校园，不过今天他没有像昨天似的慌忙逃跑，而是慢吞吞的磨蹭出校园。

　　果然，他刚走出校园没多远，离开了老师的视线范围，突然飞来一脚朝沈云间后背踹去，不过这次沈云间似是做好了准备，所以这一脚并没有把他踹倒。

　　而踹他的人，果不其然还是昨天那三个，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沈云间的书包，显然故意不肯给他。

　　难怪沈云间没有急着跑。

　　那三个人也不着急，彼此有说有笑的，也不理会沈云间，就任由他在前面走着，三个人轮流一人一脚踹着。

　　百鬼夜行，鬼祟只能到晚上才能出来自由活动一番，所以对于沈云间那边的情况全不在意，显然他们对沈也这个不怕太阳的外地鬼更感兴趣，毕竟这样的校园暴力事件，他们已司空见惯。

　　围在沈也身边窃窃私语的鬼怪越来越多，配合着这些吵闹的孩子，吵得沈也更加头疼。

　　沈也淡淡地从那几个孩子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周围，冷道：“我只说一次，滚！”

　　众鬼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愣，瞬间四散逃开，待看到沈也又朝着沈云间的方向飘去，众鬼才回过神来，为什么要怕一个弱鬼？

　　沈云间走在前面，听着后面三个人一边说笑一边轮流踹自己，咬紧下唇，红着眼生挨下每一脚，倔强地不让自己被踹倒。

　　已经离开了学校范围，知道不会再有老师保护自己，沈云间暗自加快脚步，想快点到下一个村子。

　　永和镇荒芜落后且很小，镇上只有这么一家小学，倒是有许多村子，只是每个村子也都不大，出了小学沿着马路往西直走，还要经过两个村子才能到平安村，沈云间统称这两个村子为一村二村，平安村算是三村。

　　杨肖徐海伟和刘连晋都是二村的人，沈云间知道，就算他们再不肯还给自己书包，到了二村的时候，他们总要回家，那时候就会还给自己书包了。

　　想到这里，沈云间不禁又加快脚步。

　　可随着沈云间加快脚步，又是一脚朝他踹来，沈云间虽然强忍着，但被踹了一路，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后背火辣辣的疼。

　　“妈的！谁让你加快的！”杨肖骂道。

　　徐海伟也跟着笑道：“你说你也是贱的，本来老子今天都不想打你了，谁让你他妈多管闲事的！”

　　本来沈云间都快哭出来了，听到徐海伟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闪过一丝欣慰，甚至有胆子低声开口说道：“打女生是不对的。”

　　三个人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紧接着三个人齐刷刷地朝沈云间踹去。

　　“滚你麻痹的！老子的事你也敢管！怎么？你以为你在英雄救美啊？喂，你该不会跟那个小婊.子有一腿吧？”刘连晋笑道。

　　“一定是，一定有一腿！哈哈哈……”徐海伟大笑附和。

　　沈云间一边挨着踹一边心想，他其实有些听不懂他们的话，什么叫婊.子？什么叫有一腿？人人不是都有腿吗？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不是同龄人吗？为什么他们懂得这么多？都是哪里听来的？不同村子的文化差异吗？为什么平安村没有？因为他们二村比平安村大好几倍人也多好几倍吗？

　　只是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也大概明白其中意思，总之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但沈云间并不后悔，妈妈虽然没有教过他，但是电视上说了，打人是不对的，男生打女生就更不对，男生就应该保护女生，他保护了同班的周小雪，否则今天挨打的就是她了，他不后悔，甚至还隐隐有种当了大侠的自豪。

　　沈也飘在旁边，拧着眉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到沈云间嘴角的窃喜时，他只觉他的怒火似乎达到了顶峰！

　　傻逼！白痴！蠢货！

　　你以为你在英雄救美，你以为你做了好事，你他妈有没有想过人家可能根本就不需要！

　　白痴白痴白痴！打死你也活该！你就该打！谁让你多管闲事！你以为就你长了张嘴是不是！

　　可能是周围的一切越来越熟悉，那些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沈也遗忘的，不禁又想了起来。

　　沈也其实记得他们说的那个女生，但是不记得名字了，具体细节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是那个女生怎么得罪了杨肖他们，杨肖等人为了报复，从乡间抓了两只蝎子放进了那个女生书包里。

　　蝎子这种东西在农村十分常见，而农村的孩子尤其是男孩，自小在山野间长大，什么虫子没见过，总有不怕的。

　　这一幕正好被沈云间看见了，于是沈云间悄悄告诉了那个女生，不为别的，只为她小心，毕竟他也被蝎子蛰过，挺疼的。

　　那个女孩转眼哭着去报告老师了，这也无可厚非，可偏偏那女孩是在上课的时候当众报告的，还当众指出了是沈云间告诉她的。

　　最后，蝎子找到了，杨肖三人难免挨了老师一顿抽，自然也又在沈云间身上多记了一笔。

　　忘了说，那个年代，在这样的乡野学校，老师打学生是正常的。甚至沈也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后，也听说在一些乡野学校还有老师打孩子的事件发生，也许这种事情无关年代吧。

　　所以当初沈也炸学校的时候十分心安理得。

　　可能是快到二村了，三个人还没觉得过瘾，一脚一脚踹得更欢。

　　“还手。”沈也这样说。

　　即使他知道，沈云间听不到。

　　“还手！”他又说了一次。

　　沈云间依旧听不到，也依旧，不会还手。

　　“妈的！”沈也终于忍不住怒吼了起来，“你这样的窝囊废活着有什么劲！你他妈为什么还不去死！”

　　可是注定不会有人听到。

　　忽地一阵阴风袭来，沈也侧眸看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街上的鬼祟越来越多，不知何时他对面飘着一个红衣女鬼，鬼气森森，煞气逼人，隔着马路和他相望。

　　这是个，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