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三个小时 ...
-
虞寺想，自己大抵是成长了。
在听见阿芜用针线修补伤口的时候，居然没有太意外，而是淡定点点头，装作好奇地问。
“你们是用寻常针线修补吗？”
“不是啦。”阿芜笑嘻嘻地解释：“寻常针线是用来补衣服的，我们皮肤又不是衣服，怎么能补呢？”
她站起来，不再盯着虞寺小腿看，而是继续为虞寺带路。
“我们要修补的话，需要去花船上找芸姐姐，先把情况报上去，然后再由莲若大人决定，是否对我们进行修补。”
她在黑暗的空间里面走着，稍显欢快的语气，是这沉闷空间里面唯一调剂。
看来阿芜并不觉得此事怪异。
倒也是，若几百年来都这么生存，指不定自己才是他们眼中的异样。
虞寺轻轻咳嗽了两声后，装作不在意地问：“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小呀？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还好吧？不是有灯吗？”阿芜下意识道。
她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也是没办法，镇子里有那么多人，可是能居住的地方却有限，莲若大人只能这样规划，才能让所有人都住上房子。这里虽然看起来狭窄了一点，可是穿过这条甬道，上二楼之后，就会开阔许多。”
阿芜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
虞寺也就不再试探。
毕竟今天晚上，自己的问题，着实太多了点。
倘若继续问下去，哪怕是眼前的小姑娘，可能也会生出不耐烦的心思来。
她安静地跟在阿芜身后。
甬道确实又长又挤，虞寺身材纤细，在进入甬道的时候，都能明显感觉到，甬道过于狭窄。
不仅如此，留给人站立的空间也不够。
头皮贴着甬道顶端，摩擦而过的感觉是如此清晰，除此之外，两肩都抵着甬道，前进变得异常艰难。
走到后面，虞寺只能侧着身子前行，根本无法直立。
倒是阿芜走得自在。
也是，如此年轻纤细的少女，哪怕是狭窄到只剩一条缝，走起来依旧不觉得困难。
不知道这甬道是谁设计的，都不考虑一下成年人吗？
“小蝶姐！快看，楼梯上面就是我住的地方！”
虞寺略显艰难地从甬道里面挤出，闻言，侧过身子，抬头往上看去。
长长的、狭小的楼梯。
宽度同甬道差不多，只能允许娇小纤细的女孩子独行而过。
每一步阶梯设置的非常高，阶梯坡度陡峭异常。
虽然铺就了阶梯，可那效果，看起来并不希望住在里面的人，能够轻易离开此地。
至少虞寺第一次瞧见，一级阶梯需要自己抬脚到膝盖以上。
这不是在爬楼梯，这是在做高抬腿的同时登山。
蜀道难都没这难。
如此艰难的路，要如何上下？
还是说这些祛除“浊物”的女子，除了不生病以外，还有其他特殊功能，让她们能够轻松克服重力学，一跃上台阶？
这么想着，虞寺便不急着上阶梯，而是抬眼望向阿芜。
看见的场景，却叫她大吃一惊！
很显然，身量较小的阿芜根本无法顺利迈上阶梯。
她并没有特异功能，无法轻松跃上台阶。而是直接趴下身子，将双手支撑在前，带动着双腿，手脚并用，四肢向前。
不像是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更像一只……蜥蜴，在楼梯间利落穿行。
虞寺站在楼梯脚，看着阿芜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就爬上楼梯。她轻松拍去身上灰尘，笑眯眯朝虞寺张口：“小蝶姐，快上来呀！”
虞寺低头，看向那陡峭到令人生畏的阶梯。
为什么要这么设置？
既然已经给了女孩子们安家之地，那把阶梯设置的如此陡峭，又是为什么？
虞寺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但是在没有接触更多人之前，不敢妄下定论。
毕竟自己目前看见的，是阿芜想让自己看见的。
虞寺再度抬眼，看向又高又陡的阶梯。
若自己现在不是病秧子人设，倒还好上去。
不过作为病秧子，应当是三步一喘，五步一歇的。
想到这里，虞寺便弯下腰来，模仿着阿芜的动作，打算“爬上去”。
可是人还没有前肢着地，便摇摇晃晃的，跌坐在阶梯上。
一阵咳嗽后，她看着阿芜，愧疚不已：“我现在……咳咳……没什么力气……恢复了咳咳咳！”
话都说不完整。
虞寺眉眼低垂，并未看见阿芜表情。
只听得上方传来阿芜的声音，“对哦，这楼梯太陡，你不好上。这样，你现在这里坐着休息，我去屋里拿点绳子，你牵着线，我把你拽上来，可以吗？”
虞寺自是笑着点头：“谢谢阿芜。”
“那你先等等哦。”
阿芜的声音很快转小，应当是已经离开。
但虞寺坐在木质阶梯上，却没有感受到上方传来的震动，也没有听见一点点脚步声。
她垂下眉，安静等待，一双手，却紧紧抓住了包——那里放着她揭下来的门神。
虽然对坐镇后方的大妖怪没什么效果，但是防防小妖，还是不错。
“小蝶姐，我绳子已经甩下来，你找找。”阿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就像她离开的时候一样，虞寺依旧没有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如果她想要害自己，只怕自己连门神像都来不及掏出来。
或许是自己恶意揣测了呢？
若阿芜便是个心性善良的女孩子呢？
虞寺心中动摇，但最后，也只是放下诸多心思，抬起头，朝着阿芜道谢。
“谢谢阿芜，真是辛苦你了。”
“哎呀，有什么辛苦的。比起坐在阁楼上发呆，我巴不得天天这么辛苦哩。”阿芜欢快的声音，传到虞寺旁边。
虞寺微微一笑，开始找阿芜扔下来的绳索。
楼梯小且狭窄，空气似乎并不流通，浓重的霉味充斥鼻腔。
方才这一切尚可忽略，但当虞寺看见落在自己脚边的绳索时，突然就感觉压抑起来
——那是一条长长的麻绳。
绳子似乎已经用过许多次，不少地方起了倒刺，将手放上去，能感受到倒刺扎透皮肤。
除了本身的磨损之外，虞寺看见，这条绳子有不少地方是暗红色。
暗到发黑。
像是血液凝固之后，给绳子留下的印记。
这绳子……曾用来杀过人吗？
虞寺心中微颤，抬起眼，低声抱歉道：“阿芜，这绳子有一点扎手。”
她不愿意用这条绳子。
虽然这么长的通道，用什么绳子，倘若阿芜想要杀自己，都很难逃离就是。
但至少得给自己争取机会。
虞寺面上满是歉意，柔柔开口：“能麻烦你再换一条吗？”
“没问题呀。”阿芜答应得很爽快，只见话音刚落，绳子“嗖”得一下就被收回。
阿芜的身影又消失在楼梯口。
虞寺不敢怠慢，急忙将门神像从包里面掏了出来，仔细叠起来，随后捏在掌心之中。
争取一有变故，立即能够将之展开。
动作做完之后，阿芜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她似乎正在靠近，嘴里还不忘解释刚才的事情。
“刚刚那条绳子确实有很多倒刺，我是从阁楼最角落的箱子里找出来的。我想着小蝶姐你这么香、又漂亮，就给你挑了条最香的绳子。”紧接着，她的声音苦恼起来，“但肯定其他人也这么想，那绳子被用了好多次，这种东西怎么不扔掉？”
不过片刻，又了然点头：“这么香的绳子，是我，我也不扔。”
说着，另一条算不上新，但是毫无倒刺、血迹，干干净净的绳子，就落在虞寺脚边。
阿芜问道：“小蝶姐，看见新绳子了吗？”
虞寺柔声回应：“看见了。”
“好，那你攀着绳子上来吧。不用着急，阿菁我已经将她放去吸水，你累了就坐在楼梯上休息，慢慢来，别勉强。”
阿芜耐心地嘱托着，叫虞寺心底涌过暖流。
自入夜以来，她遇见的所有人，都是想方设法要取她命的。
现在遇见一个阿芜，三番两次出手相救，就算是石头，也会为之裂开一道缝隙。
虞寺发自内心地笑：“好。”
手里的门神像，倒也没有收回去。
她顺着绳索，一点一点往上。
阿芜倒是没有任何反常，只是蹲在楼梯口，双手托着脸颊，好奇地打量着虞寺。
越往上走，虞寺感觉霉臭味越发明显。
周围没有一点光，空间小得离奇，令她只觉得压抑。
尤其当虞寺站在地面上，看着那一间小得出奇的屋子时，压抑感更是达到了顶峰。
只见眼前屋子估摸着只有两米高，天花板几乎压在自己头顶之上，给人乌云压城之感。
屋子左右装饰着雕刻精致的木柱，内里蓝色火焰跳动，照亮其内部结构。
一张雕花大床，一张小桌子再加两把椅子，这就是屋内的全部。
空间不大。
虞寺扫了一眼，估摸着只有十五平方米。
但就这么小的空间，床便占了一半。剩下的东西都可怜堆在角落里面，逼仄狭窄。
偏偏阿芜欢喜地看着虞寺，“怎么样，我的屋子很不错吧~”
她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极为满足：“据其他姐姐说，这个屋子是莲若大人特意给我准备的，其他人住的都没有我好哩！”
听得虞寺心底直摇头。
这算什么好？
在虞寺最落魄的时候，穷到身无分文还欠不少债。就那种情况下，她住的地下室，都要比这屋子更加宽敞。
这间屋子，说起来像房间。
可是逼仄狭长的甬道、长而陡峭的楼梯、以及现在这个阴暗不通风的房间。
不像屋子，更像是监狱。
将阿芜锁在里面，不允许她们擅自离开。
倘若离开会有警察捉捕。
电光火石之间，虞寺想到了刚刚经历的一切。
听见动静便躲的阿芜、阿菁。
率领众人来捉捕的“芸姐姐”。
虞寺侧目，看向旁边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她拨弄着自己的麻花辫，自在地哼着歌儿。
全然不知，自己住在牢笼里面。
像一只被束缚的鸟儿。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三个小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