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之下（云的另一边番外）》南枝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六月的S城已经比较炎热，走回学校的倪云修出了满身汗，进了宿舍，他没有开空调，就安静地站在房间中央，脑子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时间在不断流逝，不知道流到了哪里去，在这段时间里，倪云修认为自己失去了所有感知，等汗水不断蒸发，他又冷下来，他才稍稍回过神，进卫生间里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他的手机不断响着信息跳动的声音，他很抗拒去看手机，因为每天这个时候给他发信息的基本上都是喻迦。
　　倪云修开始打扫卫生，把宿舍又扫又拖又擦，还去把衣服手洗了，不断地做重复劳动，让他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
　　手机响起来电提示，他走过去看，发现不是喻迦，是孙雅维，孙雅维是乔嬢嬢的女儿，比倪云修小三四岁，她曾经跟着他妈妈学过跳舞，倪云修总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带着，等倪云修上研究生了，而且喻迦总是就孙雅维吃醋，和倪云修吵架，倪云修才疏远了孙雅维。
　　孙雅维并不经常给倪云修打电话，这样突然打过来，倪云修想到她可能是有什么事，便收拾起情绪，接了电话。

　　接了电话后，另一边却毫无声音，倪云修疑惑了一瞬，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电话是接通的。
　　倪云修说：“维维？怎么了？”
　　说了这话，他才听到手机对面传来略有些沉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响了至少二十秒，孙雅维的虚弱的声音才响起来：“哥，云修哥……”
　　倪云修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问：“维维，是有什么事吗？你不要着急，我听着呢。”

　　孙雅维声音很轻，“我……想找你说说话，你有空吗？”
　　倪云修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孙雅维说：“我在你学校。”
　　倪云修这下更觉奇怪了，孙雅维学校距离自己学校挺远，即使打车也得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才能到。上学期间，孙雅维很少会来自己学校。再说，这个时间段，是期末考试期间，孙雅维他们学校的期末考试也并不容易过，孙雅维学习很用心，在期末考试期间来找自己，又是这样的状态，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倪云修说：“你在我们学校哪里，我马上去找你。”
　　孙雅维说：“我在你宿舍外面。”
　　倪云修：“……”

　　倪云修跑到阳台上去往下看，发现孙雅维果真站在他所在宿舍楼的外面。
　　孙雅维穿着一件白T恤和一条运动裤，即使是这样简单的穿着，但她长得高，身材纤瘦，长发，鹅蛋脸，只是站在那里，就很吸引人。
　　倪云修所住的宿舍是男生宿舍，所以来来回回都是男生，孙雅维站在那里，就有不少男同学打量她，还有人上前去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倪云修发现了这个情况，飞快地跑出宿舍去找了她。

　　站在孙雅维跟前，倪云修就着路灯光，发现孙雅维脸色很差，很憔悴，双眼无神，精神恍惚。
　　倪云修诧异又担心地问：“维维，怎么了？”
　　孙雅维望着他，眼眶泛红，其实倪云修此时精神状态也很不对劲，但孙雅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里，发现不了倪云修的问题。

　　孙雅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去找过辜云红很多次，辜云红初时还见她，对她说她想多了，没有人对她做什么事，之后就说孙雅维是精神有问题，是疯女人，不愿意再理她，也不接她的电话。孙雅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晚的事，让自己收拢涣散的精神去认真学习，看书，做题，还要考研和考证。
　　孙雅维发现自己怀孕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当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想了很多办法，通过联系到辜云红又找的目标美女，才打听到辜云红的行踪，这才去堵到辜云红，对她说自己怀孕了的事，但辜云红嘲讽她，说她是和不知道哪个男人乱搞，也不注意避孕才怀孕了，现在去找她做什么，她又不是孩子的爸爸。
　　孙雅维说自己会找到证据的，要告辜云红，但辜云红丝毫不以为意，说她是疯了，她怀孕，找自己有什么用。
　　孙雅维又去找律师咨询，但孙雅维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找律师也没用，报警警方也觉得她这事没法处理，因为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根本不愿意为她立案。
　　孙雅维学业很重，并不轻松，她学的是中英合办的学位，拿到的毕业证是中英两校的学位，大多课程还是英语教材和授课，稍稍不努力，就容易跟不上。
　　孙雅维精神状态不好，学业压力又这样大，她又好强，发现自己怀孕，又找不到罪犯，还拿辜云红毫无办法，她也找不到当初去的地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做调查，一件件事积累起来，她已经被逼得精神不太正常，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不想活了。
　　只是出于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她才想来再见一见倪云修。

　　孙雅维不知道该怎么和倪云修讲话，倪云修是专注做事的人，他本来因为喻迦妈妈和雪姐而很痛苦，此时见孙雅维有事，便马上进入了为孙雅维解决问题的状态。

　　倪云修把孙雅维带去了距离宿舍不远的一家水吧里，此时时间不早了，但水吧里还有不少学生在玩狼人杀。
　　两人坐了一个角落，倪云修为孙雅维点了一杯奶茶，自己点了一杯菊花茶。
　　孙雅维神色呆板恍惚，一看就不正常，倪云修安抚了她好一阵，她才说：“哥，我不想活了。”
　　倪云修吓得不轻，虽然他时常和喻迦闹矛盾，刚刚他也被喻迦妈妈侮辱得不轻，但他从没有想过不活了这种事，他皱眉问：“为什么？”
　　孙雅维声音小得倪云修费了些力才听清楚：“我怀孕了。”
　　她的神色很神经质，眼睛大睁着，但里面没有神采。
　　倪云修再次被吓到，声音也小下来：“孩子父亲呢？”
　　他担心孙雅维是不是被哪个男人骗了，特别是学校老师，潜规则，PUA，这些事，大多数学生在学校里都听过。女孩子，特别是性格乖巧的漂亮女孩子，更容易受到这些伤害。

　　孙雅维对着他摇头，不断摇头，摇着摇着就哭了起来，没有声音，只是眼泪不断滑落。
　　倪云修看她不愿意回答，害怕再问她，她就要崩溃，倪云修赶紧抽了纸巾递给她擦眼泪，不再问了。

　　倪云修让她喝了两口奶茶，看她稍稍回过神来，就又说：“你现在还在上学，还是学业更重要。你这事，乔嬢嬢知道吗？还有谁知道？”
　　孙雅维又摇头。
　　倪云修顿时感到了更大的责任，因为孙雅维没告诉其他人，却来找自己，自己应该为她担起这个责任。
　　倪云修说：“我可以陪你去医院把孩子打掉，不告诉别人。维维，你的身体和人生都很重要，不能毁在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身上，去把孩子打了吧。”
　　孙雅维愣了一愣，居然没有及时回答他。
　　孙雅维发了好一阵呆，倪云修柔声问：“怎么了？”
　　孙雅维突然一惊，望着倪云修说：“不，我要把它生下来。”
　　“啊？”倪云修很震惊，“为什么？”
　　孙雅维脸上现出不正常的执拗，“我要把它生下来。”
　　倪云修皱眉道：“那你告诉我孩子父亲是谁，我去找他谈。你现在是学生，孩子没有父亲，生孩子，会被开除学籍。”
　　在早年，大学生是不允许结婚生子的，前些年才出了新政策，可以结婚生孩子了，但必须结婚，才能生孩子，不然学校对校风的要求，会对未婚生育的女生给予处罚。
　　倪云修本来也不知道这种事，是学校有因孕不得不结婚的事出现，有人给他科普，他才知道这事。

　　孙雅维很茫然地望着他：“我没有办法找到他。”
　　倪云修问：“他是谁你不能告诉我吗？我可以去想办法找他来负责。”
　　孙雅维又开始流泪，不断摇头，“我没办法，我想了很多办法了，但我没办法。”
　　她哭出了声来，虽然有了声音，也是很细小的声音，让倪云修听得心碎。
　　倪云修问：“非得生下来吗？”
　　他觉得把孩子打掉对孙雅维好得多，孙雅维还这么小，生下孩子，不是人生都毁了吗，那个男人，值得吗？
　　孙雅维摇头：“我要把它生下来。”

　　倪云修觉得和孙雅维简直不能说到一块去，他说：“那怎么办？”
　　他的手机又不断响起来，孙雅维看向他，他不得不看了手机，是喻迦见他不回消息，又开始给他打越洋电话了。
　　倪云修把电话挂了，点进微信里去看，发现喻迦给他发了几十条未读信息，除了喻迦，柴妮也给他发了很多信息，倪云修已经想尽办法从各个方面拒绝柴妮了，连得罪导师都顾不得了，但柴妮就是锲而不舍，简直就是喻迦第二，让倪云修很是怕了她。
　　倪云修看了看孙雅维，突然说：“维维，如果你非要把孩子生下来的话，我可以和你去扯结婚证，等孩子出生了，上了户口，就再去离婚。这样，可能影响就最小。这是我想得到的办法。”
　　孙雅维怔怔看着他，倪云修非常郑重，神色忧郁又温柔，孙雅维的脑子在那瞬间宕机了，在宕机之后重新开启的过程中，她的神色从之前的神经质状态变得稍稍正常，只是有点傻乎乎。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倪云修说道：“你愿意，你就告诉我，你不愿意，你就直接拒绝。维维，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的，你是知道的吧。我不是要占你便宜。”
　　孙雅维最信任的人，除了她妈妈，就是倪云修了。
　　孙雅维才一两岁时，倪云修五六岁，就开始抱她了，她在倪云修妈妈那里学舞蹈的时候，倪云修时常在一边看书，两人一起长大，很熟悉了。而孙雅维又那么喜欢和憧憬倪云修，很多很多次幻想和倪云修走进婚姻的殿堂，这时候，倪云修说，两人可以去扯证。
　　孙雅维在恍惚里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