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一碗蛋酒

7、第 7 章

　　平安路。

　　因为最近的几起案子，平安路的居民这些天都不敢深夜出门，天刚擦黑路灯亮起街道边的商铺门就早早关上打烊，只有中午天光大亮的时候人流才多一些。

　　人的心里似乎都有一种刻板印象：再凶恶的歹徒也不敢青天白日当街作案。

　　路边一家不太显眼的小奶茶店，占地面积跟某鸡排差不多，店内没有设置座位，只留有一个窗口，堵得严严实实，也是因为这种构造，让店内的店员们多了几分安全感。

　　刚过了早饭时间，还没到正午，客人不多，两个店员靠着闲聊。

　　“上一次，是对面那家卖包子的老板娘是吧？手没了？”年轻的男店员一边玩手机一边问到。

　　“嗯，好像是的，但是她家肉包子挺好吃的。”小妍还在收拾东西，她刚入职没多久，也是刚搬到平安路，所以对这边并不了解，他一说卖包子的，她就只记得自己平时早上都去那家买肉包子吃。

　　“啊？你在她家买包子吃？”

　　“怎么了？每天那么多人去她家买啊。”

　　男店员放下手机，看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以后别去她家吃了。”

　　“为什么？因为她家被砍了手就不去吃了？”

　　最近社交媒体上都在讨论这个案子，前段时间还上了同城热搜，但目前警察并没有透露任何案件相关的消息，只出了一个通告说案件还在侦查过程中。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这条街上几乎都传遍了，甚至细节到哪家被断了手，那家被断了腿，哪家被断了命根子……

　　小妍以为他是担心她受牵连才这么说。

　　可能是女孩子心思更细腻一些，她听说卖包子的老板娘被人砍了手之后第一反应是以后要多照顾人家生意。

　　郑宁找了个监控死角才重新拿起手机刷视频，一边慢悠悠地说：“我劝你别吃是因为她家包子不干净，上一次就有个女的领着孩子过来闹，她家孩子中考，早上吃了这家的肉包子，考试的时候闹肚子，整个中考白考了，要复读一年……总之闹的挺大的，你看我们这附近的谁去她家买包子吃？”

　　“啊？”小妍呆了，“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早跟我说你天天吃啊！”

　　“……”小妍不太想搭理他了。

　　“你就住这附近是吧？今天早点下班吧，晚上别出来晃悠。”郑宁比她大几岁，多啰嗦了几句。

　　“……你不说我也会早点下班的。”小妍嘀咕着，“凶手什么时候才能抓到……”

　　“一杯珍珠奶茶，大杯，五分糖，热的。多加一份珍珠。”

　　店门口忽然站了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黑色连帽卫衣，袖子长长的遮住了手，突然出声倒是把小妍吓了一跳。

　　“好的，您稍等，”小妍立马下单，“九块。”

　　他递出一张十块放到柜台上，声音也是低低的，“不用找了。”

　　小妍愣了一下，收了钱。

　　这年头用现金的年轻人屈指可数，一般都是用手机支付，她心里觉得奇怪就多看了两眼，刷手机的郑宁忽然过来，一把拿下她手里的十块抓起来对着光看了看。

　　“现金？别是假的吧？”

　　小妍白了他一眼，“十块哪来的□□。”

　　“谁知道呢。”郑宁验完把钱放了进去，目光漫不经心掠过面前客人的手。

　　他的手指缩了一下。

　　郑宁不着痕迹收回目光，催促小妍赶紧做奶茶。

　　小妍是个新人，被郑宁使唤习惯了，手脚麻利很快就把奶茶递了出去，还很标准地加了一句“谢谢光临”。

　　等人走了，小妍才嘀咕：“这个男孩子的手怎么这么白啊，跟女孩子似的，看起来还挺肉的。”

　　郑宁冷哼一声：“鬼知道是男是女。”

　　***

　　一杯珍珠奶茶，大半杯都是黑珍珠，沉甸甸的，被一只细腻滑嫩的手放置在书桌上，拆了吸管，狠狠扎了进去，塑料袋被扔进垃圾桶，那只手握着奶茶放到了一个类似祭台的小桌子上。

　　祭台上摆放着一张照片，蓝底登记照，上面扎着马尾的女孩对着镜头眉眼弯弯。

　　照片前放着三杯奶茶无一例外都是珍珠奶茶，大杯，五分糖，多加一份珍珠。

　　吴亮站在照片前，盯着看了一会儿。

　　奶茶热气从吸管口缓缓冒出来，白烟只在空气中停留了短暂的时间，上升到了有限的高度便消失不见。

　　他的注意力被消散的白烟指引着。

　　隐隐有些耳鸣。

　　撇开纷乱的思绪，吴亮转身，打开冰箱，照片上的那张脸此时变得毫无生气被放置在冷藏区，那双失去生气的眼睛与他沉默对视着。

　　他颤抖着伸出手。

　　“婷婷……”

　　少女的头颅之下，是一节一节切面整齐的断肢，毫无章法地堆积在一起，有的因为时间长，跟冰箱内壁的冰霜粘连，已经无法拿下。

　　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弹出一条消息。

　　——我的酬劳准备好了吗？

　　***

　　“两位同志我真的是想主动回归的啊！咱们就当今天这事不存在行不行？现场就咱们三个嘛！好歹我也帮你们把竹妖逼出来了是不是？您就看在我辛苦一场的份上……啊啊啊啊啊啊伤口好痛！我要去医院！！！”

　　被刘君安铐着带下来的白蚁妖依旧喋喋不休，路樨嫌吵上了驾驶座，刘君安老老实实带着白蚁妖坐后座。

　　副驾驶的花叶林看见他们回来了，挑开眼皮，打了个哈欠，“就这只竹妖？”

　　他问的是路樨刚刚递过来的那只竹筒。

　　“嗯。”她点点头，发动车回妖管局。

　　花叶林拿着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竹筒打量半天。

　　竹筒内里蕴含着强大的妖力，面上不显，但同为植物妖的花叶林很是清楚这只竹妖有多棘手。

　　这年头有几只妖能霸占整个不周山？

　　一行人妖回到妖管局后，竹筒被花叶林收了起来，“一会儿让松横来开个小会。”

　　说完他就上楼去了。

　　“大师姐，那我带这只白蚁妖回人事处啊，还有点手续要办。”

　　“等等。”路樨叫住他俩。

　　白蚁妖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两眼放光，差点挣脱刘君安的手朝路樨扑过来，“大师姐！我是冤枉的啊！我真的……”

　　没等他念叨完，路樨看向他，“鸡纵菌什么时候可以送过来？”

　　“……啊？”

　　“你说会送我们鸡纵菌，不是么？”

　　“…………”

　　那是他在车上跟他们瞎扯的，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

　　“我是路樨，我的那一份送到联调组就行。”她面色平静，像是跟快递员交代自己快递该放到哪个快递点一样，交代完，她转身就上楼去了。

　　一到联调组就看见了师弟师妹。

　　沈如意看见她就跟活过来一样，说话不磕磕巴巴了，人不往师弟身后缩了，也不社恐了，抱着一大堆青城特产就往她身上扑，“师姐师姐师姐这是小七特地让我们带过来的！”

　　师弟相对而言就冷静许多，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顺便汇报了一下青城的情况。

　　看见他们两个回来，路樨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一手揉揉师妹的毛茸茸的脑袋，也没挣扎，任她抱着。

　　联调组事情多，人员却有限，叶敏跟沈如意两个一起请假，一下子就少了两个劳动力，案件积压到现在场面十分可观，他们组里已经很久没有正常朝九晚五上下班了。

　　“歇会儿就去丰饶那边领活儿干吧，”路樨说，“一会儿我得开个会，哮天在不在？平安路那个案子冰箱里有一双断手，让他帮忙闻一下。”

　　趴在工位上的哮天只起耳朵举起右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丰饶主要负责的是联调组的文书工作，基本不出外勤，这会儿正在资料堆里遨游，闻言抬起头：“哦对了，市局那边一早打电话过来问能不能借细狗过去用用，他们那边有个案子比较难搞。”

　　路樨听着抿了抿唇，犹豫要不要借。

　　正好松科过来打算跟她一起去花局那边开会，听见市局要借人的话，一口回绝。

　　“他们又不是没警犬，老找我们借干嘛？！不借不借不借让他们自个儿查去！”

　　哮天一脸哀怨：“…………所以你们对我的定位一直都是警犬？”

　　丰饶耸耸肩，“你的工作内容确实跟警犬没什么区别。”

　　“……那你们以后还是叫我警犬吧，别叫细狗了。”

　　细狗多难听啊。

　　“细、哮天，那个断手……”被他们一打岔差点叫错的路樨指了指冰箱，“在放证物的冰箱里，还有平安路一段，你有时间多逛一逛。”

　　哮天比了个OK的手势，领任务干活去了。

　　只是他刚打开专门放证物的冰箱就被吓得怪叫一声：“这什么玩意？！”

　　哮天用大拇指跟中指捏着证物袋的一个小角，提起来给丰饶看，“这是手？？？谁他妈一只手长十个指头啊！”

　　丰饶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仔细看看，是一双手，只是长到一起了而已。”

　　“它们为什么会长到一起！两只手为什么会长到一起！！！”哮天汪汪大叫，无法接受。

　　丰饶一个文件夹扔他脑袋上。

　　哮天安静了。

　　师弟师妹也安排好，路樨才跟着松科去开会。

　　一般都是调查处处长，或者实在不行就是副处去开会，奈何正巧这两位大领导统统不在单位，出差去了，于是商量竹笋案的领导就变成了松横跟路樨。

　　松横还好说，他是外勤科科长，权利比较大，但路樨这个组长被叫过去，完全就是凑数，要不然就是花局还有其他事要交代。

　　竹笋妖嫌疑妖已经被带回，后续就只剩下走流程上法庭，等待判决，安排劳作或是其他，这部分流程跟他们调查处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现在问题是，这只竹妖很特殊。

　　这是一只没有化为人形的竹妖，这也是为什么最后路樨带回来的只是一根竹筒。

　　妖管局的执法范围是化为人形的妖，这种还在自然界中的妖原则上他们并没有执法权。

　　这就好比一个人类进山探险意外被野兽拖走吃了，他们这样的部门只能对外告知是意外，就算抓到了野兽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竹笋案一开始被转到妖管局是因为他们怀疑凶手是化为人形的妖或者是受了人类唆使的妖，毕竟这种将人固定在地上让竹笋缓缓穿透人类身体的杀人方法太过骇人，一般生活在自然界中的妖并不会用这种折磨人的法子来杀人。

　　花叶林也愁得很，坐在自己办公桌后，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竹筒。

　　“你俩说说看，该怎么办。”

　　费尽心思抓回来了，但是未化人形的妖无法说人话，跟他们完全没办法交流，目前暂时被封在本体当中，或许已经生了灵智，但灵智也不高，最多跟人类刚出生的小孩似的，是没办法跟它讲道理的。

　　问题被丢到他们两个头上。

　　松横撇撇嘴，“放归大自然的话……恐怕它还是会继续杀人，对人类威胁太大，要不就直接关起来？反正地下空位置还有很多。”

　　花叶林搓了把俊脸，咬牙切齿骂：“什么玩意都往地下放！知不知道咱们地下放了多少见不得人的玩意了？！还放还放还放！干脆大家一起搬到地下办公算了！”

　　松横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反正他提的意见也被驳回了。

　　花叶林骂完，深吸几口气，看向一边陈默不作声的路樨，面容稍霁，整只妖看上去都和气不少。

　　路樨，君留山捉妖一派大师姐，师从赵之业，符咒阵三门得赵之业真传，实力强横，均衡发展，从不偏科，也是他这么多年的左膀右臂，文能协助管理联调组一群人妖，武能镇压千年大妖就连妖皇也不在话下。

　　自从路樨进了他们北城妖管局，就没有他们调查处抓不到的妖，没有联调组破不了的案。

　　“路樨呢？你觉得该怎么办？”花叶林微笑着问这位未来接班人。

　　路樨沉默半晌，一张脸甚至十分认真严肃，语气平静，平静中又带着几分恳切。

　　“我觉得，还是杀了吧。”

　　花叶林：“…………”

　　他忘了，他这个左膀右臂修为深不可测的同时，做事也只遵循一个原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简而言之，路樨的脑回路是直的。

　　比他花叶林的性取向还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