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为何还不黑化》煋末

31、寒剑秘境

　　这是一片茂密的雨林，生长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古木遮天蔽日，水汽凝结成潮湿闷热的雾，在空气中浮动。

　　各式奇形怪状、颜色鲜亮的植物隐藏在浓稠的白雾之后，隐隐绰绰，像是无数双暗中窥伺的眼睛。

　　一只毛色暗淡，灰扑扑似铁锈的小狐狸站在这片浓雾中央，呆滞地低头望着自己的爪子，眼底流露出似人般的震惊神色。

　　他这是，变成动物了？

　　仿佛一道天雷炸响，将贺湑从头到尾劈了个外焦里嫩。

　　贺湑的第一反应，试着在心里呼唤行重，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叫出了声：“行重？”

　　两个字刚出口，贺湑先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或许是变成小动物了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尖细了许多，与此同时还十分稚嫩，奶声奶气的，让人想起阳光下撒娇的小猫咪。

　　正在无地自容之时，一双白靴停在了贺湑眼前，接着，来人蹲下身和他对视。

　　行重看着眼前这只疑似口吐人言的小狐狸，眉心微蹙，试探道：“贺湑？”

　　小狐狸在他的注视下张了张嘴，奶声奶气道：“是我。我这是怎么回事？”

　　行重的眉头舒展开来，对贺湑伸出手：“可能是因为秘境发现了你的存在，将你也划入了试炼者的范围。”

　　贺湑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整只抱了起来。

　　猛地悬空，贺湑先是挥舞着四肢挣扎了下，而后行重的脸突然放大，差点撞到他的鼻子，贺湑一惊，当场炸了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行重几不可察地轻笑了下。

　　有什么好笑的，乘人之危非君子！

　　“等等等等，你干嘛，放我下来！”贺湑持续扑腾着。

　　行重手心的温度透过毛发传递到贺湑娇小的身体上，好似一道电流传遍全身，每一根毛发都被刺激得立了起来。

　　他被掌控了。

　　这个认知让贺湑有些羞恼。

　　或许是出于小动物天生的警惕，此刻行重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感到十分刺激。

　　行重现在使用的是忘鹤的身体，往常二人之间都是贺湑占据主导地位，而现在情形猛地一逆转，贺湑变成了被操纵的一方。

　　真是，太逾越了。

　　可偏偏，他的确毫无还手之力。

　　贺湑试图调动灵力来抵抗，却发现他现在这具身体里半分修为也无，他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狐狸。

　　行重一只手将贺湑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安抚性地顺了顺贺湑脊背上的毛，解释道：“你现在太小了，且修为全失，若是走散，只怕会有危险。”

　　感受到后背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安抚，贺湑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行重的手法十分熟练，几下就把贺湑安抚得服服帖帖的，甚至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贺湑有心想再挣扎两下，却受到小动物本能的影响，整只狐狸都逐渐软了下来。

　　于是他最后动了动，在行重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放弃了抵抗。

　　行吧，抱着就抱着吧，行重说得也有道理，现在首要任务是安全地找到养魂芝，不用在意这些无足轻重的小细节。

　　好不容易缓了缓，贺湑开始观察起现下的处境。

　　他们此刻正身处一片密林当中，此地的环境和终年积雪的寒剑山截然相反，热气如有实质，和着水雾散布在四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附近没有看见别的寒剑山弟子，只有他和行重两人。

　　准确地说，只有行重一个人。

　　贺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

　　他现在变成了一只不知道什么动物，修为全无，内府一片空空荡荡。

　　好在还有行重在，否则仅凭他这样一只幼年期小动物，恐怕难以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密林里行走。

　　莫名其妙变成了小动物，贺湑不解又在意：“所以我变成了什么？”

　　“好像是只小狗。”闻言，行重低头打量了下，又补充道，“土棕色的。”

　　他神色平静，眼底毫无波澜，看起来十分可信。

　　土棕色的，小狗？

　　贺湑的关注点一下就被带跑了，并感到不能接受。

　　为什么他会变成一只土棕色的小狗？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气质。

　　贺湑当即猛地一挣，从行重怀里跳了下来，轻灵地几个跳跃，跑到一个水潭前。

　　水里倒映的一小只的确是土棕色的，一侧的毛发上还带着落地那一摔沾上的泥土。

　　乍一看的确像只小狗，但他的眼睛狭长，明显不是小狗的圆圆眼。

　　他变成了一只狐狸。

　　行重默不作声地在贺湑身边蹲了下来，撩起潭水一点点将贺湑身上的泥土擦去。

　　指尖划过贺湑脸颊时，在眼下停顿了一秒：“仔细看，又好像是狐狸。”

　　贺湑舒服地眯了眯眼：“为什么是狐狸？”

　　没由来地，贺湑想起了梧桐乡破庙里的那座神狐像低垂的狭长眼眸。

　　难道是因为他破坏了神狐像，这是来自神狐的某种纠缠，或者说诅咒？

　　行重拿出一件外袍，将沾湿了的贺湑整个包裹起来，细致地将他的毛发擦干：“或许是因为此地恰好有一只小狐狸吧。”

　　清理一新的小狐狸敲上去比刚才顺眼多了。

　　“我们有七天时间，七天之后，就会被宗门令牌强制传出秘境。”行重道，“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七天里找到养魂芝。”

　　七天，听起来不算十分紧迫，可要考虑到其中的未知性，又难以下定论了。

　　贺湑当即迫不及待地要出发，忽然想到：“这秘境有多大？”

　　行重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寒剑山的秘境上古之时便有了，据说连通着终瞑海，无人曾窥其边际，我们所能踏足的，不过是秘境中的一小块地方。”

　　连接着极北之地的终瞑海？

　　贺湑环顾四周，只见周遭一排郁郁葱葱，高大的古木遮天蔽日，生长着各色奇形怪状的植物，让人想到西南境潮湿的深山老林，

　　这样温暖湿润的地方，要连接着酷寒的终瞑海，两者之间的确得有很漫长的距离。

　　这么大的地方，要找养魂芝，宛如大海捞针，一下子让贺湑感到很有难度。

　　这养魂芝究竟会生长在何处呢？

　　“走吧。”行重朝贺湑伸出手，“养魂芝喜爱温暖潮湿的地方，应该就在这片密林里，我们往南边走走。”

　　还是行重靠谱，他还没问呢，就已经拿出了解决之法。

　　贺湑从善如流地跳上行重的手，安心地蜷成一团。

　　接下来的两天，二人一路向南行进，贺湑全程挂在行重身上，体会到了当一只小狐狸的好处。

　　受到天性的影响，贺湑整只狐狸都懒洋洋地，狭长的眼睛半抬不抬，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观察着途径过的地方。

　　他们这一路，偶遇了五、六名寒剑山的弟子，不过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了，可见这秘境虽大，但能活动的范围其实很有限，搜寻养魂芝的难度一下又变得可控了起来。

　　第三天的傍晚，二人寻到了一处漂浮着雾气的水潭。

　　刚一靠近水潭，贺湑敏锐地耸了耸小圆鼻子，从行重身上一跃而下。

　　“这处水潭有异常。”凭借着直觉，贺湑判断道。

　　他走到水潭近前，伸出一只前爪撩了撩飘到水潭边的雾气，看似只是普通水雾，实则温度灼人。

　　贺湑只感受了一瞬，便收回了爪子，掌心传来轻微灼烧的疼痛，他没忍住舔了舔。

　　“的确，这些雾气当中蕴含着浓郁的灵气。”行重蹲下身，拿过贺湑烫伤的爪子，动作轻柔，但指尖的温度触碰到被烫伤的肉垫，烧灼感顿时更加明显了，贺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冰凉的灵力涌入被烫伤的皮肤，灼烧感顿时消解，没一会，小狐狸被烫红的前爪就恢复了粉嫩。

　　这冰凉的灵力让贺湑感到熟悉，竟是同谢之涯一脉相承了。

　　爪子从行重手里重获自由之后，贺湑踩在地上，那冰凉的灵力余韵悠长，让他好一会都感觉自己像是踩在雪地里。

　　“秘境当中异象横生，小心为上。”行重嘱咐道。

　　贺湑点头。

　　叮嘱的话从“忘鹤”的口中说出来，让贺湑有种师徒关系对调的感觉，好像他现在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

　　透过浓厚的白雾，隐约能窥见水潭对岸有个洞穴，行重捞起贺湑，飞身从水潭上方掠过。

　　下方那原本飘得缓慢的灼热白雾，有生命一般向上升腾，欲把二人拆吃入腹，可不及沾上行重的衣角，那白袍小人已似一阵清风一般掠去了。

　　几息后，行重抱着贺湑稳稳落在洞穴入口。

　　潮湿深黑的洞穴内似有光芒闪烁，一缕幽香弥散在空气中，令置身其中的人感到神魂前所未有的安宁。

　　“养魂芝就在这里面。”行重肯定道。

　　贺湑神色一振，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睛都睁圆了几分：“事不宜迟，我们快把它拿到手吧。”

　　话音未落，他已然从行重怀里跳出来，落到了地面，激动的小爪一迈就要往前走，可没跑两步，一道黑影猛地从洞穴伸出飞出，下一秒，贺湑四爪离地。

　　“当心！”耳边追来行重的一声急呵，可眨眼间便被风声撕碎了。

　　一阵令人心悸的天旋地转之后，贺湑终于清醒过来，感到自己的后颈被什么东西叼着，正快速地在密林间移动。

　　浑浊滚烫的气息有规律地喷出，铺洒在最为脆弱敏感的脖颈上，生死悬于一线，贺湑整只狐都应激了。

　　他往上看去，在飞速移动的颠簸种只能看到一双淡金色的狭长兽眼，散发着极致危险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终于停止了。

　　后颈倏然一松，贺湑被放到地上，这时他才看清，叼走他的是一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