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原来是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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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说的集市，其实是一条售卖仿古礼品的步行街，店铺装饰都颇有特色，还有身着各色服饰的店员在摊位边，邀请路人参与游戏。今天天气不算好，可能因为在新年附近，游客还是很多。你在人流中走了一阵，发现身边的人纷纷收起了伞：小雨渐渐地停了。
收敛的云雨和渐沉的日落交织，调配出非常艳丽的暮色。金红和深蓝的晕影下，店铺逐一地点起造型别致的灯笼。你握着雨伞，惊叹地欣赏了一会儿天空。路边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走过来，小声和你搭话。
“打扰了。你在找人吗？”
“嗯？”
“应该在那边。”
你抬头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五条悟站在街道另一边，正单手戴上一副眼镜。见你们望过去，他向你挥了挥手。
“啊……是的，谢谢您！”
女生点点头，有些害羞的样子，飞快地走掉了。你再看时，五条悟已经往这边走过来。两个人在街边汇合了。
“晚上好，是你刚刚把雨水赶走的吗？”
“咦？不是你把太阳带过来的吗？”
“那不是我的功劳，不过看到前面有卖烤得很好看的鲷鱼烧。”
“哇，热量上是等价的呢！”
“等一下，这样说太阳感觉有点失礼欸。”
两个人往点着灯的摊位走过去的时候，你试着收拢折叠伞。机械伞架有点僵硬，五条悟接过去折好，丢在他提着的一个纸袋里。
“到得比预计得还快一点呢。”
“是的，飞鸟监督载我过来的。”
“这么热心呀？她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叫我记得明天要早起。”
他轻声笑了一下。
“怎么了？”
“想到你之前的担心。好像没有人说奇怪的话吧？”
“确实！是我想多了。”
“我就说啦。”
“不过上次遇到校长的时候，他说想找你谈谈，你见到他了吗？”
“唔，忽然觉得好饿哦。是说的左边那家店吗？”
***
店铺不大，还比较拥挤。单独的桌位都坐满了，只剩下靠窗的边桌，搭配很高的吧台椅。不过两个人都不怎么挑剔。热情的女老板走过来做推荐，五条悟大概真的饿了，没等她说完就点了一堆食物。你把鞋跟上下地搭在高椅子的横杠上，听见他说道：“给你带了点东西。”
“嗯？好呀。”
这么说确实看见提着礼品袋。他从里面掏出一个体积不大的扁长形盒子，用浅色的礼品纸包着。你拿到手里，比预料的沉一点儿。
“谢谢！可以现在拆开吗？”
“拆吧。”
拆开纸壳，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是深色木料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表面篆刻着隐约的纹路。
看起来有点贵。
“怎么，忽然很惊讶的样子。”
“本来以为是，路边看到的糖，之类的。”
对方伸手敲了一下你的头。
“哎呀！”
“就只有那种程度的期待吗？”
“糖也很好嘛。我又没有说什么。”
你把盒子打开，深色绒面上摆着一枚发簪。形式是很古典的设计，但概念上相当有现代感，做成一只落在花枝上的蝴蝶造型。蝴蝶是整块玉石雕成的，纤长的触角近乎透明，舒展的蝶翼上流转着深浅不一的碧绿光彩。
“哇……”
“喜欢吗？”
“嗯，非常好看！做起来很复杂吧？”
“……算不上吧，稍微研究了一下。”
“超级精致啊，真是太厉害了！”
如果是普通的首饰，或许关注点会在价值和艺术性。但从你的眼睛望去，首先是被制作者吸引了。宝石纹理间，能看见精细的咒力雕刻的纹路。你的指尖在蝶翼上轻轻拂过，勾起一缕缕缠绕的蓝色弧光。
“老师送礼物真是……非常出其不意。”
“咦，有什么送礼的规矩吗？”
“说的也是，但看起来很贵重。没想到会在雨天吃红豆烧的时候收到这样的东西。”
“算不上贵重。”
然后他想了想，又自我纠正了一下。
“不过是我做的欸，应该是挺贵吧。”
你被逗笑了：“那可真——”
“是花了一些功夫，可能有一点价值，但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如果弄丢或者弄坏了，再做一个就是了。”五条悟说，伸手过来，抚一下你的鬓发。最近东京女孩流行的是半披肩的发式，把两侧的长发梳到脑后用发卡别住，方便带各式耳钉。他的手穿过黑发，停在颈后，线条拙稚的蓝色发饰在修长的手指间闪光。
你这才意识到整场对话具有的言外之意，慢慢抬头望他。
他的目光很明确地注视着你：“我帮你换上？”
***
两个人在一起的几个星期，其实很少谈到过去发生的事。你没有细说，五条悟也没有多问。好像穿越时间和丢掉记忆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好像现在存在的快乐可以掩盖过一切——大部分时候，确实是这样。两个人都喜欢对方，那丢掉了一些共同经历的记忆，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在内心深处你知道，某种严肃的对话终会到来。
现在看起来，五条悟决定做首先行动的那个人。
***
他在很近的距离里望着你，等待你的回答。那专注的视线让你抑制不住地脸颊发烫，为这沉重的心意而喜悦，但还有一部分的你隐约感到这件事并不是你想要的方向。五条悟伸出手掌，示意你把新做的发簪递给他。你手指压着精致的盒子，犹豫了几秒钟，没有动作。
“不是要拒绝我吧？”他等了一会儿，换了更轻快的语气，“我会伤心的哦。”
你摇摇头。
“不是。”你说，“我很喜欢——但是，我有话要说。”
小店里非常嘈杂。杯盘碰撞的脆响，说笑咀嚼的杂音，老板用围裙啪啪地拍打溅上雨水的菜单，厨房里点心被热油烘烤，滋滋作响的声音。
你努力组织了一下想法，才开始说话。
“毕业以后离开学校的那段时间，申请调查了很多关于‘失忆’的案件。”
“啊……”
“因为我想，悟肯定不能接受‘不存在的记忆’吧。是牢牢地掌握自己的命运、每一个选择都有原因的那种人。没有亲眼目睹的事，没有亲身体验的经历，不管别人怎么描述，都会觉得很虚假。”
现在是他有点不自然地望向一边去了，没有接话。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就好了。我想找到那样的方法，然后再回来和老师告白。那样的话，什么都不用解释，一切都会变得很完美。”
“没有那样的方法吗。”
“没有找到呢。”
“但是，不是主动调回来的吗？”
“对，因为我超级喜欢你嘛。”
“……”
“离开的时候非常想念，简直要没办法做事了。过去美好的东西难道会是现在的负担吗？‘不能放弃的话，就带着它一起走上前去吧。’ 这样下了决心，我就跑回来啦。”
他的手掌放在桌边，一个失落的等待姿势。你伸手握住他的手，空悬在闪光的蝶翼上：“这个——是非常珍贵的东西。现在和过去都是一样。虽然说那一部分不能和你分享，但是要说‘也没那么重要’‘弄丢就换一个’的话……不是那样，我会难过的。”
“两位腾一下地方哦，餐点要放在这里。”
“啊。”五条悟说，“可以麻烦你过一下再过来吗？”
“咦？年轻人，点心没有放凉再吃的说法哦，放过就浪费了。我们这边出名的就是——”
“那请端给那边的客人吧。我们再点一份一样的。”
“真的吗？点了好多，价格不便宜哦。”
“是，请你过去吧。”
“那要给哪桌呢？5号那位好看的小姐吗？3号的小朋友好像在庆生。”
“你——”
“给3号吧。谢谢您。”你说，“麻烦不要说是我们送的，就说是惊喜吧。”
体态丰腴的店老板嘀咕着什么，端着餐盘往房间另一头走去了。你和五条悟手牵着手坐在桌前，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都忍不住对着台面笑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啊？”
“只是想请她离开一下，怎么完全听不懂？”
“是你的问题吧？餐到了为什么不吃。”
“我想把话说完啊，她难道不应该有一点直觉吗？”
“所以说一般人不在路边吃点心的店里掏出吓人一跳的礼物然后讨论这种事啊！”
“原来是这样吗，学到了。”
“虽然不知道你学到了什么，感觉会是完全错误的东西。”
***
被这一打岔，刚才想说的话都要忘了。你把手放回盒子上：“总之就是说，礼物收下了，非常感谢，特别喜欢。但是另一个也会戴的，请你不要产生奇怪的误会哦。”
五条悟叹了口气，他把手臂搭在拥挤的木头台面上，然后在你惊奇的注视下扑通一声趴倒下去。
“老师？”
“真的很难办啊，这种情况。”他把脑袋压在手臂上，用抱怨的语气说，“明明我也是受害者吧？为什么显得我像个坏人啊！”
你不由莞尔，把盒子放在桌上。也学他的样子趴在桌边，脸颊贴在手臂上。两个人像一对小学生一样，对着暮色降临的小窗，在翻转过来的世界里面对面说话。
“因为刚才很严肃呢，好像在说‘那家伙已经消失了，以后不要再想他了’。稍微有点被吓到。”
“这样吗？抱歉，没有那个意思。欸……不对，好像就是那个意思。”
“这么诚实的吗。”
“我这个人脾气很烂性格又差，警告过你了啊。”
“还好吧，已经比中学时候好很多了。”
“……”
“不过难对付的程度十倍地增加了呢。”
夜幕变深了，几尺外挂在窗檐外的灯笼被风吹动，发出咯嗒嗒的响声。
“你可以告诉我啊。”五条悟说。
“什么？”
“‘没有亲眼目睹的事，没有亲身体验的经历。’”他说，引用了你自己的话，“也没有那么难理解吧。”
“虽然这么说……”
“而且你也完全不了解我嘛。”
你抗议地睁大眼睛，他伸手点一下你的鼻尖。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在一起经历的时间也没有多久吧。非要亲身经历才算数的话，会错过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哦。”
不得不说，他抓到了你非常感兴趣的话题，你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什么都会说吗？那我想问——”
“这种事情要公平交换吧？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告诉你一件事。”
“我想想……啊。”
“怎么说？”
“不如先吃点心吧？那边的老板，又端着盘子走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96章 原来是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