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在魔尊花轿上》念响念响

91、旧识

　　察觉到异动，弼潇下意识地拉住周乐之，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他心里清楚，能波及到此处的撼动绝非小可，面对这种危险，他不敢让周乐之离开自己半分。
　　紧接着，湛蓝的海水被笼上阴翳，黑压压一片扩散而去。见状，两人同时抬头，随之便看见一众天兵天将正立于念卿海上空，遮云蔽日，极具压迫感。
　　见到这番情景，两人心中皆是十分清楚，接下来多半是一场硬战了。
　　从前，身为魔尊的酆翼虽是不愿争抢，但他也绝不会向谁屈服，如今，添了弼潇的记忆，身上也多了那人的脾性，“认输”这二字便更是不可能了。
　　对于这点，与此人世世纠葛的周乐之十分清楚。
　　既然这人要应战，那他定是相陪。
　　只见，两人一同腾空而起，立于一众天兵对面，酆翼首先开口道：“今日你们这般兴师动众犯我魔族境地，意图何为？”
　　闻言，站在一众天兵前面的那人开口回道：“你们魔族伤我神族天将，祸害生灵，作恶多端，今日我们神族便要替天行道，还天下一份安宁！”
　　听到这，酆翼冷笑一声，道：“好一个替天行道，你们神族还真是惯用这等伎俩，明明是为一己私欲，偏要扣在天下苍生的头上。成了，美其名曰为民除害，败了，则是为义而亡，然后再拉上天下苍生与我为敌，还真是好算计啊”
　　“翼魔尊还真是伶牙俐齿”一个声音传来，神族兵将自动于中央让出一条道来，随之，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人便从中款款走来。
　　来人面容俊秀，身份高贵，正是神族太子柏泽。
　　见到柏泽，酆翼和周乐之眸中皆掠过一丝惊讶。
　　之前，柏泽来魔尊洞劝墨赟回去时，他们就见过面。只是当时他们还未恢复前世的记忆，不曾看清这人的真实面容。
　　“若说算计，我们怎敌魔尊万分之一呢？”柏泽继续说道，“画白仙君是我们神族千年难遇的文武双神，如今不是也受你蛊惑，弃了累累硕功叛族而出吗？”
　　“并非受他蛊惑，全是我自愿。现在是，从前也是。”周乐之在一旁淡淡开口，最后又补了一句“流觞，好久不见啊”
　　听到“流觞”二字，柏泽的身形一顿，眸中尽是惊讶。时隔千百年，他终于又听到那人亲口唤他的真实名姓。只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他有些晃神，担心是自己的幻觉，便又问了句：“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叫你‘流觞’，过了这些年，耳朵也不好使了？”酆翼抢先一步替周乐之答道。
　　虽不知对面两人是如何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但身份终归是已经暴露，流觞也不再打算隐瞒，只见抬手一挥，随之便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原本，在听见“流觞”这个名姓时，一众天兵以为这是自家少主的计策，便也没多想，如今看着柏泽真的变了模样，众兵俱是一惊。
　　只是，此时此景，纵使心中千般困惑疑虑，众天兵也没一个敢轻举妄动，毕竟枪打出头鸟，弄不好就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而恢复了原本面容的流觞却是一副怡然之态，像是历经几百年终于脱去了那层禁锢。
　　当年，弼潇攻上清峰山，流觞在双方交战中身受重伤，但此伤并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后来，寄尧化作一缕烟尘离去，弼潇因此乱了心神，也没有心思再去管清峰山其他人，流觞便因此躲过一劫，保住了性命。
　　那日，流觞看着寄尧在自己面前坠落，他想要跑过去将人接住但被弼潇抢了先，他亲眼看着寄尧彻底离自己而去却无能为力。
　　所有遗憾与不甘交织于心中，流觞过得很是痛苦，但是他又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性命，于是便开始对自己施加华胥无痕，现实薄待于他，那他就沉于梦幻，他要给自己谱写一个圆满结局。
　　原本，他也想这样度过一生就算了，不料，那年天降大劫，飞星流火，一瞬之间，清峰山地陷屋塌，花衰草枯，化为一片荒芜。
　　当时，流觞正醉于华胥无痕之中，察觉到地动山摇，他在恍然之间惊醒。但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最终，伴着骤风飞流，他被卷入到了一片漆黑之中。
　　或许是因为求生欲太强，又或许是因为对摆在面前的这个结局太过不满，如此，他拼尽全力地往外爬，竭力想要寻到一丝光亮。但是，眼前的漆黑似是无穷无尽的，他根本摸不到一丝希望。
　　恐惧、不甘、愤怒和怨恨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他因此变得痴狂。恍然之间，黑暗似成了一张深渊巨口，要将之彻底吞噬，他拼命挣扎着往外跑。
　　忽地，他脚下似是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向前扑去，伴着这一扑，流觞也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恢复意识时，就发现自己嘴里塞了一嘴的草渣，像是扑倒时呛进嘴中的。
　　流觞边吐着嘴里的东西边爬起身，随后，便见此时的自己已经逃出了黑暗。如今，四周尽是绿草红花，茂枝飞蝶，似一片世外桃源，恍然之间，流觞像是得到了拯救，顿时重燃希望，迎着日光投落之处，他许下心愿，愿他可以寻到寄尧的踪迹。
　　就这样，他像是有了不死之身，在年岁的轮转中不见枯朽。
　　十年、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流觞终于探到了日思夜想之人的气息，他循着那丝气息找到了神族，那时寄尧已变成了画白仙君。
　　而就在流觞满怀激动地要去与墨赟见面时，他就发觉自己的身体在消失，似是气数将尽，流觞虽不知道明确原因为何，但他隐隐猜测是与千年前许下的心愿有关。如今，他寻到了寄尧的踪迹，心愿成真，如此，他也应该离去了。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漫长等待，他怎能甘心就这般离去，于是流觞便开始找寻强留下之法。恰好，那年，神族太子柏泽降生，流觞寻到了机会，他可以附到婴儿身上，借着新生之力延续生命。
　　只是，生命是延续了，但流觞却再也无法从柏泽身上抽离出来，因为他是在气数将尽时选择附身的。
　　这般，他与柏泽彻底融为了一体。于流觞而言，成为柏泽有好也有不好，好处是他可以凭借神族太子身份行许多便利，不好是柏泽如今还是个娃娃，他不能现在就去与寄尧接近。
　　不过，比起丢了性命，这点不便也没什么了。而且，一千年他都等了，也不急于这几年。此外，他们现在居于一处，以后总有机会相处的。
　　但是，流觞的运气似是在过去千年中耗尽了，这次，上天没再如他愿。没多久，神魔两族大战，神族损失惨重，墨赟也因此下落不明。
　　当时，由于刚刚附身，流觞的灵力恢复甚微，面对寄尧的离去，他再一次无能为力。心中的遗憾更大，他痛恨上天这般与他开玩笑，于是，他似是与命运相抗般，执拗地继续等。
　　就这样，又是五百年。
　　这五百年间，流觞一边找寻寄尧的踪迹，一边加强对柏泽身体的主导与掌控。
　　历经岁月流转，或许是上天感念他的执著，流觞终于可以在自己和柏泽的面容间自由切换，对此，他欢喜不已。因为，等他与寄尧再见之时，他仍能用自己原本的样子。
　　终于，他将那人盼回了，但他并不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因为，当时他正在闭关。
　　等到他闭关出来，墨赟已经离开了神族。得了这消息，流觞怎还忍得住，立即赶往魔尊洞寻人。结果，他得到的是那人毅然决然地回绝，这次，他又赚了个无功而返。
　　一次次辗转，但每一次，都是慢一步。
　　流觞来到画白仙宫门前，过往几百年，他也总会孤身一人站在此处，但他的心情从未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沉重。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
　　他等了这么久，为什么连个相认的机会都不给？
　　为什么？千百年走过，他还是选择站到了那人身旁？
　　······
　　一桩桩一件件，尽数堆积他心中的不甘，他等了这么多年，他必须要个结果，就算他得不到寄尧，那么，其他人也休想拥有这人一丝一毫。
　　所以，他回到神族，以诛杀妖邪之名带兵前来，若寄尧始终不愿同他回去，那他就搅魔尊洞个地覆天翻，既然他不能得偿所愿，那别人也休想舒坦。
　　从前，待在神族只为等寄尧，为避免暴露身份，他一直隐藏自己的修为。如今，他的身份已然暴露，再也没有隐藏实力的必要，如此，他便可以毫无顾虑地放手一搏。
　　念卿海上，神魔对立，滔浪翻起。
　　“阿尧，好久不见”流觞得知不是自己听错，开口回应周乐之的话语。
　　虽然在流觞露出真面容前，周乐之就已经识出了这人，但是，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后，他还是不禁一惊。
　　只是，当下形势紧急，他没心思去想这人究竟是如何成的神族太子，他只想避免两族兵刃相见。
　　“流觞，两族交战，对彼此皆无益处。况且，离开神族全是我自愿，你莫要迁怒他人”
　　“阿尧，你这是想让我退兵吗？”流觞也不拐弯抹角，开口直接问道。
　　“若你愿意，周某定感激不尽”
　　“阿尧，先不用急着说谢，我可以退兵，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流觞伸着一根手指说道。
　　“什么条件？”周乐之问。
　　“你同我回神族，从此断了与魔族的来往”
　　闻言，酆翼一步上前拦在周乐之身前，目光阴鸷，语气寒凉带怒，“白日做梦！”
　　说罢，酆翼就要召出飞鸿剑，但被周乐之先一步拦下。
　　周乐之拉住酆翼的手，冲身边人点了下头，示意他自己来说，随后便重现看向流觞，道：“那天你来魔尊洞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他，现在以及以后，我的答案都不会变。”
　　“阿尧，你可知，如今我身上有上千年的修为，而你们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年，若真要动起手来，你们根本没有胜算。到时候，你还是要同我走的”说这些话时，流觞负手而立，嘴角带着丝浅笑，似是一切都是稳操胜券。
　　流觞所言的确不假，他与酆翼和周乐之不同，他于这世间流连千年至此，一直不死不灭，所有修为也尽数随其身累积。
　　而对于酆翼和周乐之，过往修为在一次次生死轮回中被消磨殆尽，如今，光是凭着记忆恢复，他们根本无法将那些修为尽数找回。
　　这等强弱悬殊，魔族获胜的几率的确甚微。
　　敌强我弱，形势严峻，这些，酆翼又怎会看不出。但是，这次就算搭上这条命，酆翼也绝不会松手，千年前他没抓住的，这次他定要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同你走？”酆翼冷笑一声，继续道：“活了个千年还真当自己是王八了，像个畜生似的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听到这句，周乐之有些惊讶，从前，酆翼也就是在他刚来魔尊洞时与他斗嘴，对别人极少说什么脏话。
　　如今，这人多了弼潇的记忆，嘴上功夫也跟着长进不少，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损。不过，周乐之并不觉得讨厌，反倒觉得这样的酆翼更加有趣，他真是越看越觉得喜欢。
　　察觉到周乐之投向自己的目光，酆翼侧头回看去，看到周乐之那怔愣的眼神，酆翼轻笑一声，随后抬手温柔刮了下那人的鼻尖，道：“对战呢，发什么呆呀”
　　还好意思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周乐之不禁腹诽道。
　　看着眼前两人这番动作，流觞那里再也忍不住，抬手一挥，一道凛冽寒光携着飞沙走石疾速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