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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章 敌退之箭 ...

  •   今天不是个晴天,但是也并非乌云密布。
      柔和的光线从层层的厚云中穿透出来,洒落在面前因为太过安静而显得快要凝固起来的官道上……我调整了坐姿,悄然地挪动了一下俺木然的屁股,依然把自己专注的目光送给了面前杀气腾腾的铁甲军。

      铁甲军有一句称号,叫“三千儿郎,能破万仞铁城”。
      ——这话也不过是乌鹘人用来吹牛皮聊以自-慰的说法,就跟景叔说自己的景家军“十万大军克蛮夷”一样,远远不如前尉营的“千名儿郎,尽是百人将”来的实在:前尉营的兵士们,随随便便哪一个放入任何一支军队,做个百人队的小队长那是绝对足以胜任的。
      这三句话告诉我们,做广告是要得的,但是不要拿别人当傻逼。

      .

      乌压压的军队里闪现出的亮光是佩戴在马鞍或战士们腰间的马刀,乌鹘人作风剽悍,“刀鞘”什么的从来都被他们认为是繁琐玩意儿。
      ——其实,从吐槽的角度上来说,这是因为丫们的金属冶炼业十分地摆不上台面,才木有本事去弄这些“繁琐玩意儿”。

      毕竟是深入到了敌国边境之内,铁甲军远远没那个魄力和勇气像我们前尉营这样派出去整整一个中队的斥候兵收集军情……所以一个个的,都被俺身后的那个“景”字给教育得立刻体会到了做坏事被当场抓包是怎样的一种羞愤心情。

      古有“韩信点兵”,纵横数个回合之间,便能得出兵士几许,往来间胜败何数……
      我虽然没有韩信那样的名将风范,但是却也能垂目之间便可道出眼前这支军队一共有多少个人多少匹马多少只腿——只算人的两条和马的四条,有谁想到了第三条腿的都蹲去墙角边划圈圈反省自己去……不包括俺在内。

      所以,这也是我敢于坐在这里的凭借。

      黑沉沉的军队在安静中默默地分出了一条路……排众而出的,是一位跟我年若相仿的异族将军。
      他骑了一匹赤红高马,身上穿的外翻毛皮在初春的寒风中轻微曳动……不同于中原人的凹深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都是典型的乌鹘人长相。

      这人把手中提的马鞭横搁在马鞍上,微微前侧了身子,用不太标准的大齐帝都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说道,“我是兀立罕,挡路者何人?快与我报上姓名来!”

      好一声喝问!……就跟在那戏院子里搭起的高台上表演一样。
      可惜,他这声别说比得上景叔,就连与发怒中的小景子相比也是相差甚远……因此,对俺来说,丫的杀伤力几乎为零。

      我迎着他的目光站起身来,掂着手里的半杯残酒笑得如沐春风——这个词用来形容的是俺的心情,可跟对面那厮的感受没有任何关系。
      我说,“我是景恕铭。”

      此话一出,身前身后尽是一片沉默……
      于是,我自我感觉良好地想到:我是雷着前尉营,吓着铁甲军了。

      “你是景恕铭?”乌鹘的那位将军怀疑地问道。
      我一口闷了手中的半杯残酒,冰凉的酒液混着刚刚喝进去凉风在胃肠留下一股微薄的寒意,激灵灵的恰巧能调动着人的清醒,“……你都能是兀立罕了,我为什么不能是景恕铭?”

      先前我说自己垂目便可道出这支军队多少人数多少马匹,并不是说我才华堪比名将韩信,而是在小半个时辰前,我亲耳得到了潜入敌营中的戴准带来的最准确消息。
      ——战争,说到底,打的还是谁的拳头硬,谁的耳朵灵。
      千军之中,潜入敌营做尽偷鸡摸狗之事,这种举动整个北疆恐怕也只有戴准这位被称为大内高手第三的大爷能够做得到……我这么说,并不是说恕铭能力比不过他,而是恕铭那小子不屑于这种宵小手段。

      自称为兀立罕的男人听了我这句话后,满面都是惊疑,“你到底是谁?……我曾见过景恕铭一面,他是不会像你这么说话的!”

      那是,恕铭他必然是连话都不说,拎起银枪就杀了上去……哪里像俺这么热爱和平。

      我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抚着手腕说,“哈克札,你哥哥背着你老爹把你随带军中,可不是让你不听军令偷带着他的王牌军队来大齐春游的……”

      “你——!”被我一语喝破了身份,兀立罕……不,是哈克札立刻就带上了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哈哈一笑,觉得这小子实在比我想得要嫩,调戏起来十分好玩儿,“……你猜呢?”
      “定是我军中出现了奸细!”哈克札说这话的时候,咬牙怒意中带着一股子让人无法忽视的煞气,仿佛立刻就要揪出他所谓的什么奸细来生吞活啖。
      ——若是假以时日能够补足了他为人行事的经验,再加上这种心狠手辣,定会是一个很是棘手的人物。
      “是恕铭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告诉我的。”我收敛了笑意,满面正经地说。

      平心而论,我这话说得有些忒不厚道了。
      边塞民风剽悍而又淳朴,而景叔积年累月之余威可谓是深入人心……传言中,草原上的悍妇们在呵斥幼儿睡觉时最喜欢借用的就是景叔的大名……现在,虽然景叔已经陨落了,但是这种积威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被加诸于了恕铭身上。
      我方才那话说的无比诚恳认真,言之凿凿得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力量——全仰仗了我多年以来糊弄我大哥的功力啊!——再加上恕铭在乌鹘人心中的形象一向被口耳相传得脱离实际般的伟大……
      这么一番话说出口去,竟是信了五六分的人。

      我折返回身,从身后的方桌上拿起一个酒杯,端起酒壶倒入满杯酒后一饮而尽,复又倒入酒液,转身上前两步,不顾哈克札怒视的目光和把手放置在腰间拔刀的动作,把酒杯递了上去,“我们齐人讲究‘一笑泯恩仇’……眼下这恩仇倒不管它泯不泯得了,我只求‘一酒退半步’。”
      “凭什么?”哈克札丝毫没有侵略者的自觉,口气冲得仿佛我阻碍了他泡妞的道路。
      “凭我能调得动身后的前尉营而你调不动你二哥这半支铁甲军!”我猛地提高了音量,语气转厉,一扬手把整杯酒在地上倾洒了一道划线,“铁甲军若是过此线半步,我前尉营即刻发起冲锋!——本王敢拼掉半个前尉营,你敢拼掉几个铁甲兵?”

      此话一落,文冬良当即简洁有力地比出了一个手势,距我们不远之处的前尉营战士们整齐地做出了一个提枪前倾的动作——一声号令,即可冲杀。
      我冷眼看着杀气渐起的铁甲军,一字一句地说,“这么着急地抄近道来进犯我大齐,是不是听说巨邕关里的同伴将要大破景家军,不日将克昌庆城直捣雍京?!所以才如此匆忙地想要为自己的二哥抢得一份军功以逐汗位?……此·时·此·刻,巨邕关已然收复。”

      死一般的寂静开始笼罩在两方人马中间。
      我死死地盯着哈克札,眼神上的争执半步都不退让与他……军队再骁勇,也不过是一把锋利的武器……执握者的对决,才是战场上的关键。

      打破这份岌岌可危的平衡的是一声传令——
      身后的马蹄由远及近地纷沓而响,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拖长的大喝,“报——主将口令:巨邕关已复,命……”
      我头都不回地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着哈克札说,“来,……即战!”

      .

      已近正午的阳光冲破了稀薄的雾气,投射而来的光线渐渐转为明媚……
      我退后两步,接过被递上来的月牙的缰绳,翻身上马,慢慢地举高了自己的右手。
      ……善用兵者,避其锐气、以怠待乱,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我前尉营身处的是大齐的土地,迎击的是进犯的宿敌,长待了一上午攒足了气势;而对方则未跟随主将作战,被发现行踪后又未曾在言语上占据上风……此消彼长之下,优劣一望便知。

      哈克札阴沉沉地看着我,半天后才说道,“……我们退。”
      牛角号声缓缓地被吹响,在这一片低沉得号角声中,也已经做出了进攻姿态的铁甲兵们一个个收起了手中的马刀,拨转马头,极有次序地退避回去。
      到底是草原上成名已久的悍勇之师,明明是无功而返的后撤,仍然行动得无懈可击……空旷的路面上响起来的是整齐的马蹄声和佩刀武器相碰的金属脆鸣。

      发出了后退命令的哈克札并没有率先离去,他等到身边的人都开始撤走时,才突然转身,抽出马背上的一支羽箭,挽弓拉弦……动作漂亮得一气呵成。
      ——如果,这支箭不是冲着俺射出的,那就更值得表扬和围观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章 敌退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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