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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   “思北侯……大公子的父王是镇北王,怎么到公子这里就成了思北侯了,真小气。”

      小苦跟在元致身后嘟囔道,很快就被石斌敲了一记脑壳,“别胡说。”

      元致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新府邸,这是南晋皇帝陛下刚刚赐予“元符”的,一并赐予他的还有一个不咸不淡的“思北侯”爵位。

      这些都是他醒来后不到一个月,裴述的母亲武安长公主为他向朝廷请求的封赏。

      至于思北……

      这位尊贵的南晋皇帝陛下定下这个封号,既是对元符这个亲外甥的安抚,恐怕更是想彰显对曾经的属国北燕的恩德。

      “这是自己府上,又没别人,说说怎么了,明明就是贼喊捉贼,猫哭耗子假慈悲,”小苦赶紧躲到元致身边,又抱怨了一句。

      “算了,”元致拦下了石斌,又温柔地对小苦道,“以后就别再说了。”

      自从来到了洛阳,元致的身边就只有石斌和小苦两个贴身护卫了,拓跋延平又回漠北去了,黑羽军还需要有人照看。

      府邸是御赐,养上上百号的家丁、侍者不成问题,唯独位置极偏,在洛阳城北,远离了内城的众多高门府地。

      元致很快走到了内院自己的住处,不久后,小苦捧着一套浆洗一新的淡蓝锦袍,开始为元致更衣。

      等他走出了更衣室,见石斌早已等在了门口。

      他拍拍石斌的手臂道,“我去一趟萧太师府上,小苦随我去就行了。”

      石斌垂着的眼眸抬了起来,似乎并不赞同,元致却眉眼柔和地安抚道:

      “你不必担心,这是洛阳,不会出什么事的。况且,我如今体力已经基本恢复,若真有暗算,我自己便足以应付。”

      石斌仍然有些担忧,但叹了口气还是没说什么。之前元致身上的剧毒还没解的时候,总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以至于他下意识就觉得他需要自己的保护,此时见他如此笃定,才想起来,元致如果身体大好了,那么他的功夫也不在自己之下。如果遇到刺客,如他自己所说,他自己就足以应付,而如果遇到大规模针对他的袭击,那么他跟在他身边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点了点头,双手抱拳,应了一声“是。”

      萧府坐落在城东,位于东阳门外不远的皇家大道北段的东安里,这一带居住的大多都是身份显赫的家族。

      元致一下马车,就看到了两丈之外的另一辆马车,他不自觉露出一丝微笑,他认得,那是长公主府的车驾。

      很快,从车上走下一身华服的裴述,远远地就冲他打了个招呼。

      “几日不见,玄时已经是思北侯爷了,如何,新的府邸住起来可习惯?”裴述走到近前,两人显得十分熟络。

      元致优雅地微微欠身,“御赐的自然是好的,不过还是更想念裴兄的棠苑。”

      裴述仔细打量他一番,发现元致如今越发精致文雅,与他记忆中的元符别无二致。

      他凤眼一弯,其实,只要他和他母亲武安长公主认了他,谁又敢说他不是元符?

      “我弟玄时果然俊俏,如此一扮,也就稍稍逊了本公子半分而已,哈哈哈,”他爽朗地笑起来,拽着元致一同进了萧府大门。

      一路走到后花园,今日是萧太师请城中一众宗室与世家的公子来家中赏春。

      “你知道今日春宴,我们要做些什么?”裴述轻声问元致道,他一个塞外人,肯定不熟悉这样的场合,如果有必要,得提前给他做些提点。

      元致微顿,不紧不慢答道,“赏花,饮酒,奏乐,清谈?我只知道这些。”

      裴述讶然,“你还知道清谈?”

      士人之间的清谈,从汉末就开始流行,那时的人谈政治、论时事,到今朝,虽已不论时政,但士人间仍然热衷这项活动。

      “略有耳闻,听说会谈一些……高深的话题,我一直很好奇。”

      “那叫玄学,至于什么是玄学,唔,你可以理解为囊括世间万物的道理,抑或是万物存在的理据——”

      越说越觉得拗口,他就停了下来,偏头看了看身边眼鼻深挺的男子,这是个斗大的汉字都识不得几个的胡人,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他拍拍元致的肩膀,小声道,“没事,元符也不一定能搞清楚这些,你上回在宫里弹琴不是弹得挺好吗,还是继续弹琴吧。”

      上回带他进宫见陛下,元致在宫宴上露了一手琴艺,就连陛下听了都说好。元符的母亲晋陵长公主就弹得一手好琴,也不知元致上哪学得这门技艺。

      到后花园的时候,场地内已经十分热闹,花圃里百花争艳,贵女的裙裾也五彩缤纷,粉香阵阵。

      裴述的出现,在贵女中引来了不小骚动,他很快就抛下了元致,热情地走过去与相熟的一众女郎聊了起来。

      她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元致,若论外貌,他的胡人面孔自然比裴述更容易让人惊艳,可是一众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元致只是淡淡扫了人群一眼,就走开了,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立刻就有侍者送来了茶饮与一套瓶瓶罐罐,都搁在一方精巧的方形小木托盘上。

      元致随手打开了两个看了看,他认得这些东西,是寒食散,宴席中助兴用的。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挑起一抹冷笑,将托盘稍稍往外推了几分,这种东西他当然不会用,只是静静喝茶。

      ***

      “咦,姐姐快来看,是不是那个?穿蓝衣服的那个?”

      鲜花装点的小窗边探出两个少女的身影,其中一个以帛扇掩面,吃吃笑了起来。

      这是后花园池塘边的一座两层小花楼,位置隐蔽,视野却极好,通常是为宴饮中的女客提供休憩的地方,能将春宴场地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周濛冷眼瞄了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元致,沉默着点了点头。

      萧十三娘忍不住笑意,“这人可真有意思。你看看百花丛中的裴公子,再看看他,坐那么大老远的,活像根木头。”

      周濛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是挺木的,他给人的疏离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哪怕他如今做了南晋汉人的风雅打扮,却仍然像个外来人。

      一愣神的工夫,萧十三娘已经拉住她的手,笑道,“走吧姐姐,老是躲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我们也下去热闹热闹。”

      周濛无奈地被她牵着走下了小花楼。

      她穿着茜色的抹胸儒裙,裙裾繁复,轻纱层层叠叠,好看是好看,也符合她如今尊贵的身份,唯一的缺点是行动不便,她还没有太习惯,几次差点都要被自己绊倒。

      她现在已经是陛下亲封的清河公主,名分和婚书都已经定了下来,一年后将代表南晋出塞和亲。

      以她如今的宗室公主身份,应邀参加萧府的宴请,终于算是理所应当。

      她和十三娘一同出现,一众女郎纷纷下拜行礼,周濛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显眼的裴述。

      那登徒子冲自己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周濛直接假装没看到。

      十三娘拉着她还在往前走,周濛知道她想做什么,可她并不想去。

      娇俏的圆脸少女回头嗔道,“哎呀,姐姐怎么这样扭捏,人家思北侯第一回来我家做客呢,去打个招呼嘛,姐姐你既与他相熟,陪我前去有何不可。”

      这死丫头,可是手被她攥得死紧,周濛也不好失态,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

      “哥哥!”十三娘越走越快,突然兴奋地唤了一声,小跑了出去。

      周濛终于挣脱,理理衣袖,再一抬头,就看到那人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深色锦衣的清朗公子,他行止端方,年纪似乎和他差不多大,但看起来要老成许多。

      “臣萧恪参见公主殿下。”

      “萧公子不必多礼,”周濛浅浅笑道。

      又听到有道熟悉的声音说出了一句陌生的话来,“微臣元符,见过公主。”

      周濛的笑顿时就有些凝住,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萧恪见她脸色突然冷淡下来,想起了什么,忙道,“啊,公主恕罪,是臣思虑不周,容臣为您做下介绍,这位是思北侯——”

      “哥哥,”十三娘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扑哧笑了起来,“公主与侯爷可是老相识了,还要你来做什么介绍。”

      萧恪愣了一愣,表情中露出一点不解,然后是尴尬,以为是自家妹妹调皮乱说话。

      “哥哥有所不知,姐姐去年在老家的时候,就为侯爷看过诊,侯爷身子如今大有好转,可少不了姐姐当初的一番心思呢。”

      十三娘口齿伶俐,笑意盈然,话也说得有些意味深长,而且颇有些看热闹的劲头。

      萧恪觉得她言语轻浮不妥,正打算训斥几句,却听到元致开口,他温雅地将十三娘的话圆了过去:

      “萧女君所言不虚,公主殿下于在下确实有救命之恩。”

      十三娘得意地扬起嘴角,狡黠一笑,“对了哥哥,嫂嫂呢,今天一天都没看到嫂嫂,你陪我去找找她。”然后使劲拉着萧恪走了。

      萧恪一脸尴尬,被迫走了好一段便板起了脸,低声训斥道,“萧小妹!你不要太过分!”

      十三娘却无所畏惧,“哥哥,你真是无趣得很。”

      “无趣?你这样做便有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那我存了什么心思?”

      十三娘不服气,望天一叹,“跟你说不通,人家熟人之间说句话而已,怎么就不合适了!”

      “当然不合适!”萧恪一甩袖,肃然道,“那位是和亲的公主,她的婚事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你以为她是谁?竟将她与旁人……不知分寸!”

      十三娘有些悻悻,嘟囔道,“哎呀,哪有这么严重!”

      ***

      萧家兄妹已然走远,周濛撩了撩鬓发,觉得不自在极了。

      这段时间,元致被封思北侯的消息全京城都知道,对他的非议,比一个月前她被选为和亲公主时还要多上数倍。

      别人都在议论以元符这种身份是否应该受到这样的优待,可萧十三娘在私底下,没少拿周濛曾经悉心照料他这件事取笑。

      更没想到的是,今天她居然直接把她撂在当场,让她与元致单独相处。

      她一直微微低着头,眼睛看着旁边花圃里的蔷薇花架,但还是无法忽视从对面投来的那一道视线。

      在她觉得自己脸上要开始发热之前开了口,试图缓解这种不自然的气氛。

      “好久不见,听说,听说你身体已经大好了,恭喜恭喜。”

      元致淡淡笑了笑。

      周濛的视线终于上移,去看他脸上的反应。

      他脸色还是显得很苍白,唇色却有一点异常地深,这是中蛊的征兆,因为她自己也是如此。

      不久前在小花楼远眺看他两眼,她只觉得他又是一副孤零零的样子,如今这样面对彼此,她觉得他的气质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那时在江夏的他,他安静是因为虚弱无力,可眼前的思北侯,沉静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潭。

      “你还好吗?”他轻声问道。

      周濛说不清为什么,眼眶不可抑制地开始发酸。

      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红了眼眶的样子,将头复又低下,还刻意偏了偏。

      可是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像是她在委屈什么似的。

      她忙道,“我挺好的。”

      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晃得有些过分。

      人家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她却弄出这么大动静,她暗恨自己的不争气。

      可元致的目光始终都没有什么变化,安静地投注在她的脸上。

      “其实,”她放开轻咬的下唇,将心中藏了很久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其实我还欠你一句道歉,那时你去漠北前夕,我不该对你发那样的脾气,我也不知道你会将石斌留下来,这段时间,他帮了我很多忙,我很感激他,也很感激你。”

      元致依旧沉默。

      她笑笑,又道,“现在你我都住洛阳城,本来我应该登门致谢的,只是身份有别,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日后若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个人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推辞。”

      周濛还是没能听到他的回答,出于奇怪,就抬眸于他对视,可是不到一息,她便像被烫到似的回避开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没话跟自己说了,还是有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

      她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

      “侯爷若是没什么话要说了,那我就先告辞。”

      她微微躬身道,只想赶紧逃离眼前不断带给她慌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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