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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三日后的清晨,天还没大亮,周濛就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她刚打开房间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的石斌,他正和元致说着话,周劭告诉她,梅三娘已经回来了,他们打算尽快把元致送上山。

      周濛肯定是要去见师父的,她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师父了,她想问问周劭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早饭吃完,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也没见着周劭,最后发现他居然在她的房里,他翻了翻周濛的书案,书案上、书案下堆得满满的书和纸,还有那堆牛皮卷的鲜卑文典。

      周濛觉得奇怪,“你翻我东西干嘛?”

      他不答,不紧不慢地说,“阿濛,你收拾收拾,也去山里住。”

      “我?”她心里有些打鼓,“你确定?”

      师父性情孤僻,这是整个当龙寨的知道的,她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喜欢住在当龙寨,所以才有了这个山居的处所,以前,她和大师兄去找她,都从来没有留宿过,看周劭的意思,是打算把元致送进山里,让师父长期照料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先例,够离谱了,还让她一起?师父能答应?

      “房子都给你们盖好了。”

      周濛无语,“哥,你这么安排,师父同意了吗?”

      周劭无所谓地笑笑,“不同意也赖着,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周濛心头一凉,果然先斩后奏,还敢指望她?

      他能不能靠点谱,师父冷起脸来,她超怕的好吗!

      他笑的贱兮兮的,“你不是总说想帮我吗,现在机会来了,今天给哥好好表现一个。”

      周濛气得直翻白眼,这挨骂顶锅的机会,给他他要不要啊?

      一行四人收拾好了就进山了,周濛一路忐忑,心里既有再见师父的惊喜,但更多的还是害怕,害怕师父责备她课业疏懒,一别两年也没什么长进,又怕她不肯收治元致。

      师父的山居远离当龙寨,倒是离安陆城更近一些。因为她身体不好,最怕潮湿,这处山居在山顶,不像当龙寨深在山谷湖边,所以清爽干燥得多,往年,师父一年中的大半时间都在这里休养。

      他们脚程不快,因为考虑到元致的体力,日头过了正午,他们才翻过两个山头,来到了这个山顶处的山居小屋。

      师父原本住的地方是一个一进的小院,白墙青瓦,屋后是一片竹林,风雅别致,而现在,小院边凭空多出了一排小木屋,茅草盖就的屋顶,墙面还没来得及上泥,乍一看还以为是农家猪圈,很是粗糙,还煞风景。

      路口站着一个人,身型瘦而高,远远就能看到这人脸色奇臭。

      两年没见,对她也不见半点思念,果然是他。比起师父来,周濛其实更怕这位大师兄,平日里他比师父对她更加严厉。

      周劭适时停住脚步,让周濛去打前阵,她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过去,讪讪喊了一声,“大师兄,您回来了?”

      高珉就是在这里等她的,冷冰冰地指了指那排丑兮兮的木屋,“你们建的?”

      周濛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给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高珉干脆看也不看她,声音拔高,“我问你,这是不是你们建的?”

      目光径自看向了远处的周劭。

      周劭轻咳一声,知道躲不过,堆着笑上前弯腰,抱拳行礼,“珉哥,好久不见。”

      高珉冷笑一声,指了指屋子旁边的两个人,那是小苦和罕唐,蹲在地上,正求救般地看着他们,“那两个也是你的人吧?加上你们这三个,今天天黑之前,全给我拆了。”

      周劭面露讨好,刚一开口,又被高珉堵了回来,“三间房,五个人不少,赶紧拆,拆完滚,这里不欢迎外人。”

      “不,不是外人,”周劭笑,赶紧看周濛,让她帮忙,“真不是外人,都是朋友,特来拜见梅三长老。”

      周濛暗自叹气,谁让他先斩后奏,这事换了是她,外出这么久,刚一回来,却发现家里却被人这么一番破坏,她也生气。

      高珉冷笑,“怕都是你的狐朋狗友吧。”

      周劭不恼,还嘿嘿一笑,“珉哥这么说可就伤人了不是?”

      高珉终于撑不住,脸涨的有些红,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高珉身体不好,平日里就弱不禁风,周濛上前想要扶他,被他制止,“让你过来了吗?”

      小苦凑近石斌,咕哝了一句,“这梅三娘的徒弟,怎么看着比咱们少主还要弱几分,这梅三娘到底行不行啊?”

      石斌摁着他的后颈往下压,轻斥他,“别说话。”

      高珉耳朵灵,听到了小苦这一句,冷笑道,“赶紧另请高明,这里本来就不欢迎你们。”

      周劭赔罪,“小厮不懂事,嘴贱,珉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勿怪,勿怪。”

      说着,他从袖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朝着高珉递了过去,高珉垂眸一看,“这是何物?”

      周濛够着脖子去看,也没太看清,似乎是一块玉。

      高珉不肯接,周劭直接塞进他的手里握住,“珉哥帮个忙,帮我把这东西给三长老,她老人家一看就能明白。”

      “你叫谁老人家?”高珉又咳一声,面露不快。

      周劭忙自扇嘴巴,“我我我老人家,我也嘴贱,”然后弓身长揖,“小弟确有要事,求珉哥通传。”

      高珉终于还是抬手看了看那东西,他倒不是同情周劭的恳求,他这幅无赖样,有事求人的时候,让他下跪磕头都不在话下。他的目光很快就被这块玉吸引,他倒不是贪财,而是这东西确实有些特殊,他出身大族,不是什么眼皮子浅的俗人,只觉这玉入手温润细滑,制式古朴,若论价值,只怕无可估量。

      他着实拿不定主意,还是应下了周劭,极为勉强地转身走了。

      周劭转身往回走,周濛赶紧上前问,“你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周劭没回答她,却问,“我记得你师父每次回来都要休息一段时间?”

      “是啊,师父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出远门回来都要休息一段时间的,期间从不见客。”

      高珉一走,就把茅屋边的小苦和罕唐赶了出来。

      周劭领着几人到林中休息,“一般要休多久?”

      “少则几天,多的,几个月也有的。”

      石斌听了,皱眉,“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周劭说,“先找地方坐着等等看吧,晚些时候应该就有回音。”

      周濛觉得奇怪,“你原来有法子啊,那你还诓我去求师父?”

      “诓你?那你去求了吗?小丫头片子,屁事没干,废话倒还不少。”

      周濛气的粉腮鼓鼓,小苦看着稀奇,看不出来这兄妹俩倒是哥哥欺负妹妹多些。

      周劭神秘一笑,他要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敢提前就把房子盖了么?他看起来像是这么鲁莽的人?

      他能做出提前建房子这事,就是对说服梅三娘有了十分的把握。

      山里本就比外头冷,林子里阳光稀少,更要寒凉几分,即便是下午,周濛还是让石斌去找了些柴火,给元致生了一个火堆来暖暖身子。

      周劭虽然交出了那只玉燕,但随着日头一点点偏西,他还是生出几分忐忑,那东西是母亲留下来的,只此一枚,梅三娘会答应的吧?也不知道她还要考虑多久。

      他能留在安陆的时间不多,元致也断药好几天了,那小混蛋虽然从不叫苦,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他和元致都不能再等,他必须尽快把元致安顿在梅三娘的身边。

      他搓了搓手,时不时就朝山居那头张望,“实在不行,”他看看石斌,随口开着玩笑,“只能劳烦大将军去把阿濛这大师兄给绑了,让梅三娘不答应也得答应。”

      周濛正把地上的枯叶捡起来,一片一片往火堆里扔,突然耳尖一跳,绑不绑大师兄什么的她不在乎,“大将军?什么大将军?”

      元致正闭目养神,唇色惨白,他意识有些模糊,但是周濛的话他听清楚了,也微微睁开了眼睛。

      周劭不小心说漏了嘴,但也没在意,反而不无感慨地说道,“十来年前大名鼎鼎的北燕金刀大将军独孤隆,现在居然都没人认识了。”

      石斌无所谓地笑了笑。

      元致撑着坐直身体,身体已经有气无力,但目光中流露出疑惑并着震惊之色,“阁下,真是独孤隆独孤大将军?”

      石斌的手不自在地紧了紧手中宽刀的刀柄,目光习惯性地低垂,没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元致疑惑,“他们都说将军在凉州一战中被羯兵所杀,居然没有,那将军为何……”说着,他若有所思地顿住了话头。

      周劭知道他的意思,嘲弄道,“这还不是拜你母后所赐,十二年前他若不逃,还有命能活到今天?”

      北燕立国四十余载,历经三代北燕王,在多族混战的漠北能够一直据有一席之地,确实是因为运气足够好,每一代北燕都能出一个足以称雄漠北的将星,这一代,毫无疑问是元致,而上一代的那个将星,就是独孤隆。

      只可惜,这一代北燕王重文轻武,娶了宇文氏王后以后的短短几年,北燕的军中几乎都换成了宇文王后的亲信。

      “即使是你的黑羽军,都是只知有宇文王后,而不知北燕王的吧,独孤将军是你父王的人,宇文氏的军中哪有他的活路?”周劭没好气地说道。

      元致方才正是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感慨,其实不光是黑羽军,要说起来,这十年来,就连他自己,也算是在一心为宇文氏效力,但凡军国大事,他虽为世子,但是都要受母后和舅舅宇文启的掣肘,更别说这宇文启还是宇文疏的父亲,他欠表兄宇文疏一条命,十年来,他都在拼命将这份恩情还给宇文氏。

      不过,宇文氏纵然有私心,北燕能够摇摇欲坠地支撑到现在才亡国,也多亏了母后在军中的经营,而那一头,他的那位父王,实在是不理军中之事太久太久了。

      这些年独孤隆被迫落草为寇,成为了漠北游侠石斌,却还能不计前嫌救他于水火,元致心中酸楚。

      他掀开身上薄毯,跽身对着石斌行了一个大礼,“将军高义。”

      石斌赶紧把他扶坐回去,“好了,你于我来说,只是故人之子,故人于我有恩,我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没什么高义不高义的。”

      罕唐听不太懂汉话,实在无聊,早就去周围抓野兔了,小苦在一边听着,其实他也是头一回知道石斌的身份,周濛听得一知半解,没人可问,她索性回头来,戳了戳小苦的手臂,“那什么金刀大将军,是不是很厉害?”

      小苦同样一问三不知,但他不露怯,下巴一抬,冲她小声得意了一句,“我们老大当然厉害。”

      这里没有外人,唯一一个算是置身之外的人大约就是周濛了,元致没有顾忌她,和石斌聊了很多军中的事,当年和石斌一起并肩血战的那些郎官、副将,其中的绝大多数元致都没有听说过,当年他实在年纪太小,才只有几岁,还被关在北燕王宫中日夜修习汉文。

      他得知,当年曾为北燕血战沙场那些悍将,如今大多已经死的死,残的残,抑或和石斌一样远走他乡,生活凄惨。

      这些,就连周劭听起来都倍感唏嘘,作为北燕王,元致的父亲的确算不得一位明君。

      日头西斜,几个人烤了罕唐抓回来的野兔,周濛没什么胃口,心中焦急,因为元致又要晕过去了,他下午的时候,看起来精神那样好,没想到竟全是强撑,他的毒又是寒毒,格外怕冷,这荒郊野外的初冬时节,他绝不能在这里过夜。

      想到下午周劭地那句话,现在她是真的有一种想去把大师兄给绑起来的冲动。哪怕今天师父要休息,见不着她,好歹让元致有个落脚之处,不要在外面吹冷风吧。

      一刻钟之前,周劭已经去山居那边看过一次了,已经骂骂咧咧地回来了,显然又吃了闭门羹。

      石斌看着元致昏昏欲睡的样子,他心中没底,不知道这兄妹俩到底有没有办法能够见到梅三娘,委婉地提醒道,“周姑娘,要是今天实在见不到,我们还是尽早下山为好,现在让罕唐背少主下山,还能赶在城门落锁前找个地方落脚,若是再耽搁,就只能在此地过夜了。”

      周濛探了探元致的额头,他已经发起了高热,她摇了摇头,“他太虚弱了,还是别折腾了。”

      “那……”他着急起来,陷入更深的自责,方才不该由着元致的性子跟他聊过去军中的那些事,那并不是些什么令人高兴的事,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

      “来了来了!”小苦从树上跳下来,指着不远的方向,周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高珉正朝着这边缓步而来。

      周劭急急起身,几步冲了过去,高珉瞥了他一眼,不停往旁边躲,然后朝着周濛走来。

      周濛不明所以,“大师兄,是师父起来了吗?”

      高珉握拳咳了两声,见周劭厚脸皮又跟了上来,索性也不避着他了,与周濛道,“这玉燕你拿好,随我进来。”

      周濛手中就被塞了不及巴掌大的一只白玉发钗,玉质温润,真如羊脂一般丝滑细腻,钗头上一只玉燕栩栩如生。

      她觉得自己太阳穴又开始发涨,这东西怎么这么熟悉?

      她赶紧握紧这玉燕,又指了指身后这一圈人,“那他们?”

      高珉没好气,转身就走,“师父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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