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原来是女的》我吃柠檬

3、三

　　青白色的天上有一朵奇怪的飘云，薄薄一片，不是很高。春天的清风吹散了它的同伴，唯有它巍然不动。

　　小青狠狠抓了一把身下软绵的云朵，双目圆瞪，看着下方那个远去的单薄身影，不敢置信道：“这登徒子竟然是个修士！”

　　“姐姐……”

　　许久未闻白素贞回应，小青抬眼看向自家姐姐，却见白素贞并未关注那登徒子，只是出神地望着那对走运的夫妻，当即不解地唤道。

　　那对夫妻有什么好看的呀？不就是我帮你整理整理衣服，你帮我擦擦眼泪的吗？又不是自己断手断脚，需要别人帮忙。

　　小青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没意思，撇撇嘴心道。

　　白素贞被小青一唤，登时回了神。

　　平日里九天仙子般的人物此时就好似偷吃糖果的顽童被大人当场抓住一般，白皙的耳根于刹时间变成了血玉色。好在有青丝掩盖，看不真切。

　　她们立于白云之巅，居高临下地看到了整个过程。

　　小青关注着那个书生，她的视线却被那对年轻夫妇深深吸引。

　　青年晕倒躺在地上，那少妇唯恐草坪之中水汽湿重，立马屈膝跪坐于地，小心翼翼地抱起丈夫的半边身子，让他可以舒服安稳地依偎在她的身上。

　　而那青年醒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妻子，见她双目红肿，眼噙泪珠，急忙抬起自己尚且无力的手臂，伸出手掌认真细致地替妻子抹去颊上泪痕。

　　这让不懂风月之情的她很是困惑，心里也曾冒出过与小青一般无二的想法。

　　只是看着青年那轻柔至极的动作，脑中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闪现出了许仙擦拭珠钗时的神色。

　　也是这般专注，这般温柔。

　　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件死物，而是……

　　一个心爱之人。

　　这个推断让白素贞猛然一惊，刚欲细细推敲便被小青打断。

　　看着小青那双不谙世事的澄澈眼眸，微有些异样的心思似是全部暴露在了阳光底下。这让白素贞不免有了几分羞意。

　　“青儿，你在人间闯荡了这些年，可解‘只羡鸳鸯不羡仙’、‘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些诗词之意？”

　　白素贞到底不是寻常女子，马上便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好奇问道。

　　带着一点学术探讨的意味。

　　小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连连求饶，“姐姐，这些酸腐文人的东西实是不适合我。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呀……鸳鸯不是一种生物吗？为什么要羡慕她们？灵性尚可，但到底不如我们蛇类。对了，是不是可以做成美食呀……虽然美食好吃，但是为此放弃成仙的机会，肯定是不值的啦～”

　　白素贞闻言浅笑，也不再关注那对恩爱夫妻，柔声道：“其实我也不懂。”

　　她不懂也不想懂。

　　只羡鸳鸯不羡仙？她曾在人世间冷眼旁观世人为寻仙问道舍弃亲情、舍弃权财甚至舍弃江山。

　　为了成仙，连修仙的门槛都尚未摸到，便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尘缘，抛却了七情六欲。如此——

　　这世上还有何等事物可以令人舍弃长生之道呢？

　　有清风拂过，吹散了白素贞心中那一点异样之感。

　　她在人间尚有尘缘未了，欲成仙先断尘缘，秉观音之命前来西湖寻找恩人，不知为何听菩萨之意竟是要她以身相许，方能了却这段恩情。

　　这让她既困惑又为难。

　　若是以身相许与凡人有了纠葛，这尘缘岂不是越牵越深？只是观音下凡亲自提点她，她心虽不愿却不得不从。

　　但那对青年夫妇的恩爱之举，那彼此眼中的关切爱护之意却让她有些退缩了——

　　她怕有一天她也沉沦在这种情感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

　　方才与小青一番谈话，小青虽然言语懵懂，却让她有如拨开云雾。

　　是了，她道心坚定，又看尽人世千年浮沉，这世上又怎会有事物能够拨动她之心弦呢？

　　她不知道的是。不懂情的人一旦动了情，那便若星火燎原，眨眼间便将整池心湖覆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姐姐，你可有算那登徒子的前世？”小青不知道白素贞的心思已在短短几息之间千回百转，兀自不平，愤愤然道。

　　她知道白素贞在观音指点下，起了以身相许的念头，故而虽然不喜许仙，却也不愿白素贞因为此事错过她的成仙机缘，因此忿忿地让白素贞推算许仙前世。

　　白素贞微微颔首。

　　虽然她之心神被那对夫妇吸引，但许仙使出术法之际，却也是蓦然一惊，当即掐算了许仙的前世今生。

　　那的确是千年前救她一命的小牧童，但是他的命运仿若被一层朦胧迷雾遮挡，便是……她，也只能勉强推衍至此。

　　小青得知后，震惊不已——白素贞的修为已近两千年，若非是于成仙路上尚有尘缘未尽，此时早已破碎虚空，直入瑶池。

　　这世上……竟还有连她都算不透的人？

　　白素贞虽然面色平静，内心却也是波涛汹涌，惊疑不定。

　　她那道大推衍术来自仙界传承，自学成以来无往而不利。

　　以她如今的修为便连仙人的来历也能推算一番，此番却在许仙身上着了道。这让她如何不惊？

　　一个强大的修士会贪图那一点金银钱财？

　　白素贞自是不信的。

　　再贵重的珠钗于修士而言也不过一堆粪土，于他们修行毫无益处。若说因天材地宝、神兵法器而动贪念还情有可原，这等黄白之物是绝无可能入了他们的法眼的。

　　“姐姐，我倒是被搞糊涂了。小恩人不是凡人是修士，那你这恩是报还是不报呢？”

　　小青秀美的脸上掠过几分迷茫之色。如果恩人是修士的话，那姐姐的身份怕是会被他发现呢。

　　“当然得报。”

　　白素贞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狡黠之意，冲小青绽出一个明媚笑容。

　　小青见此微微一呆。

　　忽觉这西湖三月春花美景都于刹那间失色，眼中唯此一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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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贞自从知道许仙是修士后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的想法很简单，但凡凡人对于鬼神精怪总归有惧怕之意，更何况是她的蛇妖身份。

　　她若与凡人结亲，势必要尽心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且要如寻常人家一般伺候丈夫，但若对方是个修士，因为彼此都心存大道，反而能够互相理解。

　　那么成亲之后二人之间如何生活相处便有了很大的商榷空间。

　　最重要的是。

　　白素贞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理了一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那书生怕是早已识穿她二人身份，唯恐避之不及，方才在捡拾珠钗时刻意做出如此举动。

　　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书生对待那支珠钗的奇怪态度，以及那灼热眼神下掩藏的某种她看不懂道不明的情感，但那书生的举止确实是向她暗示了这一层意思。

　　她有些不悦。

　　白素贞内心纯善，对天下常怀悲悯之心，但说到底还是心气极高的人物。

　　在她看来自己是被许仙愚弄了，这心里自然不会好受。因此心中也生了几分戏弄之意。

　　这恩自然是要报的，只是怎么个报法嘛……

　　就是由她决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