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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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盘膝坐于漫天厉鬼之中，脸色如纸，汗如黄豆。
胸前肋骨似被蛮力生生打裂，胸腔紧紧凹陷下去，有大片血渍浸染青衣。
阵阵梵音自她口中艰难吐出，化为道道金色佛文缠绕于她身侧，以护周全。
她与吴水寒身陷旗阵之内，吴水寒借器化形，比之先前更为凶戾十倍。
她节节败落，咳血不止，险些丧命于此。
好在吴水寒尚不能全然掌控这件残缺之器，关键时刻遭受凶器反噬，被她拼死斩杀。
而今旗主已逝，旗阵无人操持。数万厉鬼怨念深重，迟迟不欲散去。
许仙虽受佛光所护，但失血过多，已然支撑不住。
天地灵气被阻绝在旗阵之外，体内干涸真气无法补全。她一身佛元皆由仙道真气转化而来，真气一旦枯竭，她佛力俱灭，外围虎视眈眈的厉鬼势必蜂拥而上，将她彻底吞噬。
许仙吃力抬起眼皮，看了眼周遭情境，微苦一笑，伸手抚摸左胸心脏所在处。
那是她今生本源所在。一颗无上菩提之心。
一颗她在灵山之上将大乘佛法修至圆满方才凝就的无上菩提之心。
她舍弃佛身逆转时空而来，未料此心自修成之日起便与她命魂两相纠缠，难以分离。
自她呱呱坠地之日起，此心便于她胸腔内中砰然跳动，散发着至强佛性。
也正因为有着这颗菩提佛心，她方能兼修仙佛二道。
她于逆转时空之前，搜集了不少仙道功法，只为新生做准备。重来一世，她不欲再与佛道有任何牵扯，只因她前世修佛原因复杂，并非真心向佛。
及至此后真正修仙，她发现体内真气一旦循环绕过菩提佛心，便会化为潺潺佛力。
甚至能够显化于体外，如一位真正佛修般，施展各类佛道秘术。
一来二去，她于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仙佛双修之士。
现在她身处绝杀大阵之中，真气枯竭，无力施为。但只需将这颗佛心挖出，以其上至强佛性做阵中明灯，便能堪破此局。
只是失了心脏，以她如今修为还能存活吗？许仙自嘲一笑，至少……至少能够让她在临死之前再见那白衣姑娘一眼。
念及此处，许仙停止诵经之音，不欲再浪费体内所余不多的真气。
因没有佛力维持，没过多久，佛文便若泡沫般层层破碎。
佛光渐黯，厉鬼亮出獠牙，吐出红舌，发出桀桀之笑。
暗黑阴森环境之中，许仙眸光清亮，提起体内最后一丝真气。
指尖上泛起微亮光芒，非她平日里惯施的浅金色佛元，而是乳白色的仙道真气。以真气凝剑指，刺向前胸。
指尖没入心口两寸，有强烈痛感传来。
……
……
许仙喘着粗气，欲再进一寸之时，漆黑阵内突然亮起一道璀璨至极的惊天剑芒。
剑势凌人。
杀机毕显。
无数厉鬼嘶吼咆哮，满含不甘怨愤之意。
只是最终还是在剑气之下化为丝缕青烟消散于人间。
此事发生不过于须臾之间，待许仙回过神来，阵已破。
抬眸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那位手提长剑，眼角眉梢间似有一层薄冰覆盖的白衣姑娘。
娘子……你又救了我一命。
许仙嘴角轻轻上扬，笑容却凝固在那个瞬间，身子不受控制地缓缓倒了下去。
“姐姐，许仙……许仙她是死了吗？”小青远远瞧见这一幕，杏眼圆睁，不敢置信道。
白素贞神识遍扫许仙全身，身上寒意于不自觉间又重了两分。
“暂时未……”只是气息微弱成这般模样……离死也不算太远了……
“那便好那便好。”小青微微松气，她虽不喜许仙，但当真看到她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又觉心里不甚好过。
“青儿，你先将这些孩子送去钱塘府衙，切记莫要露面。”
白素贞沉吟片刻，道，“之后再回许府，向许娇容报平安……若然她问起我们行踪……问起我们行踪……”
白素贞一时间想不出搪塞之言来。
“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施法让夫人睡一觉便好了。”
小青眨了眨眼，觉得自家姐姐未免有些太遵循人间礼数，“姐姐，你是打算帮许仙疗伤吗？可你自己身上也有伤……”
“我无事。”白素贞柔柔一笑，看了眼神色惊惶的孩子们，道，“就按你所言去做吧。记得把他们的这段记忆给抹了。”
……
……
山洞内。
许仙半倚洞壁，双目紧闭。
脸色虽然苍白，较之先前却稍多了一分血色。
白素贞本欲借吴双宝父子布下的聚灵阵助许仙恢复伤势，然聚灵阵已在战斗之中化为尘土，便只好先将许仙挪入洞中。
少女身上的伤口已被她止住鲜血，断裂的胸骨也已被她用真气强行接了回去。只是如此一番下来，白素贞也不由轻声咳嗽起来。
有殷红血丝自她唇边溢出，却于瞬间被她抹去。
她伤势不轻。
先前已于战斗中受了几招掌风，后来又为破阴煞血魂阵，强行接引了天上星宿之力……
她毕竟还未成仙，不曾接受瑶池仙光洗礼彻底褪去凡身，星宿之力远超她如今这副身躯所能承受能量之极限。
那破阵一剑极强，却让她体内器官遭受能量挤压，加剧了伤势蔓延。
她阖目调息，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道断续虚弱的声音打断。“冷、冷……娘子、娘子……”
白素贞微微一怔，眸中星芒晦涩难言。
她侧首看向许仙，见她额冒虚汗，浑身颤抖，知她失血甚多，无力抵御这山上寒风，便顺从地伸出手掌，施法燃起幽幽紫火。
今夜月色极盛，洞内本就有溶溶月光渗透进来，而今又有三昧真火高悬于洞顶，一时间光芒炽盛，宛若白昼。
似是感受到了暖意，许仙渐渐停止了颤栗，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
白素贞怔怔凝视着许仙那张清隽秀雅的脸，心中情绪莫名。
她自问道心圆满无缺，但金拔之音响起之际，她眼前却蓦然浮现出了少女的身影。
她极之温柔地冲她笑，极之温柔地唤她一声娘子。
当少女柔软的声音与悠悠道音同时响彻于耳畔之时，她只犹豫了一瞬，便毫不留情地挥剑斩灭了那本不该存于她道心深处的人。
大道之前，红尘过往皆乃烟云。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道心出现破绽。
只是，当她看见少女那张笑脸之上猝不及防的惊愕与绝望之时，心里竟隐隐浮现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到底是愧疚还是失落，亦或是……痛？她不解。虽然不解，但是她知道自己已在那一刻做出了决定。
道与情，二者取其一，唯道永恒。
……
……
清晨。
许仙悠悠醒转。
睁眸的一瞬间，洞顶幽紫火焰跃入她的眼帘。
她微愣，环视四下寻找白素贞，却见她正于不远处凝神研究一块圆石。
见她蛾眉轻颦研究的认真，许仙便未加打扰，只是沉下心神自行检查了一番身体状况。
发现除了胸口仍有隐痛之外，其余伤势皆被白素贞治愈。
只不过现□□内真气耗然一空，身子有些无力罢了。
她忍着胸口疼痛，盘膝坐起，正欲打坐恢复之际，一道柔美声音悠然传来，“你醒了……”
闻声一望，只见那白衣姑娘身姿绰绰，浅笑盈盈，素手捧着那块圆石朝她款款而来。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