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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这声音很耳熟,冷柔危回眸看去,身旁一道泛着淡红光晕的影子昂首而笑,不是别人,正是上古魔神,渊。

      渊的残魂已散,弑神血弩中的是他的念。

      这一念守着他万年以来的传承,其中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战斗,都是渊亲自打出来的,层层叠叠,像一本立体的书。

      冷柔危现在身处其中的一页。

      “追风刀的特点就是疾劲,你若是找不到出手时机,就会被他压得抬不起头。”他胡子拉碴,像是刚刚睡醒,懒洋洋地叙说。

      “只躲是不行的。”

      冷柔危正在思索他的话,额前的发忽被风吹起,她的视角好像变成了渊本人。

      在那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面而来时,时间被放慢了无数倍,重重刀影叠向她,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刀上,而是移到了武士左肋的破绽,电光火石之间,扬弩,一箭!

      杀气如龙出渊,箭矢与追风刀狠狠对撞一处,战斗的罡风向四面八方波动开,冷柔危在这乱流中寻得风门,她借力飞踏几步,拉开距离。

      再回身时,武士已被弩气震出一口血,他单膝跪地,气喘如牛,缓缓抬起头看她,“哼,好一把邪弩。若不是它的邪力,你未必有如此厉害。”

      “该你了。”渊不知何时又变成了泛着淡红光晕的影子,飘在冷柔危的身边。他面带微笑看着前方,像雄狮教小狮子打猎时的那种包容和笃信。

      冷柔危明白,刚才是他的示范。她眼中看到的,就是渊当年做到的。
      瞬息之间,她已经看完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渊的战斗摧枯拉朽,令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冷柔危心底有一团火在跳,血液在加速。
      力量。
      她渴望他那样的力量。

      话音刚落,武士的刀就劈头盖脸砸过来,根本没有给冷柔危喘息的机会,她身上又多处两处伤口,疼痛灼人。
      “真正的战场就是如此。你若是不留神,丢的就是命。”

      冷柔危在应付战场时,渊的话如风一般,无处不在。

      她聚精会神地闪避着追风刀一次又一次的劈砍,可还是不够快,远远不够。

      她甚至试图用冰霜术法拖慢追风刀的速度,武士身上的破绽在瞬息之间闪露,她刚扬起血弩,攻击的起势就变成了被迫迎接的防御。

      刀与弩相接的瞬间,冷柔危的腕骨几乎要被那股巨力震碎,她连握着血弩都开始吃力。

      渊像是看好戏般带了笑,“你若是打不过,就趁早出去吧。不然,可是会死在这里哟。”

      冷柔危无暇理会渊暗暗的恐吓,她一边被迫防守,被逼得频频后退,眼里回想刚才以那极慢的速度看到的场景。

      渊一直在让她出手。
      可问题是她根本无暇出手。

      那渊又是如何出手的呢?

      依冷柔危看,他那时的修为应该就在她之上,他面对境界压了她几头的对手,当然可以做到速度很快。
      但慢放下来,冷柔危又觉得,渊的出手,实际并没有她想的那样步步为营。他甚至是随意的。

      那个破绽,他都根本没有瞄准。

      看起来,是他的实力完全碾压了对手。
      但如果是这样才能赢,试炼又有什么意义?

      冷柔危已经被逼到战场的边界,退无可退。

      “喂,你别真死了。不行就赶紧退出去。”渊看热闹似的担心了冷柔危一下,好像又期待她死,又期待她的表现。

      冷柔危的心神已经摇摇欲坠,仍执拗地握着那把血弩,试图参悟。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不肯在这个关口退却。

      武士的刀光闪过她的眼睛,刚才在渊眼中看见的那个破绽在她眼中频频闪烁。

      她忽然明白了!

      冷柔危扬起血弩,飞速射出一箭,擦着武士的手臂而去。

      箭矢破风而去,箭气在空间撞开巨大的灵流波动,将武士狠狠弹开。

      无形的风四处涌动着,冷柔危回想着刚才渊的行动,借着风涌动的力道踏风而上,迅速调整身位,回身就是一箭。

      武士挥刀劈落,却被刀箭相撞的罡风逼退。

      第二箭。

      武士凝眉,铆足了劲迎战,才在罡风之中稳住身形。

      第三箭。

      他侧身闪过,握刀迎箭而上,直取冷柔危。

      冷柔危再连发三箭。

      一箭擦肩,一箭走偏,第三箭,正中武士肩头。

      他被箭气穿肩而过,狠狠贯在地上。

      冷柔危居高临下地瞄准他的身体,从从容容地射出最后一箭。

      轰得一声,飓风骤起,冷柔危墨发倒飞,她看到的这场战役的结局和现在重叠,一切很快散成一片黄沙,随风消散。

      大风渐渐止息,归于平静,冷柔危心中了然。

      她知道该如何使用血弩了。

      她之前陷入了一个误区。她和追风刀对战,一直觉得自己无暇出手,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出手。
      她只是没有找到“最佳的时机”、“最合适的锚点”。
      她总以为用弩,一定要瞄准什么,一定要沉稳精确。

      但实际的战局瞬息万变,一旦被近身,血弩的劣势就被放大,更难找到精准的时机。

      所以渊一直要她出手,就是以战止战。

      战局之中,自能创造契机。

      冷柔危的周围变成了许多个悬浮的画面,都是渊在战斗的场景,她站在这片混沌之中,还在回味着刚才,她借着对撞罡风调整身位的情景,觉得有几分新奇。

      这种借力的方式,是她以前从不会想到的。

      她自从开始修炼,就习惯□□事靠自己,若要去什么地方,达到什么状态,一定是自己用心念调动术法。
      她早就忘了还有“借力”这种形式。

      “啧,你这小孩,还真是挺不怕死啊。”渊的红影子飘过来,“你的心神要是在这被杀死了,人可就真的神魂俱灭了。我没骗你哦。”

      冷柔危收起血弩,唇角轻勾,那是知道自己已经胜利的从容和不以为意。

      渊退后一步,将她端详着,笑了声,“像我年轻的时候。”

      渊背着手,绕着冷柔危飘了一圈,冷柔危被这淡红的影子绕得有些头晕。

      与弑神血弩有关的知识在冷柔危的脑海中展开。

      渊第一次示范的借风力调整身位的影像不断闪过,除此之外,千万次战役之中类似的场景也纷纷浮现。它们重叠在一起,凸显出一个泛着红光的人影,身手矫健,穿云破月。

      冷柔危学的这一式,是身法,叫破风门。

      弩气破风,扰动风流,风在暗中走行,如海浪江涛,只不过江海有形,而风涌动于无形。

      风的浪涛,既能扰动敌方,又能为自己借力。所以,造风,就是弥补血弩近战的缺陷,调整身位的绝佳方式。

      这与冷柔危所悟如出一辙,此刻这一切被明白如话地点出,她更觉心中通透。

      无形的风将冷柔危笼罩,随着红光的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渡入她的体内,浑厚、古朴、纯净。

      与她的心神一经融合,就化成了和冰霜属性同样的力量之流,将她在战境中受伤的心神一一修复,又一层一层地浇筑着她。

      冷柔危的力量逐渐充盈,心神塑成的这副灵体已经不足以盛放,直到某一瞬间,外面薄膜一般的壳褪去,所有的力量如水自然地溢出,又回流自身,圆融一体。

      她竟然不知不觉进了一个小境界,比上一世提前了二十年。

      四重修为中有少与太两个境界,冷柔危现已是四重太境。在出行鬼域前夕的节骨眼上,这个小境界的突破对于冷柔危来说无疑正是时候。

      还不待冷柔危细细体会力量在体内滋长的感觉,又是一阵清风吹来,将她送出了这片战斗之境。

      冷柔危睁开眼,天已大亮,一线明辉落入她眼眸,她垂下长睫,手边的弑神血弩箭簇雪亮。

      “殿下,紫英卫首领季嵩求见。”

      他来得倒很快。
      宴会上的事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冷柔危慢条斯理地起身,悠悠道:“让他进来吧。”
      *
      桑玦在做梦。

      浑身好似火烧,热得他口干舌燥,神志昏蒙,只迫切地想要水,想要冰。

      他隐约抱住过一块寒冰,于是便贪婪地依偎着不肯松手。

      后来不知怎么的,那块令人如沐春风的冰变成了一个女人的脸。

      女人的脸好似冬天的夜晚,雪原里升起的半边月亮,冷冷的,却又闪耀,莫名吸引人的目光,就像月亮对海潮的吸引一样。

      而这冰冷的月亮垂下头,注视着他。微凉的指尖触摸他的肌肤,张开双臂将他抱住。

      桑玦也不知是哪来的本能,他仰起头将她一把拉下来,想把他不能承受的温度全部给她。

      想让她那双雪一样冷寂的眼睛里燃起春花一样的颜色。

      桑玦埋头在她颈间,鼻尖循着她的颈脉轻轻地摩挲,她好似冰雪铸成的骨肉,他所及之处就开始融化。

      滴答,是雪水融化,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桑玦不得要领地啜饮着她颈间融化的雪水,清凉的雪水入喉,却像饮鸩止渴一样,勾起了更多他不能明了的渴望。

      他仿佛听见身体中轰然裂开的沟壑,不知道究竟怎样做才能将它填满。

      不明源头的焦渴甚至令他感觉到疼痛,桑玦只能拥她更紧,想把滚烫的自己完全烙进她的身体。

      可是她在融化。

      她因为他,似乎在消失。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像是被针扎一样,桑玦惶恐地抬眸看着女人。

      女人的脸在浮动的雾后,那双眼睛雾蒙蒙的,一样没有什么波动的眼神,像挂在天上的月亮一样不容靠近的眼神,这时候却因为染上了桃花的颜色,像把小钩子,将他的心轻轻一勾。

      她没有气恼,反倒垂着眼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像是等他挑战的一座山峰,又俯身下来更深地拥住了他。

      桑玦什么也想不了了,他回以她更紧密的拥抱。他和她仿佛都退行成了一朵花,一棵树,和自然的一切一样赤.裸坦诚。

      炽热到极致,他只想将女人蒸发成一朵云,他想和她像山野间的云和雨一样,不分彼此。

      只有这样的程度才能让他内心不知源头的焦渴得到满足。

      怀中的冰在逐渐缩小,直到化成雾,她像一只蛇妖,将桑玦的双腿完全缠绕,她的上半身又伸出手臂和他拥抱。

      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占有,让桑玦无比舒适和满足。

      直到光线照在桑玦的眼睛上,他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得睁开了眼。

      梦中的雾散去了,他迷茫地看着滴水的石壁。

      女人的脸渐渐清晰。

      冷柔危。

      心头浮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桑玦的心口不受控制地悸颤了一下。身体的感觉像是退潮的海水,从梦中丝丝缕缕地抽离,他又留恋,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桑玦皱眉,茫然看着自己身体不能控制的变化,探到一片冰凉黏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自己和冷柔危浑身赤.裸,梦见她在自己的怀中融化。

      有什么东西变了,或者说苏醒了。这种苏醒让桑玦多了一重渴望,想和她融化在一起的渴望。

      他抬头看着山洞外,天光大亮,忽然不知今夕何夕。

      真是奇怪的渴望。桑玦想。

      怔了好一会儿,他才清理干净身体起身,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桑玦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却频频被冷柔危的影子打断。

      她在梦中的样子,她在现实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桑玦摸着自己的胸腔,想到她的时候,他的心跳越不自觉地加快了。好像有一把火在心底烧,它才跳得这样快。

      火。

      热。

      桑玦定住了脚步。
      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
      紫羽殿内,冷柔危高坐殿首,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听着季嵩的汇报。

      时而点头,时而端肃地说些什么。大殿设了结界,外面的人听不到。

      桑玦手中握着那枚已经做成的铜钱穗,站在门外。

      拂绿见了他,上前问道:“桑公子昨日急赤白脸的出去,是去哪了?我本以为你是跟着殿下去的,怎么这时候自己才回来?”

      桑玦一见拂绿,就想到冷柔危,一想到冷柔危,就想起昨夜的梦。

      面对拂绿关切的询问,桑玦一时思维卡壳,竟不知怎么回答。

      拂绿仔细打量他,也说不上他哪有些别扭,见他看了一眼殿内,手上拿着铜钱穗,却又不进去,倒是觉得新奇了。

      他这样一个敞亮的性子,难得有这样的一天。

      拂绿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这穗子不是说送给殿下吗?”

      桑玦垂着眼睫看着穗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低声道:“是要送她的。”

      拂绿看向殿内,解释道:“季将军正在向殿下述职,你且等等就好。”

      桑玦翻指将穗子握在掌心,背在身后,隔着窗纱,他看着冷柔危模糊的身影,眉头此时轻轻皱起,紧了紧掌心的穗子。

      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亦有些难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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