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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贺云澜的身躯已被腐蚀出森森白骨,就在她咫尺之间。

      他一只眼球陷在白骨之中,唯有另外半张脸还能看出他原来的样貌。

      贺云澜坚定无波地看着她,却像有着蛊惑的力量。

      冷柔危杀意已决,心海中的波涛掀天而起,她握着弑神血弩的手臂发颤,浑身冷汗直冒,在现实与心海幻象之间反复撕扯。

      ——他是男主,是这世界绝对的主角,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抱紧大腿就能坐享其成了,不是吗?

      ——只要给他这把血弩,他就能完成这一世的结局,我们只要在该配合的地方,把辅助工作做好,在后面什么都不用做,跟着他飞升不好吗?

      ——你忘了上一世在那些秘境里去争夺法宝有多凶险吗?有多少次你差点死在里面?你非要去浮世流波里去和那些人打打杀杀吗?

      ——交给他,只要交给他,我们就能一劳永逸了。

      ——想想,这一世,难道还有什么会比一个安稳的港湾更重要的吗?

      无数的画面在冷柔危脑海中飞速闪过,撕裂般的剧痛在她神魂上灼烧,她头痛得似乎要炸裂开。

      一面是她处处容忍,眼见着一个又一个女子叫贺云澜“哥哥”“道君”,欢喜地瞧着他,溜在他身后,耀武扬威地看向冷柔危。

      一面是凤冠霞帔,贺云澜在九重云阶之上,当着三千将士的面,执起她的手,与她拜堂成亲。
      他将她高拱云端,与她相敬如宾,画眉贴妆,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人。

      一面是穿心长剑,将她钉在融魂阵法中,她虽痛恨翻涌,却束手无策,死不瞑目。

      一面是她与贺云澜的孩子长到七八岁,高兴地喊着娘亲和爹爹,扑到她的臂弯,然后她们都被贺云澜揽在怀中。
      此后岁岁年年,风雪寒霜都被隔绝在窗外,而暖烛照耀的室内,一片暖融融。

      她不必去赌,不必有惧,不必动荡,不必流血疼痛。
      只有他掌心和怀抱的温柔。

      ——

      “你必须把它紧紧握在手里,听明白了吗?”

      女人的面孔狰狞可怖,握着她血肉模糊的手,歇斯底里的哭吼隔了几百年的岁月,像一枚流矢,正中冷柔危眉心。

      冷柔危忽然抓住了些什么,她终于从那些歇斯底里之后窥见了一些,女人在绝望之中拼命想要传达给她的东西。

      冷柔危在悍然力量的倾轧之下,拼命地抓住那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忍着神魂的剧痛,心中冷笑出声。

      “安稳?”

      “就是因为你要安稳,所以退一步,往后的每一步都是退。”

      “先是退让武器。”

      “你以为只是从危险中退到他身后。”

      “太锋利的,不要,太有攻击性的,不要。没有锋锐的爪牙,以后也只能站在他身后。”

      “接着退让的是领地。”

      “他去征伐,你就要为他镇守后方,为他免去后顾之忧。”

      “更强大的力量,更尊贵的地位,更辽阔疆土,都不属于你。”

      “然后退让的是自己。”

      “因为你的实力已经远远无法超越他,为他又付出得太多,所以你不能离开。”

      “你只能削磨自己,去迎合他的喜好,搏求他的施舍。”

      “为他的错找理由,为自己的改变找理由。”

      “一退再退的结果就是退无可退。”

      ——可是我害怕。世界变化得这么快,波云诡谲,我怎么应对?

      ——如果不跟着这样一个绝对能飞升的强者,我不可能安全。

      ——你不怕来日他会报复你吗?

      “那你后来安全了吗?他要杀你,你连捍卫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我可以求他。当时为什么不求他?

      “可我原本就是站着的,为什么要跪下来求!”

      “轰隆”一声,心海之中一道惊雷划破天际,将席卷整座冰原的风暴瞬间劈裂成两半,地动天摇,整座冰原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轰塌。

      冷柔危周身魔息大盛,像波涛一般横扫四方,她抬起一双染了赤色的灰眸,万钧之力的箭矢对准了贺云澜的白骨之下跳动的心脏。

      “咚咚,咚咚。”

      贺云澜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瞬间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本能先于意识,他猛地扬起七曜剑格挡。

      一箭!

      七曜剑在贺云澜目眦欲裂的目光中寸寸破碎,箭矢结结实实地从贺云澜的心脏中间射了个对穿。

      整个虚空世界闪烁了两下,似乎受到震荡而不稳。

      贺云澜眼里的情绪从惊诧,疯狂,嫉妒,到心痛,又逐渐转为幽深,他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轰——”巨大的风暴乱流四面八方地冲开,贺云澜转瞬化为了无数齑粉,随风散去。

      冷柔危站在魔神遗冢的百丈石碑前,披散的长发被风扬起,她握了一把手中的浮灰,冷笑了一声,又忽地大笑起来,心头之恨如洪流般畅快地倾泻而出。

      谁说是命中注定?

      她偏要破了这个命。

      罡风的声音消散之后,冷柔危从虚空中走出,重新站在魔神遗冢的废墟里,这场战役将四面几乎夷为平地,遗冢的穹顶却纹丝不动,唯有地面拉出几道纵横交错的幽深地裂。

      冷柔危听到自己耳朵里刺耳的响声。

      “啊啊啊——我竟然把男主给杀了!”

      “啊啊啊——”

      冷柔危蹙眉,内沉心海,这次发现了一滩形状不明的黑色液体,在她碎裂的冰原海之下随波逐流。

      冷柔危伸手去捉它,结果被它尖叫着从指尖溜走。

      它疯狂地向海底逃窜。

      冷柔危心念一动,一道冰息穿水而去,击中了它,将它冻在原地。

      冷柔危顺着冰息凝成的长链游过去,打量着它,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滩被冻住的黑水尖叫起来,“你这个蠢东西!都怪你杀了男主!现在好了吧,他死了,我们要去靠谁?难道靠你吗?”

      冷柔危默然地看着它,冷气翻涌,无数冰棱向它刺去,“所以之前那些念头,是你在蛊惑我?”

      黑水痛得吱哇乱叫,“你干什么?我痛你就不痛了吗?你快给我收手啊!”

      冷柔危确实感觉到神魂上越来越强烈的冰刀刮骨的锐痛,她却并没有收手的意思,语调无波地道:“你是心魔。”

      看样子它对这里很熟悉,应当已经存在很久了。否则它不会有那么强大的和她抗衡的力量。

      “啊啊啊我求饶我求饶!”黑水在冰壳狭小的空间里四处碰壁,痛苦道,“我是038贤妻系统!你别杀我,而且你也杀不死我。你杀了我你会和我一起死的!”

      “说清楚。”

      “总之就是绑了这个系统你就要帮助男主走上人生巅峰,我就是为他存在的。现在你把他杀了,我就没有人生目标了呜呜呜。”

      “什么是系统?”

      “我是主世界派来完成剧情的,一个一个,一个东西。呜呜呜。”038面对冷柔危的威逼非常崩溃,“你是不是疯子不要命啊!”

      话音刚落,冷柔危眼前一黑,半跪在地,用血弩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却仍免不了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低头只见自己掌心赫然一道血痕。

      这个形态酷似心魔的东西所言不虚,若是伤它,无异于自戕。

      还真是狡猾。

      心海中那道黑影已经趁机冲破冰壳,逃窜到更为幽深的海底。

      冷柔危一时接收了太多信息,还需要时间消化。

      有太多她不了解的真相她需要一一梳理,关于这个世界,关于系统,关于贺云澜,还有那个女人……

      “哗啦哗啦——”

      地底的水流响声从刚刚出现到声势浩大只在瞬息。

      冷柔危没有太多时间。

      魔神遗冢的外壳是洪荒诞生之时弃用的补天石,坚不可摧。

      而它地下又引若水环绕,若是在若水之中呆久了,法力会慢慢被消磨。

      这座悍然不动的防御系统像铁牢一样锁着整座坟冢,万年来没有任何人能在祭神大典以外的时机进入墓地夺宝。

      魔神遗冢失去了弑神血弩这一镇墓的法宝,又因激烈的战役受到了莫大的冲击,此时内部动荡陷裂,竟打通了暗处萦绕的若水河,湍急的乱流飞速席卷着一切。

      冷柔危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浮动,她俯身一把拉起少年的衣领,“桑玦,醒醒!”

      “哗——”

      浪头冲天而起,将两人卷入其中。

      冷柔危从心海中召唤出琉璃翎羽,它像一层水膜,将两人笼在一个巨大的气泡之中。

      冷柔危才历经苦战,又和心魔两败俱伤,短时间内骤然做完这一切,脱力一般往桑玦身边随意一倒。

      两人就如此随着湍急的水流随意飘流。

      魔神遗冢外,人头攒动,频频屏息等待着结果。

      待洪流一个浪头从四面八方涌出时,有人很快反应过来,大叫道:“是地下若水暗河!大家快跑啊,不然就跑不了了!”

      冷戈在祭坛下的尊主台上观望到一切,手中杯子直接捏碎。

      自他知道冷柔危拿走了弑神血弩就已经心中大为不虞。

      但血弩之下,他若是在那个时候灵降到冷景宸身上,只能是白白送死。

      那个蠢货竟然还敢理直气壮地追问,实在是没有脑子!

      现在竟然还将若水暗河破开了!

      他飞身至上空,衣袂翻飞,面色冷峻地看着魔族在若水之下四处奔逃。

      “二长老,叫人结阵,稳住若水,不论用什么办法,给本尊把二殿下的尸体捞出来!”

      二长老为难道:“这……”

      冷戈蓦然回头,一把攥住二长老的衣领,低声狠厉道:“本尊留下你,让你用魇兽将功补过,是盼着你还有点用。如今她的事没扮成,还把二殿下折进去,今日就算你亲自跳进去也要给本尊把他捞出来,听见了吗!”

      二长老在滔天的威压之下面色霎时惨白,他被冷戈一脚踹下了云端,坠入湍流之中。

      “哗——哗——”

      不知是何处的岸边,一阵水流冲刷的声音。

      一深红,一雪青,两件衣衫在水流中交叠在一起,浓淡相映。

      桑玦率先睁开了眼,入目是一片浅淡月色。

      他撑身起来,湿漉漉的卷发垂在胸膛,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就看到了躺在他身边,双目紧阖的冷柔危。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醒着的时候发生的一切。

      那时候她刚记起来他,他就高兴地昏倒了。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她受了很重的伤?

      瞬间的慌神让他什么也顾不得,他捧着她的脸唤她,“阿姐,阿姐!”

      水珠从她如白玉雕琢般的面孔划过,她长睫细细密密地垂着,两颧泛着不正常的红。

      桑玦焦急地去贴她的脸,很热,热得像烙铁一样。

      琉璃翎羽浮在上空,月华一样的光辉照了她满身,焦急地飘来飘去,它只能防御,却不能治疗。

      桑玦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她的唇上。

      桑玦的身上有浩大的生气。这种生气能令枯败的草木焕发生机,也能令衰老的凡人重返童颜,对于身怀术法的人,则能疗愈伤口。

      只不过这种力量唯独对他自己不能起效,所以他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但他此刻顾不得许多,只一心要把血喂给冷柔危。

      可不论他喂多少,冷柔危始终唇齿紧闭。

      桑玦果断咬破腕脉,啜饮了一口血,按住她的额头,俯下身去,贴上她柔软冰凉的双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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