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春》多木木多

25、第 25 章

　　新月从梦中惊醒！她望着黑洞洞的屋顶，耳边仿佛还能听到荆州城里老百姓的哭喊，吴世昌的军队的喊杀声，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一年，她带着八岁的克善和两个仆人从荆州城逃出来。在那一年之前，她是端亲王府最受宠爱的小格格，上头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
　　她带着克善一路逃，遇上了流匪贼寇，当她被一个流匪扛在肩上就要掳走时，是努达海救了她。
　　他骑着马飞驰而来，掷出匕首射中那流匪的腿，然后接住从空中落下的她，将她紧紧的护在身前。
　　他就像一个天上的神将！那闪闪发亮的眼神，闪闪发亮的铠甲……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神！
　　这份感情来的这样汹涌激烈，几乎要燃烧掉她的整个生命！
　　她不奢求得到回应，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一个相濡以沫的妻子，一双可爱的儿女。
　　她真的、真的只是想默默的爱他。
　　直到传说他要去打十三家军，她一早就听阿玛说过，这个十三家军特别难打。听说已经有不少将军都死在这个十三家军的手里了。
　　而她马上就要出嫁，等她除了孝，就要穿上嫁衣成为别人的新娘！
　　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啊！
　　她痛苦万分！她要去找他！跟他同生共死！他要是活着，她也活！他要是战死了，她跟他一起死！陪他一起走黄泉路！
　　这样，到了下一辈子，说不定他们会在一起，这一次，会是她先与他相遇，相爱，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
　　她想办法逃出了宫，临走前抱着克善说：“克善，原谅姐姐！姐姐要离开你了！但是姐姐永远爱你！你也要坚强起来！好好用功读书，振兴端王府的使命就交给你了！你要连阿玛额娘，还有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克善不明白的问她：“姐姐你要干什么去？你不要克善了吗？”
　　新月泪流满面的抱住克善说：“姐姐要去找努达海！我要陪着他！跟他在一起！”
　　克善不解的问她：“你要去找大将军？他不是去打仗了吗？姐姐你干什么去？”
　　新月抱着他说：“我去跟他在一起！”
　　克善问她：“姐姐，你为什么要跟大将军在一起？”
　　新月抱着她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流着泪说：“因为我爱他……”
　　克善追问她：“那你不爱克善了吗？”新月连忙说：“我当然爱克善啊。”
　　克善哭了起来：“你说谎！你要去找大将军！你要把克善丢下了！”新月哭着哄他：“克善！克善！姐姐当然爱你！姐姐也爱你啊！”她抱着克善说，“克善现在是个小男子汉了，姐姐已经放心了。姐姐想陪着大将军，克善不是也喜欢大将军吗？”克善噘着嘴说：“他要抢走姐姐！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新月哭着说：“克善，姐姐求你，你和努达海都是姐姐喜欢的人，姐姐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你不要讨厌他。”
　　克善替她擦着眼泪说：“姐姐你不要哭了，我听你的，我还会喜欢大将军的，只要他对你好。”
　　新月连连点头：“嗯！好克善！姐姐的好弟弟！”
　　告别克善后，她独自上路。她把自己扮成流民，穿上破烂的旧衣服，头发也故意弄得乱乱的，将手脚和脸都涂脏。她偷偷买了匹马，一路往巫山而去。
　　巫山好大，没有人知道军队现在打到哪里了。她想请附近熟悉路的村人带她去找，可是不管她许上多少钱，或者跪下磕头都没用，没有人愿意帮她。她只好买了水和干粮自己进山。
　　在山里她辨不清方向，转来转去倒是找到了几处战场。她忍住害怕和恶心在死人堆里翻，却找不到努达海的军队现在在哪里。
　　她的干粮吃完了就吃树上的叶子地上的草，她的水喝完了就舔树叶上的露水喝林间小溪里的水。
　　后来她又累又饿又渴，就晕倒在林中了。等她再醒来就在村子里了，村人问她是谁，她不敢说。后来有个穿着官服的人来了，他一定知道努达海在哪里！她害怕他不肯帮助她，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想跟努达海在一起！她只是想陪着他！
　　后来，有人来接她了，要把她带回京。她求那人让她去找努达海，结果那人说努达海打胜了，已经回京了。
　　她惊喜的跟了那人回去，却一回京就被关了起来。
　　她见不着别人，只有几个看起来很可怕的嬷嬷陪着她。
　　后来，有人跟她说，因为她从宫里跑出来，这实在是太给端亲王府丢脸了，她也辜负了太后的恩宠，所以名义上的新月格格已经死了。
　　她哭了好几天，可是不管她怎么哭都没用。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谁能救她。还有克善呢？克善也以为她死了吗？
　　再后来，有人把她领了出来，告诉她太后念她的一片深情，决定让她跟努达海将军一家走。
　　“将军伤重，辞官了。你就跟着他一起走吧。”
　　她喜出望外！抓着那个人千恩万谢！那人又交待她，她从此就不是格格了，只是一个平民。跟了努达海将军之后也没有什么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妾什么的，以后将军要抬举你，自然是你的造化。要是不抬举你，你也不能心存怨恨！”
　　新月心里难受，她如今连当个妾都不行吗？她只能哭着说：“我只要能跟努达海在一起就行了！”
　　那人听见她又直呼努达海将军的名字，轻蔑的笑了。你就美吧！你要还是个格格，努达海还是个大将军，那自然是好。可如今你不过是一个平民，那努达海也被你害得丢官罢职，辛苦打下的胜仗也被别人顶了去，他要是不恨你才是怪事呢！
　　后来，她拜见了雁姬，再后来，她见到了努达海！
　　她终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他的身边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不看她？为什么一跟她视线相对就面露厌恶？
　　她不求别的，只要能常常看到他，能像个丫头一个侍候他就行了！
　　她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雁姬又漂亮又能干。她学着做饭，学着做衣裳。她想像雁姬一样侍候他，只是在他身旁侍候他。
　　为什么大家都讨厌她？她愿意跟所有人做朋友。
　　为什么珞琳也不喜欢她？以前在宫里她们不是很要好吗？
　　为什么雁姬说她陷害珞琳？她只是想找个陪着她一起住在宫里啊，太后选了那么多人她都不喜欢，她想找珞琳，她想认识珞琳，好像这样她就可以更接近努达海。为了努达海，她愿意努力让他所有的家人都喜欢她！
　　她辛辛苦苦熬了汤，手都烫起泡了，谁知那个嬷嬷居然偷偷倒掉却不给努达海送去！她质问她，大家却说都是她的错！
　　这些人、这些人都在欺负她！这些人都在欺负她！
　　努达海！努达海！你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神将！是你救了我！是你无数次救了我！
　　可是这一次……你为什么没有来……？
　　“啊……！”
　　两个小丫头端着盆走过一处长年锁起一院子里，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和痛哭，连忙加紧几步离开这里。走远了以后一个小丫头小心翼翼的问起：“这里面住的是谁啊？是不是……”她做了个鬼脸。
　　另一个丫头年纪大些，说：“听说是我们老爷以前的一个宠妾，后来听说她家里人都死光了，她就疯了。”
　　“真可怜啊……”
　　“太太特地让人照顾她呢，天天送吃送喝的，穿的也是最好的衣裳！我听说她的月钱都跟太太是一样的！”
　　“天啊！老爷以前很喜欢她吗？”小丫头捂着嘴说。
　　“要我说，这都是太太宽大才会对人这么好，疯了还养着她。不然往哪送不行啊？还让她住在家里。”
　　两个小丫头渐渐走远，只有那座昏暗的院子留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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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三个月中，和新月最接近的，除了云娃、莽古泰和克善以外，就是努达海了。新月的眼前，始终浮现著努达海救她的那一幕，那飞扑过去的身形，那托住她的，有力的胳臂，还有那对闪闪发光的眼睛，和闪闪发光的盔甲……他不是个人，他是一个神！他浑身上下，都会发光！新月对努达海的感觉是十分强烈的；他出现在她最危急、最脆弱、最无助、最恐慌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强大的支持力量。接下来，他又伴她度过了生命中最最低潮的时期。因而，她对他的崇拜，敬畏，依赖，和信任，都已到达了顶点。】这是新月说的，那个努达海是神什么的，不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