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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天刚亮,霍善一骨碌爬起来,跑出去跟着他师父李长生洗洗刷刷,先把小白牙刷来刷去,再把脸蛋也洗得干干净净。

      等霍善都跑出去玩儿了,东方朔才从宿醉中醒来。他走出房门一看,李长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儿雕砖模,仿佛昨晚喝得最多的人根本不是他。

      东方朔坐到李长生身边,悠闲地盘起了腿,嘴里说道:“我跟你讲,像我这种喝酒容易醉的平时可以多喝点,像你这种喝多少都不醉的家伙反而不能喝。酒劲就跟人的脾气一样,当场发出来了一点事情都没有,憋在身体里反而会坏事。”

      李长生道:“你说得有理,所以我一般不喝酒。”

      东方朔被噎了一下。

      没趣,真没趣,小时候他就和李长生认识了,那时候他就觉得李长生这人忒没意思,别人冷不丁打他一拳他都没反应的。

      记得有次李长生师父让他入定一天,李长生就真的一整天都一动不动,他扔了个蚂蚁窝在附近、引蚂蚁往李长生身上爬,李长生都没动弹。

      碰上这样的人,便是他有十张巧嘴都使不上劲。只是人和人之间有没有缘分当长久的朋友,往往也不是看一开始处不处得来。

      吃过朝食,东方朔就要走了。

      霍善很有当小主人的架势,主动请缨要送东方朔到村口。

      虽然东方朔长得太高啦,动不动就把他拎起来说话,不过来者是客,且客人都要走了,霍善很大方地在心里原谅了他。

      东方朔就见霍善一本正经地送他到村口,乐道:“你可比你师父懂待客之道。”他边说边摸出五枚五铢钱递给霍善,“这次来得随意,没给你带什么东西,给你几枚五铢钱当见面礼好了。虽然少,但这可是长安铸的第一批五铢钱,意义大得很,以后说出去别人肯定出高价跟你要!”

      霍善好奇地接过那几枚五铢钱看来看去。他不缺吃不缺穿,但一来年纪还太小,二来村里也没啥花钱的地方,所以李长生一般不给他钱,别看五枚钱不多,对他而言可是一笔从未有过的巨款!

      五铢钱确实是长安刚铸的新钱,此前各地货币混乱至极,私人铸币十分猖狂。

      朝廷对此十分头疼,想了许多办法来解决钱越来越不值钱、整个货币体系濒临崩溃的问题。

      此前大伙用的是半两钱,顾名思义就是半两重,听着就觉得分量十足。去年朝廷捣鼓出个三铢钱,打算彻底把秦朝传下来的半两钱踢出历史舞台。

      可是有关部门拿到三铢钱后越摸越觉得心里不舒坦。

      三铢钱的“三铢”是什么意思呢,时人以二十四铢为一两,半两就是十二铢!

      这代表新钱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拿着感觉轻飘飘的,不踏实。

      经过相关部门的反复研讨,三铢钱才刚上岗一年就下岗了,换成独占东西两汉货币舞台的五铢钱正式上岗。

      所以东方朔说这第一批钱意义重大,还真不是空口白牙在胡吹。

      霍善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那带着点紫色的新钱瞧着挺好看,上头一面有纹理,一面没有,正反面非常好区分!

      既然收了别人的礼物,那得回礼才行!霍善左翻右翻,从怀里翻出李长生给他做的竹哨子递给了过去,跟东方朔礼尚往来:“见面礼!”

      东方朔:“………”

      想到家中还有个小儿,东方朔笑纳了霍善的回礼,挥挥手朝霍善正式道别。

      霍善揣好那几枚五铢钱往回跑,给李长生说了自己和东方朔“礼尚往来”的事。

      意思就是,师父!我哨子没啦!想要新哨子!

      李长生一听就懂,笑着应下:“一会给你做。”

      霍善又跑去给他的哑巴师弟易知看崭新的五铢钱,说要和易知对半分。但是他说完又有点苦恼地皱起小眉头,不知五枚钱该怎么对半!

      易知摇头,表示不用分,他用不着钱,要买什么李长生都会给。

      霍善自己拿着玩就好。

      见易知不要,霍善便对自家老实师弟立下豪言壮志:“等师兄以后有多多的钱再分给你!”

      易知点头,对霍善以后绝不会缺钱这一点深信不疑。

      他这个“小师兄”本来就聪明得很,做事又十分伶俐,村里的孩子都爱跟着他跑东跑西,天天盼着他出去领着他们玩。

      等霍善长大了一定也会有许多朋友。

      朋友多的人一般都不会缺钱。

      师兄弟两个正说着话(主要是霍善自己说),外头就传来一声吆喝:“长生叔,您要的石料到了,您瞧瞧卸到哪里好?”

      李长生还没起身,霍善就已经哒哒哒地跑出去,朝着来人喊了声“刘大哥”后便往那负责运送石料的牛车上看,颇好奇李长生叫人弄来这么多石头做什么。

      眼下不是耕地的时节,老黄牛们都从土地里解放出来了,可以肩负起运人运货的使命。饶是一向最任劳任怨的老牛,拖着这么重的石料走了一路也累得不轻,霍善见状便去拔了几棵嫩草喂给它吃。

      一边喂,一边竖起耳朵听李长生和运送石料的后生说话。

      李长生道:“放到前头的空地上去就好。”

      “好嘞。”刘家小子应得很爽快,朝霍善憨憨地笑了笑,牵起老黄牛往李长生指的方向走。住在村里的好处就是地多地大,哪怕是村里头都不缺空地。

      见刘家小子忙着往下搬石料,没空再说话,霍善就有点憋不住了:“这是要做什么?师父,这些石料用来做什么?”

      李长生道:“你不是喜欢吃面食吗?今年准备多买点麦子回来,多磨些面给你做好吃的。”

      霍善奇道:“这是用来磨面的吗?”

      李长生道:“这是用来做石碾的,这两天砌好碾道我们便去县里买头好驴回来拉碾子,这样脱壳比较快。”

      麦子这东西关中人不怎么爱吃,因为脱壳很麻烦,煮成麦饭又粗糙到难以下咽,所以关中人一般以粟为主食,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小米。

      小米吃着没滋没味,霍善不喜欢吃,他爱吃面饼,觉得那比较香。可饼这东西虽然好做,但面粉不好弄,天子想吃饼都得让人舂米。

      所谓的舂米,就是让人拿着舂米杵一杵一杵不停地捶捣,通过反复的椎打让谷物顺利脱壳。

      据传刘邦死后,吕后将他心爱的戚夫人发配去舂米,戚夫人伤心之下唱了首相当有名的《舂歌》:“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使谁告女!”

      乱唱歌的后果大家当然都知道:传说中的人彘出现了,她手脚全被吕后剁掉,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舂米。

      这也从侧面透露出一件事——皇宫里的米面也是人力舂出来的。

      作为既当爹又当娘的师父,李长生惯孩子很有一套,孩子喜欢吃就多做点。

      人力不够,畜力来凑。

      村里民风淳朴,李长生只需要给大伙管个饭,第二天一条圆形的石碾道就在他的指挥下砌成了。

      看着圆圆的、像极了巨大磨盘的石碾道,来帮忙的青壮都有点惊叹:这东西是他们砌出来的?怎么砌出来的?他们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东西砌好了大家都能用,连亭长过来时瞧见了,都忍不住夸一句这石碾很不错。

      李长生朝亭长笑了笑,并没有自夸的意思。

      亭长过来也是有事,见这边人聚得挺齐,便让人去把其他村民都喊过来。

      等各家都派了人过来,亭长才一脸严肃地给他们传达县里紧急送下来的政令:“邻乡最近闹虫害,都报到县里了,恐怕挺严重的。接下来大伙务必要看好自家田里的粮食,一旦发现虫害马上消灭并上报,千万别让虫害蔓延开。”

      这可是关乎吃饭问题的大事!

      大伙听完后都紧张起来,火急火燎去自己田里巡看,生怕隔壁乡的虫子被撵过来吃他们的庄稼。

      见其他人都散开了,亭长便和李长生这个家里没田的方士聊起天来:“我们这福寿里在双鲤乡的最边缘,离乡学远得很,孩子往来辛苦,各家都不太愿意把孩子送去读书。”

      “长生你看要不这样,村里合力弄个学堂,你来教年纪小的孩子们识字算术。等他们大些了,再让他们去正经乡学读书。”

      汉代的教育工作做得很有章程,一般是八岁入小学,十五岁入大学。

      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听起来很玄乎,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比如六甲学的其实是甲乙丙丁戊、子丑寅卯辰之类的,年月日时辰都得靠它来表述,使用范围非常广。

      到了大学就要学比较深奥的经籍了。

      李长生没想到亭长还有在村里办学的想法,讶道:“刘叔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亭长看了眼在那圆溜溜的石碾道跑来跑去的霍善,对李长生说道:“这不是我们家孩子回来说,你们家阿善都会写字了吗?我就想着你也顺道教教别的孩子。”

      李长生沉吟。

      亭长道:“咱们福寿里虽不算大富大贵,孩子们的束脩还是给得起的。大伙不是不想孩子有出息,就是心疼孩子小小年纪就要走那么远的路。”

      自古以来当了父母的人大多格外操心。

      李长生不太在乎束脩不束脩的,但亭长都亲自来找他商量了,他自然得认真考虑这件事。

      他想到了霍善。

      霍善这孩子吧,从小就聪明,平时又喜欢凑在边上看他写字,看着看着能写几个字也不稀奇。

      就是太好动,根本坐不住。

      弄个学堂也不错,以后村里的小孩全是他师弟师妹,这小子怎么都得有点师兄的样子吧?

      想到霍善一天到晚以易知的师兄自居,显然对这个身份颇为得意,李长生不由有些意动。

      李长生微笑应道:“刘叔什么时候用得上我了,只管开口就是了。”

      亭长大喜过望,当即别过李长生寻村老们商量这桩大事去。

      霍善哪里知道他师父的险恶用心,还呼朋唤友在那新砌成的石碾道里撒欢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小善:诡计多端的大人!
    隔壁文崽:这才哪到哪,想当年我才八岁,就被老师骗去考科举了,一直干到八十八岁才退休……
    *
    更新啦!
    花了两天整理了一些证据交给编辑,有没有用都不管了,算是了结了这桩事,上章的作话删掉了,不想影响大家看新文和自己写新文的心情!快快乐乐最重要!
    继续摆个碗,求点营养液!我们霍小善正在长身体的关键时期!
    *
    注:
    ①《舂歌》背景介绍:参考《古诗纪》
    【汉书外戚传曰:髙帝得定陶戚姬,爱幸,生赵隠王如意,惠帝立,吕后为皇太后,乃令永巷囚戚夫人,髠钳,衣赭衣,令舂。戚夫人舂且歌,太后闻之,大怒曰:乃欲倚子邪?召赵王杀之。戚夫人遂有人彘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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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歌有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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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汉代教育:参考《汉书》
    【八岁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节。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廷君臣之礼。其有秀异者,移乡学于庠序。庠序之异者,移国学于少学。诸侯岁贡小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大学,命曰造士。行同能偶,则别之以射,然后爵命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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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叫法还怪现代的!
    古代人:是你们现代人挪用了我们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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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1:《食明》,刚入内阁的张居正突然冒出个令人头疼的小舅子,从带着一大家子人吃吃喝喝到带着满朝文武一起吃吃喝喝的日常故事 预收2:《书宋》,应该是女主的市井生活(?)以及与众北宋大佬三两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