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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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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流程,在驿馆接了秦铮后,他们要沿城东去往城外的太庙,告祭先祖,礼拜天地。
再沿城西进宫,叩拜女皇,接受百官和青垣使臣的敬贺……
一路走过,道路两旁都是绵延不绝的白色鲜花。
百姓们都挤在鲜花后面观礼,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穿了白色的礼服,或许样式、布料各有不同,却全都是最纯洁的白色。
这是桃源最高的礼节!
看着这连绵壮阔的白色,梓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动。
他们出现在这里,身着最庄重的服饰,不是为了她这个荒唐彻底的三公主,而是为了桃源,为了这个国家!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切实地意识到,这场婚姻不仅关系到她个人的生死,还牵绊着桃源每一个百姓对和平的期望。
可偏偏秦铮……就是来灭桃源的!
她又在马上叹了一声,只希望秦铮能尽快爱上表妹,好让世界线继续和平地发展下去。
“殿下,殿下,注意您的表情管理。”兰辛目不斜视地小声道。
梓萱一惊,立刻打起精神,要是现在就因为她传出什么两国不和的言论……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这一关过去再说吧,原文里,黄萱萱可就是在这一天,从祭台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以至于余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只希望秦铮这次可以高抬贵手放过她……
半个时辰后,队伍终于在石赭山的山脚停下。
(桃源的先祖信奉山高自有仙,林深自有灵,关系到龙脉的太庙自然便建在桃源最高的石赭山上。)
梓萱被人扶下马,映入眼帘的便是望不见尽头的高山和台阶。
她记得,流程里明明白白地要求,要她带着秦铮人工走上去,再人工走下来……
整整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啊!
如果按照每个台阶高度0.1米来计算的话,就是大概有100米高,相当于是33层楼高……
她要爬33层楼!
女皇是对她的体力多有信心……
难怪天不亮就要起……
***
所有人都被留在山下,她和秦铮一前一后地走上台阶。
两侧都是连绵不绝的千年古木,高深的树冠几乎遮天蔽日。
梓萱默默数着台阶,在数错第不知道多少次以后,终于决定放弃……
蔚蓝的天色蒙在一片浓绿的翠顶之后,总是不远不近地飘在前方,就好像下一秒就能登顶一般。
据说之所只有他们两个人,是要象征夫妻一体,同甘共苦。
同甘就不必了,不要让她一个人苦就行……
她回头一望,来路早已被一节节台阶截断,回首之处只有淡淡的云雾,哪还看得见半个人影。
……这还真是个杀人越货的最佳时机啊。
“每条下山的路口都有御林军把守,没有人可以在这里全身而退。”秦铮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梓萱一愣,险些踩了自己的裙角。
难道她竟然说出声了???
她觑了秦铮一眼,对方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连睬都没有睬她。
脑海里又迅速回忆了一遍,她可以肯定,她根本什么都没说……
“……”
太可怕了,这还是人吗!
她别过头,默默走了几个台阶。
走了一会儿,肚中忽然一阵饥饿。
早上起得匆忙,兰辛又催得紧,她不过才吃了两口,就直接被端走了。
她揉了揉肚子,从袖子里掏出几个杏来——这还是她趁兰辛不注意偷偷藏的,刚想咬一口,又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总不能吃独食……
她微微侧头,象征性地问他:“太子殿下……您饿么?”
秦铮微微侧目,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
梓萱缩了缩手。
正当她的手要完全缩回袖中的时候,秦铮忽然侧回头,面无表情地拿走了她手中的杏子。
看着突然空了的手心,梓萱一愣。
而秦铮,已经非常优雅地咬了一口。
“……”
这个人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她收回手,用袖子擦擦另一个杏子,送到嘴里。
不过……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她和秦铮的关系再一点点好转了呢……
***
终于,在晌午之前,他们终于踏上了第九百九十个台阶。
视野骤然打开,群山环抱中,整个道场呈三进式前进。
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是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女子,每人手中一柄银色的拂尘,凛然不可侵犯。
而视线的尽头,赫然立着一幢宏伟的圆形建筑——那就是桃源的宗庙。
三重屋檐不断向天际延伸,是一个直指苍穹的尖顶。
与满场整齐的白色不同,它仿佛坚守在彼岸的朱红,在生死之间,安静地俯视着众生。
没有禅音,也没有梵唱。
一如天地初开时的肃穆。
每个人都不由屏气凝神,梓萱放慢脚步,一步步穿过三重道场,走向站在宗庙前的桃源祭司——黄青寒。
这位她从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谋面的姨母。
传说中,就是历代祭司守卫着桃源,维系着历代女子正统的传承。
黄青寒一身银袍,面目柔和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就仿佛是从寺庙的壁画上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在她身后,阳光穿透云层,洒下万千金辉。
“铛——铛————”
浑厚的钟声赫然响起,在万众瞩目下,梓萱独自登上白玉阶。
洁白的裙裾逶迤在后,头上的发钗轻轻摇动,梓萱捏着黄青寒递给她的三炷香,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按制,在她敬奉完第一炷香火后,再由秦铮敬奉第二柱香火。
而原文里,她就是在登上祭台的时候,一脚踩空了被人实现动过手脚的台阶,直接跌成了终身残废。
额头上隐约有汗水滑落,梓萱捏着檀香的手紧了紧,山间的微风荡起她宽大的袍袖,仿佛随时都要把她绊倒。
一共是八十一个台阶,明明只是一分钟的事情,她却觉得自己足足走了有半年。
终于,脚尖在祭台的平地落下,踩稳,梓萱长出一口气,台阶没有问题,秦铮放过她了,她不会变成残废了。
现在,只要将香火插入香炉中,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双手平举在前,她向天地一揖,转身,向先帝祖先一拜,再转身,向北向的皇宫一礼。
最后,将香火插入炉中。
心底一松,梓萱不由露出笑容。
她向旁边一退,给秦铮让出位置。
脚下的地面一软,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她一绊,她忽然整个人向台外摔去!
天地瞬间倾倒,梓萱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不停地下坠,下坠。
她仿佛看见了秦铮的脸,他好像站在另一边,要扑过来拉她。
那一瞬间,她很想问他,在他眼里,她就必须得死吗?
眼前闪过无数张幻影,她甚至怀疑自己听见了风声,而紧接着,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她甚至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想要抬手去抹眼泪,手臂却早没了知觉。
如果这就是结束的话,下一个开始又在哪里?
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呢!
她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拖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一片黑暗中,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努力想要讨好同龄人的自己,那个想在她们的圈子里找一个安身之地的自己……
耳边忽然又传来远在大洋彼岸的好友声音——
“唉,你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交朋友这么难,国内的时候朋友太多了。”
她笑着安慰她,没有告诉她,她是她唯一的朋友。
重男轻女的奶奶,始终疼爱她的父亲……
无论是谁,都没有了……
母亲搬到了继父的房子,她搬到了军事管理的寄宿学校。
然后是秦铮。
恍惚间,兄弟姐妹,朋友家人,好像突然都有了,又突然都没有了。
胸腔间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生生撕裂,她喘息着猛地睁开了眼睛。
“殿下!”
旋转的天地猛地又出现在眼前,梓萱咳了一声,咳出一口血沫。
眼前来来去去的人脸交织在一起,仿佛都隔着一层血红的膜。
“萱儿!”
好像忽然有好多人向她走来了,又忽然都离她而去了。
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压碎她的心脏,她无意识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个世界。
可这个世界,却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