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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四、银杏 ...

  •   人间悠悠岁月,对仙人来说不过转瞬,此时玉京山,永闲宫庭院中,一棵银杏树已秀拔挺立,绿叶在微风中扇动,笔直的枝干四周萦绕着青白的灵光,忽一阵风起,枝叶在风中颤动,风稍停住,再向庭院看去,却不见了银杏树,一个绿衣衫的小娃娃呆愣愣坐在地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四下张望。

      太元圣母正在窗下做针线,还想着阿瞒快醒了,得给她做两身小衣裳,她一时心血来潮,就自己动手做了,窗外这阵风来得奇怪,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出来看,就见到一个白净的小娃娃坐在地上,她笑着走过去和孩子讲话:“你醒啦。”

      阿瞒站起来,抬起胳膊弯腰行礼:“娘娘好。”
      “你认得我是谁?”
      “不认得,但我隐约有些感觉,听到有人这样唤过,娘娘,看到我姐姐了吗?是您救了我和姐姐吗?”
      “走,咱们进屋里说话。”

      圣母牵着阿瞒,吩咐仙娥上些茶点:“你睡了很久了,你睡着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你或许不能全明白,只要知道娘娘讲的都是真的,不是在骗你就行了。”
      “好,我听着。”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杨瞒摇头。

      “这里离你以前的家很远很远,这里过了一天,你家里已经过了一年,当初,娘娘只有带你到这儿来你才能好好活下去,你姐姐如今不在这儿,她和救你们的人在一起。”

      杨瞒似懂非懂:“我睡了多久?”
      “六天半。”
      “我家里已经过了六年半?”
      “对呀,是不是很神奇。”

      杨瞒撑着脑袋想了半天:“我姐姐在哪儿呢?她那里也过了六年半吗?”
      圣母取了一面镜子过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在哪儿呢,一起来看看吧。”
      “在这儿就能看见?”

      圣母指了指镜子,镜中出现的是青州牛家,杨瞳醉酒后的清晨,她还没有起来,严都平走进屋里,手上拿着茶盏,杨瞒看到问:“他是谁?”
      圣母笑了笑:“是你姐夫。”
      杨瞒歪头:“姐夫是谁?”
      “就是你姐姐的夫君呀。”

      杨瞒蹙眉,凑近铜镜仔细看,圣母叹道:“瞳儿已经这样大了,阿瞒你看,这就是姐姐。”
      “姐姐现在是大人模样了呢。”
      “对呀,你看她多漂亮。”

      镜中,严都平扶杨瞳起身,杨瞳皱着眉靠在严都平肩头。

      太元圣母放下镜子:“听说他们之前一直住在山上,如今去到人间,大约是有事,不知道忙不忙,阿瞒,你想不想去找他们?原本说你得十天才能醒,看来你身子不错,这就醒了。”

      杨瞒掰着手指头想了想:“这里是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呀,我在这里再待几天也不是不可以,既不给我姐姐添麻烦,是不是还能延年益寿?”

      太元圣母最稀罕聪明的小孩儿,握住她的手说:“你一直住着娘娘也乐意,别说延年益寿了,你如今既是阿瞒,也是一棵长生长寿的银杏,再不会给你姐姐添麻烦。”

      “银杏树?”
      “走,娘娘带你去一个地方。”

      圣母领着杨瞒来到七宝峰,杨瞒莫名觉得这里熟悉:“我好像来过。”
      “你现在的身体是用这里的一棵银杏树做的,你的身子里面有你姐姐的心头血,你姐夫的真元气,还有银杏的木灵,有没有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有力气?”

      杨瞒深吸了一口气:“我睡着之前觉得好饿,醒来一点都不饿了,是因为这个吗?”
      “来,站到这边来,把脚埋进土里。”

      杨瞒把脚埋进土里面,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脚底慢慢窜上来,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舒服,我明白了,我还是一棵银杏树,我在七宝峰上生长了四十六年,加上我本来的四岁,那我不是五十岁了!”

      圣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夸奖她:“真聪明,你都会算数了,谁教你的?”
      “姐姐教的。”

      圣母已经很多年没有带过小孩儿,看着她就想起自己的孩子,真想把她留在身边养。对呀,何不把她留在身边呢,反正瞳儿如今也修行,阿瞒跟着自己修行岂不两全其美。

      “阿瞒,回到姐姐身边之前,和娘娘一起生活好不好?”
      “在这里吗?”
      “这里日子太快了,我们去蓬莱洲吧,那里水土最好,还会有很多仙子陪你玩儿。”
      “好,那里有镜子吗?我想姐姐的时候能不能看一看?”
      “当然有啦,想她立马就能看到。”
      “娘娘,姐夫对姐姐好不好?”
      “好,好极了。”

      “娘娘,我是不是差一点死掉?”
      “不是差一点,是已经死了,你姐姐哭得好伤心,求你姐夫救救你,你姐夫心疼了,就把你交给了我。”

      杨瞒点点头:“我记得姐姐一直唤我,还哭了,家里人全都没了,要是我也死了,这世上就剩下姐姐一个人了,多可怜啊。”
      “你们俩呀都是小可怜,以后就不怕了,你姐夫教你姐姐本事,娘娘也教你好不好?”
      “好!我要保护姐姐的。”

      *******

      杨瞳醒来,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肠胃的灼烧感,她皱着眉清了清嗓子,口干舌燥。
      严都平正好端着茶盏进来,坐在床边把水递给她:“头疼吗?”

      杨瞳接过一饮而尽,脑袋晕乎乎的差点栽倒,严都平扶着她往前挪了挪,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头疼得厉害?”
      “嗯,难受。”

      严都平帮她按揉脑后的穴位:“那位叫园儿的姑娘,想不想搭救?”
      杨瞳慢慢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我跟她说,我可以帮她赎身,她说不用了,她在玉春楼长大,看惯了世情凉薄,但也是玉春楼的姑娘,让她知道还有好人。那年要是没遇见师父,我哪怕侥幸活下来,差不多也会像园儿姑娘这样,被打被卖,艰难度日吧。”

      “不会,师父遇见你的时候,你已是医局的药童,能分辨草药,还敢上山采药,即便没有师父,你也可以把自己和阿瞒好好养大,我们瞳儿厉害着呢。”

      杨瞳抱住师父的胳膊:“可是如果没有师父,阿瞒也没了。我一点都不厉害,师父最最厉害,我想一直和您在一起,哪怕您再也不想教我东西,我也不想离开您身边,我就在您跟前待一辈子好不好?”

      严都平轻笑:“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为师许你一辈子都跟着,那以后不管什么原由你都不能离开师父,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能做到吗?”

      “能,我一定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师父,您答应我永远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师父怎么会赶你走呢。”
      “永远永远吗?”
      “嗯。”

      阿罗和阿旁喝了汤,不敢回去休息,守在杨瞳屋外。过了半晌严都平出来,看到他俩还在这儿:“你们怎么还在呢,不困吗?”
      阿罗道:“殿下没让我们走,不敢去休息。”

      “这会儿反倒小心起来。她喝酒的时候你们要是小心些,也不用战战兢兢站在这儿了,睡觉去吧,晚上我们就走了。”
      “姑娘还好吗?”
      “头又疼了,药王菩萨这两年常在开封,我带瞳儿去看看,说不定他能治。”
      那两人点头,阿旁道:“殿下都治不好,真能寻着别的法子?”

      “我与宿光曾经切磋过,他觉得我的医术高于他,我觉得他的医术高过我,我们会有这样的感觉肯定有原因,去问问他总不会错。”

      阿罗和阿旁刚要走,严都平又叫住他们:“城里哪处有柿饼卖?”
      阿罗和阿旁相视一笑,阿旁回道:“出了前面这条街往右,有好些小吃铺子。”
      “成,你们睡去吧。”

      严都平趁着他们都歇息的时候独自上街买了些吃的,他一个人买东西的经历不多,问价付钱听着简单,生疏起来还真是生疏,他不喜欢从别人手上接过东西的感觉,他习惯别人把东西呈送到他面前,臭毛病,大约是改不了的。

      他买了些东西往回走,特意经过一个算命摊子,摆摊的道士在画些乱七八糟的黄符,叫来求问的妇人把符放在枕下,这样他的丈夫就不会在外眠花宿柳,终日不归。

      妇人走后,严都平在道士摊前坐下。道士笑问:“官爷是要算卦还是测字?”
      “算个八字,庚午年六月十一,辰时生人,道长给算算怎么样。”

      那道士捻须一想,一边提笔写字一边念念有词:“庚午年,癸未月,庚辰日庚辰时,不知是男是女,与您什么亲戚?”
      “女孩儿,晚辈。”

      道士点了点头:“小娘子八字里,四库方点到二三,可见是极为诚实忠厚之人,喜静不喜动,三庚多财禄,女命多金却主贫贱,月令在癸未,夏火最旺,多金少水忌木……恕贫道直言,小娘子的八字不必细看,是短命之兆。”

      严都平挑了挑眉,原来不是个一无所知的道士,继而说:“原来是个没福的,还要烦请仙长细看看,她大约能活到几时?”

      道士低头细看了一番,心中纳罕道:这四柱好生眼熟,怎么与先前见过的短命八字如出一辙?莫不是那家出了事情,故意来问?

      “虽是短命之象也不是无法化解,找命中多水之人常伴左右,定能克化,我看老爷面上富贵,定是大户之家,小娘子既无贫贱之忧,定然也无性命之虞。”

      严都平看着他:“北大街的孔老二,你可与他家算过?”
      道士干笑:“贫道出家之人,遇到有缘的叫一声老爷官人,从不追问姓名,您这样问我,贫道无从答起。”

      严都平敲了敲桌子:“敢问道长师从哪派,何辈何号?”
      道士有些不耐烦,皱眉道:“这与您没什么相干,如今流落,说起来辱没师门,城里偶然有人提起,愿意叫我一声南门道长。老爷要是无话就请吧。”

      严都平起身要走,那道士却又伸手将他拦住,严都平知道算卦也是要付钱的,从腰间取出一枚碎银子扔给他:“你这就收摊回家去吧,念在你无门无派,本君就当你是个寻常骗子,地府对行恶骗人的道士向来刑重,今夜三更有人去拿你时,你可千万别自称是道士。”
      那道士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只觉是遇见了疯子。

      这夜三更快到,严都平一行人已经离开青州,黑白无常在一家门前交谈,百二五问:“不知阎君殿下是否还在城里。”
      百二六看了看天边:“殿下已经启程了。”

      “这个人阳寿未尽,阎君怎么要抓他?”
      “孔秀姑娘的死与他有干系。”
      “那她那个不成文的爹呢?”
      “殿下说,活罪受尽再论死罪。”
      “高明,高明。”

      三更的梆子响起,两人进屋拿人,铁链铐住手脚拽出门来,拿的正是白天那个南门道长,他惊恐万分,百般挣扎:“我无病无灾,为何拿我!”

      两位无常皆是冷笑:“阎王爷点名叫你死,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阎王又不认识我,为何点名叫我死?”
      “认不认得不是你说了算的,哪来这么多废话,快走。”

      正是:
      阎王问名非问名,死生如今难道清。
      纵使南斗托生来,三更锣响也上刑。

  • 作者有话要说:  阿瞒醒啦!不过阿瞒的戏份下卷比较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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