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ABO）》绩姜

42、指控

　　程潜的声音很低，但很平静，像只是在陈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压低声音只不过是因为长辈在场，不好意思叫长辈知道一样。但是他的表情却有些呆滞，面上原本因为尴尬而上涌的血色随着话音落地，也消失殆尽。

　　陆琛知道，他远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样平静。

　　这指控不能承认，最好还要把它打成虚假信息。陆琛果决地做出判断，准备联系团队，做出反击。

　　发生这样的事，在座的哪里还有心情吃饭。陆肇早放下碗筷，等着听程潜他们的决定。他虽然这几年赋闲在家，积累的人脉还是在，他们确定好方向，自己也能看着帮衬一下。

　　不过，他接过机器人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心里盘算，小程的身份信息当初是在还未上报系统的时候就处理好，经手的人，除了医生，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那几个医护，后面都安置到燕城。就连抑制剂，最开始都是采送完毕直接送到他手上，直到后来他去TUD进修。

　　陆肇开始不放心，还派老人去TUD看过，人回来报告说一切正常，他还不信，执拗地又送过两次，都遭到了拒绝，才罢休。

　　程潜从TUD进修回来，成了云华的副教授，陆肇才放下心。

　　这十几年，从修改信息到维护身份，每一步都谨小慎微，怎么能叫人找出证据？而且，怎么偏偏就在今天？

　　来者不善，怕是还有后招。他折好用完的纸巾，放到面前。看来，得和霍布森聊聊了，能派出十几个死士暗杀的人，不仅背后势力不小，他们的野心恐怕也大得让人吃惊。

　　陆琛打开通讯器，就看到珍妮早些时候发来的信息，是一节视频，看画面像是偷拍，视频之后，是珍妮发来的询问：请问程先生是怎么打算？我们好配合公关。

　　直接公关，把它打成虚假信息就行。陆琛手指飞快，指令都打好了，要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忽然生出迟疑，他看着咬唇沉思的程潜，把和珍妮的讯息界面给他看，低声询问，“你觉得这样处理怎么样？”

　　程潜被陆琛的低语将思绪拉回，他低头看向陆琛的通讯器，一眼就看到珍妮发来的那条视频。

　　“那视频里讲了什么？”

　　“我没看。”陆琛如实回复，并给出自己的理由，“反正它都是假的，是什么都没关系。”

　　陆琛的意思，他一定会扭转乾坤，真的也得是假的。

　　但程潜坚持，一定要看，如果对方攻击的点都不知道，那自己怎么反击？陆琛拗不过他，只好打开，又想视频打开反正会有声音，不如直接投至虚空，大家一起商量办法。

　　于是静默的陆肇和端坐的于庚看到那段视频：

　　视频最开始是几双手，挥动着，试图挡住镜头，喊着不要乱拍，但看得出来，拍摄者并不愿意听从，近处甚至还有几句清晰急切的追问，“有人进入发热期！与会人员都经过筛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程先生被护送到二楼，是不是程先生进入发热期？”

　　然后画面就开始抖动旋转，伴随着偶尔出现的手，和裤腿，背景很嘈杂，抱怨解释咒骂什么声音都混在一起，偶尔还出现几声尖叫和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就是黑屏，长久的黑屏，连声音也消失，但就在耐心消耗殆尽之际，出现人声，沉稳，富有磁性，那人说：“抱歉，请各位将设备中的非必要内容删除。”

　　这是陆翮的声音!

　　但视频还没有结束，一阵窸窸窣窣后，拍摄者被允许离开，然后，画面陡然一亮，大家正疑惑他做了什么，就看到画面中，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向镜头，稍远处，是一架身份明显的飞行器。

　　这人不是陆琛又是谁！

　　陆琛看到自己出现在画面中的瞬间，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而后立刻感到事情棘手，无论是陆翮的声音还是自己的特殊涂装的飞行器，都有否认的空间，但是自己那张脸，到最后成了最难否认的存在。

　　公共场合的陆琛，从来没有露出过那样的神情，就算是移花接木，都无法做到。

　　陆琛第一次为自己长久以来经营的形象感到懊悔。

　　现在该怎么办？陆琛下意识去看程潜。

　　程潜偏头，正要同陆琛说话，就看到对方那一脸懊悔的神色，反而勾唇，安抚地笑了笑，他悄悄握住陆琛微凉的手掌，稍微移动位置，看向陆肇，开口，“爷爷，如果我承认他的信息属实，您这边会难做吗？”

　　虽然是询问，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还不等陆肇说话，陆琛就先变了脸色，被程潜握住那只手不停挠，想叫他改变意见。见程潜不吭声，反而把自己那只唯一灵活的手指也包进手心，放弃，转而给爷爷使劲使眼色，没想到，陆肇沉吟片刻，竟然鼓励程潜，说，“不会。你想做什么就做。”

　　陆琛颓败，叹气。

　　但还好，在程潜进入星网，准备回应该事件的时候，已经有相关人员的讯息被冲上热搜，陆琛注意到程潜手上动作一顿，立刻偏头去看，发现是林家那个恶名在外的大小姐发了回应，语气一贯的轻浮：

　　“早知道程教授是O，那上次易感期突至，我就劳烦程教授了。”也配了一段视频，左上角还有九州的logo，显然是找饭店要的监控，画面里，程潜和林云相对而坐，林云面色绯红，看起来很痛苦，像是进入易感期，但是对面的程潜面色如常，甚至在最后，还扶着已经进入易感期的林云到了停机坪，将人安全送到助手手中。

　　就算是贴着阻隔贴，打了抑制剂，也没有什么O能够如此淡然地和易感期的A独处一室，更别说还贴身扶着，安全送人离开。

　　而且，就林云那脾性，如果程潜真是O，确实如她所说，会直接标记程潜，以缓解自己的痛苦。

　　原本信誓旦旦程潜欺瞒大众，要求云华开除这样无道德的教师的人，也开始动摇。

　　毕竟看起来，林云林大小姐的证据更充分。

　　陆琛回想起那日的事，心想，大约得约见林云一趟。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劝住程潜，他拉着程潜坐下，“林云已经给你的身份背书，只要再加上云华和医院开具的证明，谁还能怀疑你的身份？”

　　“我们直接联合云华和云附医公布体检信息，一劳永逸。”

　　“可是……”程潜知道陆琛是为自己考虑，也承认林云这样一说，自己确实没必要上赶着承认是o，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隐隐不安，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了结。

　　程潜还在疑虑，陆琛却觉得澄清要抓紧时机，只有在大众最感兴趣的时候澄清，才能起到作用，不然，程潜的身份疑云就会永远伴随着他，也许还会阻碍他的职业生涯。

　　他拨通珍妮的通讯，对方显然正忙，哪怕是接通陆琛的通讯，在喂了一声后，也没先问陆琛情况，而是机关枪突击似的，跟部下布置任务，等对方明确之后，才回过来同陆琛说话，嗓门很大，听起来怨念颇深，“议员先生，我不管您和程刚刚是怎么计划的，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件对我们很不利的事件！”她很夸张地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就在您给我打来通讯的前30秒，程的文章被送上热搜，现在面临的指控，已经不是欺骗，而是犯罪！”

　　程潜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犯罪了？吴润的情况温彦那边实时监控着，情况良好，要不是怕幕后黑手杀人灭口，他早就可以出院。但作为教授的程潜态度很端正，虽然觉得可笑，但还是认真寻求原因。

　　星网上已经沸沸扬扬，热榜上前五个红紫的词条都是程潜，只是都是负面罢了。程潜点进上升幅度最大的那一条，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犯罪动机和经过。

　　当头的就是一个不知名人士发布的长文章，说程潜研究的方向一直都是性别基因的区别和转化模式，并指出，他的研究目的不只是为了制出更普适的抑制剂，而是将B转变为O！而且，只要是被强行转化的人，市面上适配正常分化者的抑制剂都无法生效，他们终身都只能使用程潜研制的抑制剂。那人在文章中还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为什么，他这么一个毫无家世的人能一下子得了启明和优和的青睐，甚至连陆琛陆议员都成为他的裤下之臣。

　　你们以为的爱情，不过是利益纽带罢了！那人只差没声嘶力竭地把这句话喊出来。

　　程潜浏览着文章，忍不住轻笑出声，要不是这文章是中伤自己，他实在都佩服那人的想象力，究竟是对他的能力有多信赖，连将Beta转化为O，而且还能在基因里刻写出自己想要的链接基因这种事都能编出来！而看到最尾，程潜终于连这点轻蔑的笑容都收敛，中伤到最后，他们要针对的还是陆琛，或者说，陆琛背后的陆家。

　　如果这人所言不虚，那背后是多么长久的利益链，谁都无法忽视！

　　能有将B转化为O的试剂，那么就拥有威胁B群体的实力，他们尽可以通过这种威胁，获得选票，陆氏的每一代都可以盘踞在十二议员位置之上。而且，谁又能保证，几代之后，十二议员还能是十二议员呢?

　　再者，抑制剂市场利润颇丰，即使AO人口在总人口中所占比例不多，市场又细分完成，但是老牌医药公司每年都能通过这一渠道盈利，在其他许多项目都亏损的情况下。如果真相如那人所言，那么广阔的B市场全部归属于陆氏旗下的医药公司，那么，陆氏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几乎是不言而喻。

　　这人最后虽然是带着某种桃色眼镜调侃程潜和陆琛的关系，但是只要仔细一想，他真正的剑锋所指，不言而喻。

　　陆琛几乎在看完文章的当下，就浮现出嫌疑人的名字——周定光！

　　只是，现在该怎么办？什么身份在这篇文章加上一些所谓的专业人士分析完之后，都成为证明文章真实性的原罪。

　　陆琛悻悻然请珍妮监控着网络舆论，而后挂断通讯，锁紧眉关，思索破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