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62、雷克斯-天才与疯子

　　我，亚历山大，出生便是天才。

　　杰夫所长曾告诉过我，他们是在圣母玛利亚像前发现的尚在襁褓中的我，幼小的我并没有哭闹，而是盯着玛利亚的雕像愉快地笑着。

　　待我再长大一些，那些于外人看来艰涩难懂的经文和神学著作我却早能倒背如流，虽然我会装作与所有人都相处和睦的表象，但不得不说每每身边的人递来歆羡的目光都只会让我觉得十分无聊——直到我遇到了另一名天才，里奥。

　　我曾一度以为他就是神派给我的知音。
　　我们一同接触科学，用更加理性的角度去理解万物。神在我的信仰里已悄然而逝，尝试与探究的种子在我的心中生根，开始无穷疯长。

　　直到我与里奥因为实验与世俗无法两全进行了争吵后，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最激烈的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里奥被一户企业家收养，离开了孤儿院。
　　我们约好了一定会再次见面，然而却在里奥离开后不久，我被所长关了禁闭，原因竟然是我背叛了神，做起了和恶魔的交易。

　　呵，真是可笑！
　　明明与欢愉谷的珍珠场达成买卖儿童交易的杰夫所长，才是恶魔本身！

　　禁闭期结束后，当我从幽暗的房间出来尚未踏足到阳光下时，真正的阴霾已经将我笼罩。

　　我永远记得那日，面前高大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看我的眼神，那双暗色的瞳仁看似毫无波澜，然而眸底却翻涌着冰冷残酷的暗潮——我就是被这位贵族大人收养了。

　　成功越级进入贵族的世界，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们一如既往向我投来羡艳的目光，这在常人眼中突如其来的荣誉却在我看来并无所用，我在乎的是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那是足以让我的身体中每个细胞叫嚣快逃的眼神。

　　但我没有逃！
　　因为我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感受。
　　恐惧让我的大脑开始兴奋，好奇激发起了我强烈的求知欲。我渴望知道这个名叫邓普斯·斯宾塞的男人，他到底为什么会让人感到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更重要的是。
　　我有了“父亲”。我的“亲人”。

　　*

　　雷克斯·斯宾塞。
　　这是“父亲”为我取的新名字。

　　我被父亲带回他巨大的别墅后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虽然父亲没有言语，但我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他是想让我多陪陪这位“哥哥”。我当然会照做，用我最殷勤的方式去取悦“哥哥”，以换来父亲对我的“爱”——交易对我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把戏。

　　但是我错了。
　　因为这笔交易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公。

　　“你是什么东西？”
　　“孤儿院没人要的一条狗罢了！”
　　“别以为戴上了贵族的王冠就得意忘形！狗到哪里都只是狗！”
　　“这样的惩罚都能扛住？呵呵！真是贱骨头！”

　　当无情的鞭子抽打在我的后背，尖锐的谩骂声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酒精浇在我的身上各处宛如火烧，痛感逐渐麻木我的神经。

　　后来，白天能在“哥哥”那里平静度过的日子变成了我生活中唯一的期待，然而我骄傲的尊严并不允许我将晚上受到的虐待说出，况且我的“哥哥”对我从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那时的他就像一个丢了魂的躯壳，后来的我才知道原来是他的Omega父亲将他的灵魂也一并带走了。

　　如果……
　　如果我能让“哥哥”从阴影中走出，是不是“父亲”就能对我……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无意之间撞倒了手边的东西。碎裂声仿佛也预示着命运的齿轮开始错位。
　　我将“哥哥”Omega父亲的遗物给打碎了。

　　“哥哥”怒火中烧，将我赶出了西侧的别墅并要求我不要再来。第一次后脊传来的冰凉有如被死神盯上，心底泛起的深切恐惧让我的眼泪瞬间便砸了下来，我撕心裂肺地一遍遍喊着“哥哥”，从日暮西下到夜幕深沉，我甚至将我遭受的一切酷刑全都和盘托出，那该死的尊严哪里能有自己宝贵的生命重要。

　　然而，雷蒙德却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对于幼小的我来说，是雷蒙德将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硬生生拔掉。

　　当然，我也想过要逃走，但是没用。
　　凭借孩子的身躯如何与拥有护卫队的贵族抗衡？

　　最终我被抓住，投入了东侧别墅的地下牢房。

　　不过也要感谢我“亲爱的父亲”，如果不是在那里，我也无法得知人类的□□和精神能够忍受苦痛的极限到底能达到何种程度。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的我被浇下的一桶热水给烫醒。下人们将我身上的血污洗涤干净，换上繁复的华服，打开门我恍然看到了门前的那道熟悉却又刺眼的人影。

　　“对不起，雷克斯。”
　　他这么对我说道。样子看上去内疚万分，但在我看来却是十足的装模作样。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我此生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因为我知道，我想听到的话并非这句。

　　我将自己早已藏好紧紧攥在手中的药剂递给了他。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我准备在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这些痛苦的时候打算自刎的药剂。

　　喝下去。

　　我看着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嘴角的笑虽然虚弱却实在癫狂。
　　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

　　雷克斯。没有姓。
　　因为我被“父亲”赶了出来。

　　这个世界如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而我也重新获得了自由！

　　我隐瞒身份回到了迪贝斯镇，在前往伯特利孤儿院的途中无意帮助了得健忘症的一名老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位老人就是那位享誉内外的昆特教授，我和里奥都曾拜读过这位名家的书籍。教授在首都的示剑学院教书，这次是因为领养孩子的事让他不远万里回到了迪贝斯镇，然而事与愿违，健忘症的他并不符合领养孩子的条件，于是他在了解到我异常丰富的科学学识后，为了报答我随手施下的恩惠，将我带到法德尔要塞，推荐进入了旧帝国研究所。

　　就在这里，我遇见了为我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疯子——旧帝国研究所的所长，维克托。

　　他是所长，实际也是个贪杯的老酒鬼，除了做实验，剩下的时间只剩下喝酒喝说胡话。
　　他跟我说，世界的罪恶之源是金钱和权力，而创造出这两样东西的是智慧。
　　他跟我说，人类不应该拥有智慧，进化才是人类的原罪。

　　“那阻止人类的进化不就好了！”
　　那一天，我随意应付了句他整日的胡话，却没想到他老眼一瞪，浑浊的眸中像是能跳跃出火花，“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只有每个人都失去了智慧的大脑，变成了笨蛋，一切就能再次回归原始，那就不会有金钱和权利的产生！
　　世界——那不就是我期待的新世界吗？”

　　说来好笑，这便是PNW计划的由来。
　　所长天真地以为世界为笨蛋所有就能天下大同，但帝国的既得利益者们则想到的是统治一群笨蛋为他们继续卖命简直是一劳永逸。

　　于是两方一拍即合。
　　所长将实际会破坏人体大脑结构的PNW药剂包裹成了能让人类身体机能增强百倍的药剂，但他的说法也是没错，帝国研究所的研究员们都被所长所绘，人类可以完全跳出自然进化规律的束缚，让大众免于痛苦的新世界蓝图给蒙骗了心神。甚至在最后，我让所长永远沉醉在他最爱的酒中，篡改了药剂中的各项排列组合，与仍是学生前来参观学习的野心家比尔·乔舒亚达成了长远的交易——用死刑犯进行人体实验。而这群理想主义过剩的研究员也心甘情愿认为自己是为了更好的新世界贡献一份力量，又何惜自己扮演的是否是刽子手的角色。

　　当然，这里面除了两个清醒的人——我，还有被我拉进来的里奥。

　　谁让我发现他了呢？
　　雷蒙德没死，而他们目前为止的关系已经相当暧昧。

　　当然不可以！
　　我怎么会让曾经背叛我的两人得到世俗的幸福？

　　于是，我故意选在那天与里奥见面，他虽然仍和以前一样性格不佳，但却还是对人毫无防备，让我在酒中增加的那一点点安眠药得以发挥效果。
　　他错过了和雷蒙德最后一次见面，如我所愿顺利来到了我的领地。

　　然而，是我纵容了里奥且忽视了雷蒙德。
　　里奥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执着，而雷蒙德的突然出现让我不得不把有缺憾的PNW计划提前。

　　幸好我早留下了一手。
　　对于背叛者里奥，喂给低等级的丧尸刚刚好。唯一遗憾的是雷蒙德的不知所踪。

　　不过没关系，事情还是按照我既定的轨道在走。
　　尸潮爆发，人心惶惶，而我作为帝国研究所唯一一名幸存者被中央召回，再次见到了我的“父亲”。

　　PNW计划未果，但贪婪的人类可不会就因此罢休，而看见有利可图的人则会一夜之间转变自己所有的态度——比如我的“父亲”。

　　他重新认可了我在贵族世界的地位，并且让我再次重建帝国研究所，对外宣称是在研制对抗丧尸病毒的治愈药剂，然而却是催促我暗中重启PNW计划。

　　正合我意。

　　老所长想要阻止人类的进化，而我，确实想要加速人类的进化——最终留下的，是和我一样智慧的天选之子，而那些因无法承受加速进化而丧失心智的人类则是注定沦为工具。

　　金钱？权力？战争？
　　亲情？友情？爱情？
　　那些虚无缥缈没有实质意义的东西都会消失，最智慧的人类主导一切，世界将会实现真正的平等与和睦。

　　这才是我想要创造的新世界（New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