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烟青如黛

4、第 4 章

　　“明晚7点来我家。我的司机会提前去接你，在百世路口。”

　　“……好。”

　　辛涵忍着骂人的冲动，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理性告诉她，如果她不赴约，后面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她。

　　真是该死。

　　不过……

　　辛涵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似乎也该做些“准备”……

　　周六晚上，辛涵提前20分钟就出了门，却不料车比她来得更早。

　　辛涵上了车，仍旧是那个司机。

　　之前见过两次，辛涵认得出来。如此看来，他应该就是陆宴的专属司机了。

　　“他是不是经常带女孩子去他家过夜。”

　　辛涵假意关注陆宴，佯装成一个想嫁入豪门的虚荣拜金女，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司机嘴里套出些什么话。

　　司机却只是从前视镜里淡淡瞥她一眼，道：“没有，小姐您是第一个。”

　　“我不信。他风流得很吧，一定很会骗我们这样的女孩子上钩。”

　　“他不是那样的人。”

　　看来这个司机嘴巴很严实。

　　辛涵想，果然有钱就是好，花了钱就能让人为自己保守秘密，不像普通人，一点小事就可以一个办公室接一个办公室地传播。

　　既然套不出什么东西，辛涵便也不再与司机聊天。她默默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

　　出了市中心就不太堵了，往他别墅的那段路更是几乎如同“专属公路”，整条路上一辆车都没有。交通顺畅便很快抵达了终点。

　　车子仍旧是从地下车库停进去的。辛涵刚下车，电梯门就开了。

　　陆宴走出电梯过来接她。“过来了。”

　　真有绅士风度。可惜是个混蛋呐。

　　“嗯。”

　　辛涵不冷不热地回应了一句，随他走上电梯抵达别墅内部。

　　“喜欢吃西餐还是中餐？”

　　“都可以。”

　　“那我叫人中西结合给你安排了。”

　　“你随意。”

　　辛涵也很佩服自己现在的心态，竟能如此心平气和与他讲话。这大概是最淡定的一场“鸿门宴”了吧。

　　露天餐桌布置得很温馨，有玫瑰花有烛台，这几乎给了她一种错觉，仿佛她今夜是来与他约会的。

　　不过她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陆宴。”辛涵单刀直入：“你到底想要怎样？”

　　“别急。”陆宴为辛涵倒了一杯红酒，像是想邀请她慢慢享受这个夜晚。

　　辛涵见他如此殷勤，笑了：“你该不会今晚还想睡我吧？”

　　陆宴闻言，俊脸上却丝毫不显窘迫，只淡淡道：“这不是初衷。我今晚是与你来谈正事。”

　　“初衷”这个词好像用得有点别扭，却说不上来。不过辛涵现在没心思去挑他的语言错误：“快说。我没那么多耐心。”

　　“我说过，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时间。”

　　“从这一刻开始，到明年我正式进入弘宇。为期半年。”

　　“规则。”

　　“在没有不可抗力的情况下，比如周末或者下班，任何一方如果想见对方，对方都要随叫随到。”

　　“目标。”

　　“看我们谁能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自己关心的信息。”陆宴轻啜了一口红酒，“比如你关心的，关于你老板和艾可心的爆料到底是谁抖出来的。”

　　就这样？

　　辛涵思索了片刻，却品出有些不对。

　　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每问一个问题对方都一定要回答么？讲话的每一句都必须是真话么？”辛涵说：“既然要玩游戏，就必须把规则讲清楚。”

　　“不是、不是。”

　　陆宴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辛涵，“就像玩狼人杀，每个人都可能在说假话，自己判断真伪，当然有些可以回去查证——如果你真的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信息的话。”

　　“那如果一直闭嘴什么都不说，岂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所以我们也可以采取主动诱导对方与自己交换信息的方式。”陆宴说罢，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键。

　　录音笔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陆总，我真的看见了，那个网红，和盛达公司的陈总，他们俩一起上了车。我绝对没看错，因为那个网红挺出名的，当时盛达公司有个员工就在我边上，他说他确定那是他们陈总，非常确定。”

　　再接着录音笔中出现了陆宴的声音。“那个员工是谁？”

　　“就是盛达对外联络部的那个……”

　　在那个名字出现之前，陆宴按下了暂停键。

　　辛涵冷冷看着他。

　　盛达内部果然有内鬼。在对外联络部。

　　“我可以把这段录音给你。我向你承诺，后半段有你想要的答案。作为交换，你也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的信息交流就这样流动起来。”

　　辛涵却冷笑，“我怎么知道音频是不是你伪造的。你刚刚还说过，可以撒谎。”

　　“是啊，但是我们之间需要维持着一种平衡，来保证游戏的进行。如果一方持续撒谎或者始终提供无用信息，另一方就会发现，那么也会同样不再提供有价值的信息。吝啬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同样也就会换不到对方的信息。”

　　陆宴为辛涵又添了一点红酒，“你说是不是？”

　　“好一个平衡。”

　　“对，就是平衡。”陆宴放下红酒瓶，“就比如，我们现在。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应该正在录音。”

　　辛涵不动声色。

　　陆宴又笑，“其实你录音也没关系，那等于是我在你手里的把柄。你只是盛达集团的员工，而我是弘宇集团总裁的儿子。如果你把我们的关系曝光，舆论必然是对我不利，因为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我安排在竞争对手公司里的商业间谍，这涉及不正当竞争。虽然你同样受到影响，但我的损失一定会比你更大。”

　　“没错，所以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但你也别忘了，我们可是曾经有过亲密关系的。你怎么能确定我手里没有你的chuang照呢？”

　　辛涵闻言，神色微微一变：“你……”

　　“当然，我也可能没有。可问题是，你不知道我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你不能冒这个风险。”

　　辛涵咬紧了嘴唇，攥在手里的刀叉很想直接戳到他的脸上。

　　“这就是我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牵制着彼此都不能轻举妄动。”

　　陆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辛涵的座位旁边，微微俯身，明明与她还隔着一段礼貌的社交距离，却犹如近在耳边的蛊惑：

　　“所以，只能让这个游戏成为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就像是情人在她耳畔的呢喃。

　　一个游戏。属于他和她之间的秘密。

　　辛涵想，她可能需要清醒一下。

　　她微微侧了侧头，看着桌上那支录音笔：“你把这支录音笔中的音频给我，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好。”

　　陆宴见她已经听懂了游戏规则，便直接将录音笔递给她。

　　“游戏是我邀请你参与的，那么，这便当作是我送你的一个见面礼。”

　　辛涵接过录音笔，有些戒备地盯着他。

　　“不用怀疑，这次真的是免费送给你的。”

　　陆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道：“不过我提醒你一下，即使你知道了谁是告密者，也需要考虑如何讲出真相。因为如果有人问起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可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谢谢，无需提醒。”

　　辛涵收起录音笔，“你送的见面礼我收下了。”

　　……

　　辛涵没有在陆宴的别墅里留到太晚。她有了去意，他便不再挽留，从始至终遵从着她的意见。

　　司机将她送到她家楼下，在到家进门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按下了录音笔的播音键。

　　由于之前他按的是暂停，所以她一播放，这段音频直接就接着上一段继续。

　　“……就是盛达对外联络部的那个小李啊，上次陆总您见过他的。他还说，他们陈总跟陈总夫人早就各玩各的了，还是陈总夫人先包养小白脸的，但也不知是真是假。”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小李……

　　李是大姓，他们公司姓李的人不少。范围缩小到对外联络部，她能想到的也有三个。

　　其中一个是比较有资历的老员工了，没有人会用“小李”去称呼他。另外两个都是年轻人，一男一女，都有可能。

　　李唐和李静姝。

　　辛涵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二人，再做定论。

　　……

　　周一上班，陈书明下午召集公关部开了一个会。

　　公关部经历称周末整个部门加班研究出了一套方案，打算弱化“包养行为”，从陈书明给艾可心买东西的动机上做文章。

　　他们查到，艾可心多年前病逝的父亲与陈总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二人是校友关系。只要他们再伪造几张“合影”说二人曾是旧识，那么陈书明并非没有理由去“资助”他的女儿。

　　陈书明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上上策，也未必能服众，但从目前来看，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那就先这么办。”

　　好歹也是个办法。

　　辛涵也参与了这次会议。她默默坐在陈书明身后，听着他们的讨论。

　　在会议结束后，辛涵拿出手机，走到窗边的角落，拨通了某个号码。

　　在号码拨出去的一瞬间，她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书明也在这里打电话，她刚刚没看到他。

　　他说：“对不起，这次真的委屈你了。嗯，我知道……小傻瓜，这些我都懂。”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辛涵挂断了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她面无表情地回到办公室，继续整理材料，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事情按照公关部的预想顺利进行。由于一开始的爆料就只有打钱记录而没有开房记录，所以本来所谓的“包养”也只是大众依据常理的猜测而没有实锤。如今盛达这边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又买了大量水军充当“知情人”洗白和带节奏，很多人也信了。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得益于陈书明平时的口碑。

　　盛达这次算是在这次风波中挺住了，全公司上下一片欢呼，所有人都在为公关部的此番“功劳”而表示祝贺。周五晚上陈书明安排了庆功宴，辛涵亦在受邀之列。

　　气氛正热烈的时候，辛涵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知道是谁打来的。她借故暂时离席，去阳台上接听了这个电话。

　　“辛涵。”电话另一端，陆宴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你知道我什么会打给你吧。”

　　“嗯。”

　　“你很聪明，你们公司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你应该就想到了。那天你给我电话就是为了跟我确认这件事，可是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又让你突然反悔，放弃了那个通话。”

　　“没有为什么。”辛涵淡淡说道：“所以，你手里确实有照片对么。”

　　“对。”陆宴笑了笑，“他们太蠢了，以为我没有爆开房照就是没掌握到，才想到这种公关方式。那么接下来，我只要把我手里他们一起去酒店的照片再爆出来，你们这次的公关就彻底成了笑话，而且再也无法翻身了。”

　　“你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你说呢？”

　　辛涵没有再说话。

　　“你现在过来。”陆宴说罢，又重复了两个字：“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