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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咕咕咕。 ...

  •   中午。13:15。

      江佑拎着一大袋子药进门的时候,晏俞辞正裹着秋季校服保持着和上午相同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睡得很不安稳。
      晚秋特有的凉薄阳光从缺了个角的碎花窗帘间趁虚而入,照在他蜷着的左手旁,像是一道握着铅笔画出的几何辅助线。

      班级里是课间惯有的吵闹,身负值日任务的同学争分夺秒地轮着拖把和扫帚,把讲台前面能过人的空隙赌得严严实实。

      江佑敛了打量的目光,绕过讲台前三三两两的值日生往前走。

      “.......你来了?晏哥刚一直找你来着。”
      严柏刚好捧着个矿泉水瓶去教室前面的桌子上接水,看见他后打了个招呼,“我记得你每天中午都来挺早的啊?”

      江佑嗯了一声,将手里印着xx大药房的透明塑料袋子往上提了提,算是示意。

      严柏看着里面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药品包装,瞬间心下了然,咂摸着嘴道:“怪不得,那你快过去吧。没剩几分钟上课了。”

      他说完这句话也就没站着挡路,轻车熟路地挑着拖布旁边的瓷砖空隙跳过去,勤勤恳恳拖着地的值日生及时刹住手中的拖布,才避开了这人白鞋变黑鞋的悲惨命运。

      江佑站在原地,盯着他熟稔的动作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似乎是想紧随其后,也找出一条能前往自己座位的路。
      奈何周围的值日生和手里拖布两两搭配强强联手,战斗力实在太盛,眨眼间白色瓷砖就被人和拖布填了个严实。

      江佑几番周折寻路未果,只好试探性地仿照着之前严柏的样子长腿一跨,从地上各式各样忙碌的拖布中间艰难地挑出来了一小块能勉强落脚的空隙。
      手里拎着的药品袋子在动作间不小心剐蹭到了前边一位值日生的胳膊,他脚步稍顿,轻声道了句抱歉。

      值日生从“淌水拖布与白色地砖的爱情故事”里短暂地脱离一瞬,不甚在意地回过头摆了摆手说没事,看清是谁之后甚至还停了手里的拖把,贴心地给他让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江佑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眼窗户旁边睡着的人之后也没多耽搁,只点了点头就匆忙地回了座位。

      趴在桌子上的人也不知是已经睡了多久,校服被严密地裹在身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得见小半截白皙的脖颈和翘出来一撮的凌乱发丝。
      江佑将药放在桌子上,塑料袋与空无一物的桌面接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睡着的人许是在做噩梦,又许是本身就睡得轻,整个人逃避似的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下。

      这一幕或多或少地与先前的场景有些重合,江佑没来由地升上来些愠意,随后又像是被自己心里那点想法烫到了似的,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
      刚买好的体温计被人从袋子里挑出来拿在手中。

      “晏俞辞。醒醒。”诱哄般的语气。

      许是生病时昏昏沉沉难受得紧,脑袋埋在胳膊里的人短暂地挣扎几秒,声音微弱地嗯了声,随后又重归寂静。

      “……”

      江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伸手将对方翘起来的头发轻轻向下压了压,语调又放缓了些:“......起来了,量个体温。”

      已是深秋,江佑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手指的温度还没来得及被教室里独有的闷热同化,仍沾着点天高秋爽的凉。
      顺着柔软凌乱的发顶摸下来时,指尖恰巧能搭到对方露在校服外面的颀长脖颈。

      这人发尾还带着点湿漉的汗意,江佑想起来他还烧着,动作一顿,刚想把手收回来,谁知底下的人像是忽然醒了似的,往上抬了下头。

      ——然后江佑就看见晏俞辞闭着眼睛,追着把后脑勺放进他的掌心里蹭了蹭。

      “……!”
      实在是太久没有被对方这么主动亲昵过,江佑险些从座位上弹起来。

      ……烧糊涂了吗?

      不知从何而来的、难以言喻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江佑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几秒,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停留和阻拦。

      于是他又把手放了回去。

      方才拿出来的体温计被他握在另一只空闲着的手里,滑稽地支在半空中,周围是吵吵闹闹甩着拖把的值日生,讨论外班各科最高分的八卦同学。

      江佑偏过头看了看还阖着眼趴在桌子上的人,又觉得好像周围也不是那么吵。
      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将这一小块地方与其他的同学分隔开,外面是嘈杂的班级,里面是他和晏俞辞。

      还有窗外偶尔吹进来的秋日的风。

      黑板上方悬挂着的时钟指向一点二十,听了很多遍的陌生校歌从墙壁上落满灰的广播里准时传出来,夹杂着偶尔断音的电流和设备老旧的滋滋声。
      班级外的楼梯走廊里,是一群迟到同学们慌不择路的奔跑脚步声,还有教导主任追在后面恨铁不成钢的怒吼。

      江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从生活习惯到规章制度都透着一种“乱”的学校。
      但此时他罕见地生出来了点儿永远留在这里的想法——无关现实与成绩,无关心里那些怨怼与长久以来的愿望,只是因为某个班级、某个人而已。

      手里握着的重量忽然一轻,江佑回过神,从那点没着没落的幻想里脱离出来,看见晏俞辞已经撑着胳膊起来,正试图伸手从他掌心里将那支体温计抽出来。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这人的眼神惺忪,看上去还是有点迷蒙的状态。

      江佑将体温计递过去,又低下头开始提前在袋子里翻找起退烧药来。

      “.......”晏俞辞倒是没急着量体温,捱过刚起来时的那阵晕眩感之后,若有所思地盯着江佑认真的动作看了会儿。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还烫着,头脑昏沉又细密的疼,几十分钟的午觉睡过去,一点见好的趋势都没有,还隐隐约约有了要加重的迹象。

      但是当下在他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显然不是这个。
      几秒钟后,晏俞辞眼看着江佑那只漂亮颀长的手拿着白色的药盒递到了自己面前。

      体温计握在手心里莫名有些发烫,他恍然想起当初对方花粉过敏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是这么把药递过去的。
      ......还好心又顺手地帮人家抹了一下。

      时过境迁,心境不同,某些事情放在当初和现在来看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晏俞辞无话可说地闭了闭眼睛,把脸上的烫全部归咎于是发烧所致,接过药后哑着嗓子道了声谢,认命地转过身去量体温了。
      ——老天爷啊,最好烧得再高点儿,直接烧死得了。

      江佑并不知道短短几秒之内晏俞辞心里这点真情实感的许愿。
      左边桌子上那张做了大半的化学卷在他动作间被风吹起来一角,江佑怔愣几秒,后知后觉地发现晏俞辞这场休息作用约等于零的午觉——好像,是写着卷子睡的。

      ......头上发着高烧,头下枕着化学卷。

      “你......不舒服还撑着做题?”这话放在以前江佑肯定不会问,但是现在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有点私心在。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啊?”晏俞辞还陷在自己过去跟江佑好哥俩似的独断专横里,正忙着羞愧难当,显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所指,“什么?”

      江佑叹了口气,很随意地曲起指节敲了敲那几张被人平铺在桌面上的黑色化学卷。
      最上面的那张平白无故地被人枕着睡了一中午,模糊粗糙的印刷卷面上明显多了几道可疑的褶皱。

      “...........”
      晏俞辞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一时语塞,只好欲盖弥彰地干咳一声。

      “呃....不瞒你说。”被人盯着坐如针灸的感觉再度回归,晏俞辞没敢去看他,逃避似的打了个哈哈,“那个啥,这次考试成绩实在太烂,不做题心里难安。”

      洪亮恢弘的广播校歌大合唱还回荡在教室里,忽然抽了风似的,伴着滋滋哇哇的刺耳电流分贝骤然增大,将晏俞辞的尾音淹没了一小截。
      但是江佑还是切切实实地听清了。

      他的视线落在对方带着好看弧度的细长脖颈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酝酿好的邀请在心里擦得光滑锃亮,轻飘飘地脱口而出。

      “......以后要不要一起学习?”江佑问。

      他这句话在分贝极高的校歌背景音面前颇有点蚍蜉撼树的意味在,晏俞辞通过口型艰难地辨认几秒终于听出来其中深意,还险些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刚要打的哈欠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十分缓慢地吐出来个跟先前一样的单音节:“啊?”

      脑袋还昏昏沉沉地烧着,平日里的思维方式或多或少有点受了影响。
      广播的声音重新弱下去,晏俞辞听见江佑把方才的话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面对被暗恋者时的思维与理智在生病状态下难以为继,最后咔嚓一声崩了个彻底。
      晏俞辞茫然间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隐隐约约记得当初那句“回归普通朋友”的誓言。

      他低头盯着体温计上的38.7℃看了会儿。
      ……但是既然都生病了,偶尔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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