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歪传》无繇可医

21、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00.

　　某年某月某日，晴。

　　空桑少主昨夜晚归，带着一身不知从何而来的香水味。

　　01.

　　昨天晚上你到现世赴约，回到空桑时已近深夜，你不想吵醒其他食魂，又确实累得不想动弹，便没有洗澡也没换睡衣，因疲惫而迟钝的感官更没有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沾上去的淡淡的香水味，倒头就睡。

　　直到第二天一早，佛跳墙走进你的房间。

　　爬床是佛跳墙的传统艺能，有多传统？传统到锅包肉亲自配了钥匙塞给他以方便门被你反锁时走正门，以免跳窗时踩坏窗框。

　　自从他回到空桑以来，你房间的窗框已经换了三次，郭管家放话说如果现在这个再坏下次就上铁板，直接给你焊死。

　　当然这个提议被你死谏回去了，结果就是佛跳墙手中多了把钥匙。

　　像往常一样，佛跳墙推开门，步伐轻快地走到你的床边，玉白的手抚上你的面颊，倾身凑近你耳边正要说话。

　　蓦地，一缕浅浅的薄荷茉莉清香飘入他的鼻腔，他愣了一瞬，低头去看你，便发现你身上穿的不是睡衣，而是昨日出门前特意换的那套休闲服，那股香气就是来自你的领口，虽然淡薄，却挥之不去。

　　佛跳墙温柔的笑意霎时被冷意取代，他俯身靠近，轻轻攥住你的手腕，唇角弯起不着温度的浅笑：“美人，该起床了。”

　　你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一股熟悉的暖香笼罩周身，又听到佛跳墙的声音，长睫微闪，慢慢睁开来。

　　“福公，早啊。”你习惯性伸手搂住他，手臂一带，顿时将他拥了个满怀。

　　“早，美人。”佛跳墙微微一笑，却不像平常一样揽着你柔声细语，反而用力抱住你，埋头在你肩颈处乱蹭。

　　冰凉柔滑的发丝蹭在你颈窝处，痒痒的，你下意识躲避了一下，却觉环在你腰身的佛跳墙的手臂猛地收紧，那样大的力度，几乎是想将你揉进他骨血中，身板结实如你也不禁感到骨头一痛。

　　你痛呼一声，佛跳墙也随之放松了对你的禁锢，却委委屈屈地抬眼看着你说：“抱歉，美人，我并非有意，只是……”

　　你最怕看到他这种委屈的小表情，哪怕知道其中含有表演成分，也忍不住心软地回抱他：“没事没事，我不痛。不过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很不高兴的样子？”

　　“啊，是啊。”佛跳墙承认得十分爽快，搂着你又是一阵乱蹭，“因为我想用我身上的味道，将美人衣上的香水味盖去。”

　　你：？？？

　　什么香水味？哪里有香水味？

　　见你不回答，佛跳墙目光黯淡地垂下长长的睫毛：“美人不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你对着佛跳墙一向是没有原则的，立马张开手臂，“来，你随便蹭，动一下算我输！”

　　佛跳墙这才笑开来。

　　半分钟后——

　　“哎哟喂好痒！福公！你的头发缠着我脖子了！”

　　02.

　　第二个发现你身上的香水味的人是龙井虾仁。

　　在此之前，你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被佛跳墙蹭了一遍又一遍，出门时闻着自己身上的味儿都有点饿。饶是如此，你依然觉得领口处仍残留着那缕浅淡的，犹如附骨之蛆的薄荷茉莉清香。

　　烦呐。

　　抱着一种奇怪的烦躁心理，你走进茶园，赴前几日与龙井居士说好的约。走进园子的那一刻，你心中的烦闷蓦然烟消云散，只余满心的平静悠然。

　　茶香漫然而起，薄雾氤氲在翠色的发间，迎风飘来一缕从你面上拂过，你有感回身，立身于清澈池畔的龙井虾仁乍然撞入眼帘。

　　他手持簪花折扇，苍翠的眸映着山岚雾霭间缓缓走来的你。

　　“龙井居士，早！”看到他，你立时扬起灿烂的笑脸，挥着手小跑到他身前，一身浓郁异香被迎面扑来的晨风尽数卷走，只留下浅浅的，仿佛是从龙井虾仁袖间漫起的茶香。

　　龙井虾仁微微柔和了神色，轻甩折扇，正要回你一句“早”，那缕交杂在茶香间的薄荷茉莉清香却令他忽然变了脸色。

　　空桑内从未出现过这种香味，只能是你从外面带来的。香气与你纠缠得这样紧密，那你和留下香气的人到底做过什么，似乎也呼之欲出。

　　捏着折扇的手用力攥紧，龙井虾仁澄澈的眸色转深，声调也沉了下来：“你……方才去见了何人？”

　　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笑嘻嘻地说：“当然是佛跳墙，一大清早的，除了他我还能见谁？”

　　“……不是。”龙井虾仁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你身上不是佛跳墙的味道”，手指松了又紧，“你难道不曾察觉自己身上气味有异？”

　　闻言，你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啊？我都洗了一个小时的澡，皮都快搓下来一层了，还有那种香水味？”

　　香水……味？

　　龙井虾仁抿紧嘴唇，冷着俊颜凝视你片刻，直把你盯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最后抓住了你的手腕。

　　轻叹一声，他沉声道：“我为你泡了今春的新茶，走吧。”

　　你茫然地被他牵着走。

　　两分钟后，你路过一座放茶的架子，不知怎的脚滑了一下，不小心撞倒了放在顶端的茶罐。

　　“小心！”

　　龙井虾仁眼疾手快地将你拉进怀中，你们两人都被从天而降的茶叶扑簌簌浇了满身。

　　那是今春的早茶，茶香清冽，亦是龙井虾仁身上的味道。

　　“龙井虾仁，你没事吧？有没有被茶罐砸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龙井居士被你拉着手来来回回地打量，听你一声声地询问和道歉，眉眼微弯。

　　“无妨。”

　　如此，那恼人的味道便被压了下去。

　　03.

　　东璧龙珠是第三个发现你身上有不属于空桑的香水味的人，在你去帮他整理卷宗的时候。

　　精于探案的东司马一向敏锐过人，你一走进房间他就察觉你身上纠缠着佛跳墙的异香和龙井虾仁的茶香，只不过它们的出现谁都不会觉得意外，毕竟都属于空桑传统艺能的一部分。在此前提下，那一缕莫名的薄荷茉莉香气就显得格外突兀。

　　且令人不悦。

　　在书架前翻找卷宗的东璧龙珠挑了挑眉，锐利的目光在你身上逡巡一遍又一遍，带着探究和一丝隐藏得极好的不快。你被他打量得头皮发麻，好像一床拆了被单被放在阳光下暴晒的棉被，从头到脚无所遁形。

　　“东司马？”你小心翼翼地开口，托着几乎高过你的眼睛的卷宗，从卷宗旁探出头来，“怎么了？我不会也是你这次负责的案子的嫌疑人吧？”

　　不怪你会这么想，实在是东璧龙珠的生活组成成分中绝大部分都与探案有关，你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呵，如果真有这样的案子，我会是另一名嫌疑人。”东璧龙珠冷笑一声，压下询问的念头，一边接过你递来的卷宗分门别类放好，一边在心中推断那缕香气的来源。

　　空桑里无人拥有此种香气，或带有这种香气的物品，两位老大夫的药庐中倒是有薄荷与茉莉的味道，但混在一起却不是这种香气，没有那么柔软和缠绵。

　　这更像是香水，女性，或者男性，都有可能。而它之所以会出现在你身上，或许是因为你曾与它的主人有过十分亲密的接触。

　　推断至此，东璧龙珠感觉心头火起，引以为傲的理智也在这股暗火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人在不理智的状态下做出的所有推测基本上都可以被扔进垃圾桶，东璧龙珠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犯类似的错误，所以他决定不猜，而是直接问。

　　彼时，你正在给卷宗归类，头顶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你抬头去看，就见东璧龙珠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微微弯腰，将你整个人拢进他的身影中。

　　帽檐一侧的垂珠长穗落在你肩上，东璧龙珠灿金的眼深邃如暗夜曙光，透着沉凝的冷意：“你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

　　他的动作稍微再大一点，对你而言就称得上是拥抱了。但在空桑众食魂中，你唯独没有得到过东璧龙珠的拥抱。

　　于是你想了想，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腰，还不怕死在你怀里蹭了几下。东璧龙珠没料到你会有此举动，整个人僵在原地，无处安放的手停在你后背的空中，将落未落。

　　东璧龙珠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比龙井居士更寒凉的气息，如同山巅积雪，照在冰刃上的月光，冷冽刺骨。

　　然而这份冰冷在强势消除你身上的香水味后，又尽数消融于你的气息中，化为一缕绕指清风，萦绕在你发间。

　　“这下总算没有那股讨厌的味道了！”你搂着他满意地笑道。

　　东璧龙珠凑近嗅了嗅，确实没了，只有他的气息。

　　东司马也满意了，满意得甚至忘了推开你。

　　“那就好。”

　　04.

　　数日后，众食魂突然想起他们还不知道少主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于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许久，终于从你记忆里挖出香水味的真相。

　　来自同学聚会上你的一个过分热情，见谁抱谁还不肯撒手的业余调香师老同学。

　　佛跳墙露出了微笑，龙井虾仁端起了茶杯，东璧龙珠勾着嘴角擦刀。

　　05.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调香师屋子里的香水是被谁砸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