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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善良 ...

  •   “求求你们,给点钱吧。我老伴得了脑瘤,做手术得要三十万BLABLABLA……”

      我停下脚步。眼前的大妈身宽体胖唇红齿白,两坨肥厚的肉堆垛在她的脸颊,膀子和城墙差不多厚,毫不夸张。她脚边有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面如死灰双眼紧闭的男人。老婆紧挨着他哭天抢地的,他死了一般无动于衷,光天化日之下像极了曝尸荒野。

      现在是大夏天,大妈跪在街上的盲道边,给路过的行人磕头。

      呵,多老的套路啊。乞讨的套路也该创新了吧。

      “小姑娘,我给你磕头啊……我求你啦……”

      大妈瞅准了我,咚咚对着我磕头。

      我张开手掌,手心闪现一个黑色的百分数:99.1%。

      从我很小很小、对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洋娃娃和糖果时,我的手心就时不时跳出百分数,数字是电子钟、红绿灯那种最常见的字体样式。我无数次和爸爸妈妈说过手心里的百分数,把掌心挠破出血,可是他们都看不到。

      只有我。对,只有我。

      只有我的掌心才有百分数。也只有我能看到自己掌心的百分数。

      最开始是0%。后来我发现只要我做一件好事或善事,这个百分数就会增长。在我虽有小波折但整体算大平大稳的二十多年人生中,我疯狂地做好事,截止到今天终于将这个百分数积累到了99.1%.

      我是特殊的,唯一的,独一无二的。

      “小姑娘,我给你磕头了,你是好人……”

      大妈……啊不,换个尊重人的说法,我应该叫她阿姨。

      我走到阿姨的面前,双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她被我这一番动作给吓了一跳,呆愣愣地看着我,额头上满是磕头留下的灰土,这模样可傻了。

      我在心里偷笑。阿姨肯定没见过像我这样善良的人吧。毕竟要钱的套路老成这个样,明眼人都不稀得搭理她。我身上穿着两千块的连衣裙,戴的是名牌墨镜,虽然称不上明星级美女,可气质和学历加成,走到哪儿也算人见人夸的小美女了。

      被我这样的人亲手扶起,她肯定是受宠若惊了。

      我温柔地冲她笑了笑,拿起她脖子上的二维码,扫了扫,转过去一千块钱。

      阿姨磕头磕得更凶了,路过的行人有不少都停下来往这边瞄。在她连连不绝的道谢声中,我紧紧盯着掌心:

      99.12%

      靠,烦死了。我都捐了一千了才涨0.02%。

      我夹起包就走,越想越烦。

      自从百分数积累到99%之后,涨得就越来越慢了,有点像经济学中的边际效应递减。记得一开始,我去邻居家玩,给邻居家的小妹妹分一颗糖,就净赚20%呢。

      虽然那盒糖本来就是我从她家里偷拿的。糖盒上印着一个大大的“Sour”,吃起来酸酸的。

      自我摸清了百分数的规律,我就再也没做过偷这种事。就算一不小心做了坏事,我也会事后拼命做好事以弥补做坏事留下的恶果。

      就这样,我在二十多年的弥补和主动中,一点点将0变成了99.12。

      我真善良啊。说实话我自己就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了。

      回到家,我明显地感觉今天气氛极其不对。每天准时十二点整会摆好的午饭,竟然还没有安排,家里的灯也罕见地亮了三盏。这可就太奇怪了,二十多年来,妈妈每次开灯都会开两盏或四盏,她说偶数比奇数好。连空调温度都要控制在偶数。

      妈妈在沙发上打着电话,脸色很是凝重。许久她放下手机,双膝紧紧并着,即使在家她的坐姿都特别淑女。

      “是你爸打来的。他说你奶奶生病了。”她用不辨情绪的强调说,“而且病得很重,需要做肾脏移植。”

      爸爸妈妈在我十岁时就离婚了,我一直跟着妈妈生活。

      我平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要去探望她吗?”妈妈没什么表情。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你想让我去吗?”我换好拖鞋,将脱下的高跟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鞋架上。妈妈特别讨厌我弄乱东西,她喜欢整洁有序。记得有次我把面值五十的钞票放错了顺序,和几张二十元的钞票混在一起,就被她打了一巴掌。

      其实我不怕痛。我是怕她眼底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嫌弃。

      “去吧。”她说,“好歹你上学她也是出了钱,这些年陆陆续续也给你塞了不少。她挺疼你的。”

      “嗯。”我听话地点点头。

      “对了……”妈妈站起身,对着镜子理顺了睡裙的褶皱,“你小瑶妹妹让你去她家一趟,说有东西要给你看。”

      小瑶就是我的邻居妹妹,比我小四岁。我当时偷拿她家的糖给她吃,她还感激不尽。

      她家就在我家对门。我决定在去医院看奶奶之前先找她,看她要给我显摆什么。

      我按响了门铃,没出三秒门就开了。小瑶蹦蹦跳跳把我拽进屋、她单独的卧室。她的卧室是典型的少女风格,墙皮是腻死人的粉红色,衣柜里很多眼花缭乱的洛丽塔小裙子,内裤袜子随便的扔在地毯上,还用蓝牙音箱大声外放音乐。

      她从一个纸箱里,抱出一团毛绒绒的什么。

      “这是我在街角捡到的小狗。”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幼年土狗捧到我面前,说话也细声细语的。捡到一只狗就这个样,我觉得她又一惊一乍又挺没脑子。

      小土狗全身黑色,只有脑门处有一片白毛。

      “你叫我来就是让我看这个?”我瞟了土狗,顺带瞟了她一眼。

      “是呀。我爸我妈都同意了,他们现在出门给它买新狗窝去了。”小瑶笑笑,弯腰把小狗放进纸箱里。

      我只好也弯下腰,轻轻摸两下小狗的脑袋,又起身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小瑶喊住了我,“姐姐,你跟我提到的那个百分数,就是在你手心上但是我们都看不见的……”

      我愣了下,“怎么了?”

      “我听说的喔……据说,也有人有这个东西,不一定只在手心,指尖、膝盖都有。只要做好事慢慢把百分数积攒到100%,就会死不了,无论怎么折腾自己都死不了。姐姐,你现在的百分数是多少啦?”

      我像被一把冰锥扎透了,心里一下子凉半截。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和我一样啊。这就没意思了。一旦有人和我一样,那我又算啥呢。我不能接受这个现象,所以我拒绝承认它。

      “哪有什么百分数啊,那是我小时候闹着玩骗你的。别信这些。”我用轻柔的语气跟小瑶说,然后没等她开口就走出了她家。

      医院里的重病住院区还是蛮安静的,病床上不乏插着管的病人。路过几个床时,我主动帮行动不便的老人打热水,一些病人的点滴见底了我就叫护士过来给他们拔针。

      这么一轮下来也挺累,为了百分数我都忍了。可低头一看,居然还是99.12%。

      我烦躁地放下手,一抬头正好看见爸爸。他正站在奶奶的病床边,朝我这边招手。

      奶奶闭着眼躺着,骨瘦如柴,特别像披了人皮的骷髅。她这个样子真够吓人的。

      “等会你去抽个血。”我爸交给我一张单子。

      “为什么?”我问。

      “你奶奶要肾脏移植,可是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大夫说亲属更容易配型成功,而且排斥低,建议咱家的人都做检查,说不定就能有配得上的。”爸爸看向我,“凡是和你奶奶沾点血缘的,我都让做了抽血检查。现在就差你了。”

      我第一反应是拒绝。那可是从我身体里取出的一颗肾啊,和给钱、打水这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可我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就要做好事,况且还不一定配型成功呢。

      “好呀。”我微笑着拿过单子,乖乖去做了抽血。

      ……

      事实证明,但凡心存侥幸,恶的结果就更容易发生。

      一个礼拜后我被医院告知,配型成功了。

      天打雷劈!

      妈妈站在穿衣镜前,整理着平整柔顺的睡裙,努力将额前没多少的碎头发用发卡固定住。她永远都是优雅的姿态,就连在家上厕所,都会把水龙头打开哗哗流水。她说一个优雅的女人不可以让别人听到行厕的声音,包括自己的女儿。

      “你真要给你奶奶一颗肾?”她理了理鬓边。

      我从镜子里看她,“你想让我给吗?”

      “给吧。”她轻松的回答让我没有料到,“你爸说了,只要你同意给肾,他就把名下的三套房都过户给你。不就一颗肾嘛。我问了医生,人只有一颗肾也能活得好好的。”

      我盘算着。确实如妈妈所说,失去一个肾又怎么样呢。如果担心身体健康,只要把百分数积攒到100%,我还怕什么呢。

      “好。”我看着手心的99.12%,下定了决心。

      奶奶病得很重,没几天就做了肾移植手术。

      在病床上从全麻的后遗症辗转醒来时,我恍恍惚惚,像意识出窍了,从第三视角在看自己。我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妈妈似乎在病房外,和爸爸在交谈着,看那正经的表情,应该是在讨论房子过户的事吧。

      我下意识看了手:99.9%。

      我清醒了一大半。

      我不会死了,我不会死了,我即将永生!我忍不住大声笑起来,想和全世界显摆我的寿命,想把从小到大骂我神神叨叨的嘲笑全部都返还回去。我想跳舞,虽然我从没有学过舞蹈,我好想大声骂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这个时刻除了跳舞和脏话,没有别的行为更能表达我自己了。

      狂喜之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感恩。我要感恩奶奶。奶奶,你的肾病生得太好了!啊,真的谢谢你!

      ……

      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吧,我恢复得很快。一个月后就顺利出院了。

      小瑶是第一个来看望我的人。在我眼中她是除了我自己之外最善良的人,就是人有点傻。

      “姐姐,你好厉害。连电视台都来采访你,大家都夸你孝顺。”小瑶围在我身边,怀里抱着那只小土狗。小狗长大了一圈,脑门处那道白毛在浑身的黑毛中,更鲜艳了。

      我谦虚地摇摇头,“谈什么孝顺啊。那是我奶奶,我一定要救她。”

      “我爸我妈天天跟我唠叨,说姐姐优秀,从小学习就好,人又那么善良。”小瑶说,“为了跟得上姐姐,我去志愿者中心报名了。”

      我惊讶地问:“你要做志愿者?”

      “嗯呐。”小瑶摸着小狗的头,“做志愿者能加学分,而且的确锻炼人,对我找工作也有好处……”

      她后面呱呱说什么我听不进去,因为我又有点不开心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做好事就好了。大家都像我这样做好事,我就变普通了。

      可我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就要对别人的好事做出称赞。

      我冲她笑笑,顺便揉了小狗的头,“能问问,是什么志愿者项目吗?”

      “是去国外,去一些贫困的国家支教,教他们英语和中文。”小瑶说,“姐姐知道我是学英语的吧。”

      我松了口气。原来就只是动动嘴皮子教书,和捐肾捐遗体完全没法比嘛。我只是捐一颗肾,百分数就涨了这么多。小瑶做的好事,和我所做的根本比不了。将来我再去捐骨髓、献血,搞定100%相信很快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喜上眉梢。

      小瑶抱累了,把小狗放到地上。小狗温顺地窝在墙角趴着,静静地听它的主人说话。

      “我最近又听说,有关那个百分数的事情了。”小瑶神秘兮兮的,“说什么,捐钱不如捐身,捐身不如捐知识。”

      “这是什么意思?”

      “捐钱就不用说了吧。捐身,往大了说有捐献遗体做大体老师,往小了说给别人帮忙跑腿搬东西、端茶倒水等都算捐身。捐知识就是精神上的,给同学讲题也算捐知识。”小瑶说,“他们说捐知识的百分数涨得是最多的。”

      我咯噔一下,“那支教,岂不是赚翻了?”

      “我有啥赚的呀。我又没有那个百分数,权当去国外锻炼自己了。”小瑶无奈地说,“有关百分数的说法我都是在网上道听途说的,还不一定对呢。小时候姐姐总给我看手心,我很好奇,现在长大了就开始关注这方面……”

      “你在哪儿听说的?”我打断她道。

      “在一个聊天群里。”小瑶飞快地掏出手机,“姐姐等等,我把群号发给你。”

      接下来在家养伤口的期间,我全部时间都用来水群,跟一帮和我有类似情况的人交流。

      我了解到,这个百分数有个专有名词,叫“功感率”,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这个。功感率会随着所做的好事的影响力慢慢累加,直到达到100%的那一瞬间,人会瞬间进入不死不灭。

      然而迄今为止,鲜少有人成功,但成功的人都说过,达到100%时眼前会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功”字,延伸到无边无际,接着耳边会有天使的声音:你的功感率已达成,即将升入天堂。

      我还问了几个群友的功感率。他们才20%、30%,最多的一个不过是38%。

      我看着浮现在手心的99.9%,内心无比斗志。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在家养伤的日子无比煎熬,我天天躺床上,心里边急得要死,完全没有机会去做好事。好不容易熬到伤口长好,我开始频繁出入献血车、给同学讲题、主动打扫寝室的卫生间。

      有时候看见同学怎么讲也讲不明白的笨样,我也会烦。还有一次献血前,护士戴着听诊器听我的心跳,结果说我心律不齐,拒绝帮我献血。我差点就砸了她的听诊器。她太耽误我的事了。

      连续几轮折腾下来,功感率才涨了0.05%,现在是99.95%。无论我做什么都上不去,我要崩溃了。

      于是今天我终于站在了志愿者中心的门口。

      我要捐知识,便报了和小瑶一样的项目。

      志愿者的选拔也不是好糊弄的,需要初筛、笔试、面试。最后在所有的报名者中只能选出一个人派往国外。

      我和小瑶无疑成了竞争对手。不过我一点不担心。

      论学历,我是研究生她是本科生;论经验,我为了做好事当过好多次志愿者了,绝对比一般人丰富很多;论长相身材,小瑶那种邻家妹妹相貌平平的,和我更是没法比。

      然而万万没想到,我笔试第一名,加上面试成绩后居然落到了第二。

      而小瑶是第一名。

      我打电话给志愿者中心,对这个结果表示质疑。对方给我的回复是,选拔官在面试考核中,通过和我交流,认为我不具备支教的态度和精神,无法担当支教任务。所以我的面试成绩很低。

      我在家抱着枕头大哭了一整天。

      妈妈还是穿着那身丝滑笔直的睡裙,站在我的卧室门口,安静地看着我哭。她在家也穿高跟鞋,走起路时哒哒的,很好听,就这样来到我的床边,也不出声安慰或者摸摸我,就只是看着。末了,等我哭累了,她拿着纸巾递过来,“乖孩子……”

      我被她充满母爱的语气打动,就不怎么想哭了。拿过纸巾粗喇喇地擦着眼泪,再拿湿了的纸巾狠狠擤鼻涕。

      妈妈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等会别忘了洗你的枕巾哦。记得加消毒液哦。”

      我默然地点了点头。

      那几天我特别不舒服,整天窝在床里,连好事也不太想做了。比起做不了好事,最让我颓废的是我居然被否定了,我居然被别人认为不如小瑶。我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度日,每天睡十二个小时,看剧打游戏,头发四五天都不洗,吃饭都让别人带。

      直到有一天,小瑶给我发来信息,说她明天就要去国外支教,接下来一年都见不到我。她邀请我晚上去她家请我吃顿饭。

      我从游离迷幻的梦中醒来,脑袋还是昏沉至极,就看到了她的信息。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死了就好了。第一名没有了,作为第二名的我不就取而代之了……

      不行,不行。我冷静下来,杀人犯法。我不想坐牢。

      我特地洗了个澡,把很久没剪而及腰的长发梳得很顺,换上高跟鞋和新裙子,喷得香香的。花两三个小时化了全妆,把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肤色暗沉和病态统统压在粉底之下。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掸直裙子的褶皱,把鬓边的碎发往后拢。我放轻脚步,高跟鞋走出哒哒声响。

      我终于成为和妈妈一样优雅的女人。

      小瑶一家果然被这样的我惊艳到了。我从他们的眼神和行为能看出来。小瑶主动给我盛饭夹菜,姐姐姐姐叫个不停,还让她的小土狗给我拜拜。晚饭过后还有蛋糕,我把奶油涂在小瑶脸颊上,她对我的这种主动很兴奋。我在她家玩到很晚,帮她喂小狗、帮他们家收拾碗筷、请他们出去唱歌嚎到深夜。

      我好开心,真的。

      这份开心让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晨十点,我听妈妈说,小瑶家一大早被送去了医院。

      “据说是食物中毒,他们家狗死了。幸好人都没事,已经抢救过来了。”妈妈平淡地说,上下扫了我几眼,“你昨晚去他们家吃的饭,没事吧?听说他们家吐得满地都是,可脏了。你现在想吐吗?”

      “别担心。我不会吐。”我笑着回应妈妈,“我从三年级开始,就学会忍住呕吐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

      妈妈笑得好明朗,“乖孩子。”她说。

      ……

      由于小狗死了,小瑶情绪极度低落,临时改主意不愿出国。志愿者中心没有办法,改选了我去国外支教。

      我下了飞机,在夜晚大口呼吸着空气,看了眼掌心的功感率。

      99.97%。

      我愣了愣,心里狂喜,万年不动的功感率竟然涨了。如今离步入天堂只一步之遥。

      谁都不能阻止我做好事!谁都不能!

      重新开了手机,连续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但消息列表里只有三条未读。

      三条都是小瑶发的:

      『姐姐,到地方了吗?还适应吗?我和爸妈都没事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姐姐最好去做检查,虽然你那天晚上减肥什么都没吃,但我还是很担心你。支教的国家医疗条件不好,我越想越替你难受。唉,不过还有一件更难受的事,我的小狗死了。』

      我按灭手机屏幕,张开眼看着星空和月亮,内心安宁极了。似乎有带队的老师在远处喊我名字,但我没工夫搭理。

      杀人犯法,可杀狗不犯法呀。

      那晚,我在食物中投放的剂量经过了严格的计算。剂量足够致死一条小狗,但人吐几场就没事了。

      我和小瑶差不多一块长大,深知她的性格。她那个易燃易上头的性格,绝对会因为一条狗的死而自暴自弃。

      我得意得很,顺手点开小瑶的第二条信息:

      『姐姐,那个晚上,我看见你对饭菜动了手脚。但我还是吃了,因为我知道你很想去这次的支教。你很善良,从小到大做这么多好事,肯定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我想成全你。』

      我惊得差点摔了手机,像站不稳似的整个人虚晃一下。冥冥之中我看见带队的老师冲我喊什么,那样子好像很焦急。可我不想去关心了,急急忙忙点开第三条信息。

      『姐姐,不瞒你说,其实我也能看到功感率,就在我的手背上,是个红红的很喜庆的百分数。在我那天晚上想成全你的那一刻,功感率就跳到了100%,果然听到了天使的声音,好好听,是女孩子的音色。』

      我一阵眩晕,只觉得天旋地转。等一下,功感率怎么会是红色?我抬起掌心,奇怪地盯了半天。从一开始,我的功感率就是黑色的啊……

      骗我的,小瑶她骗我的!她故意让我嫉妒她!她享受别人的嫉妒罢了……

      念头一起,手心黑色的百分数变成了100%。

      我圆梦了吗?终于,我要永生了吗?我眼前发黑,从身体内部翻滚起一阵阵想吐的感觉。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舒服……不远处的带队老师,到底冲我一个劲地喊什么呢。

      我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带队老师说话的内容,“有坏人,快逃!”好像是这个吧。

      视野中忽地现出一个巨大的“恶”字,延伸向四面八方。

      “你的恶感率已达成,即将堕入地狱。”

      啊,是男人的声音,很嘶哑刺耳,伴随着无数不男不女的怨灵的嚎叫。

      我站不稳了,双脚灌满了铅,身体渐渐跌向地面。

      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自己制造的骗局中么。

      我跌入了一个拥抱。在黑雾笼罩的视野里,我模模糊糊看到了这个人的长相。

      是个年轻的男人,稚嫩的五官,一身黑色装束,顶多也就是十多岁的青少年。

      “你是来救我的吗?”我怀抱着期待问他。

      “我是送你去地狱的。”他冷酷地说,“还记得我吗?”

      我看见他黑亮的发顶中央,有一道银白的头发。是染的吗?还是天生如此呢?

      我的意识在下坠,摔在冰冷脏乱的地上,并且穿透了地面,往地底更深的地方继续下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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