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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杜大人与杜夫人 ...


  •   被避了几次,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然而终究是忍不住关心,这般辗转之下,索性自己寻了几本医书,看了起来。

      花朝初孕反应并不强烈,只是格外能吃。最初半夜饿醒过来,怕吵醒杜誉,就那么直挺挺躺着,对着帐子顶望上一会,望到困劲压过了饿劲,才沉沉睡去。睡梦里还吧唧着嘴,早上醒来枕头都湿了。

      杜誉十分细心,晨起时见她眼下泛着青黑,便料到她半夜没怎么睡好,再兼之那湿漉漉的枕头,和她这几日惊人的胃口,便猜到了七八。

      怕她不好意思,索性未问,次日晚间,便取了一盒点心放在床头。睡时格外警醒,感觉到她一点动静便醒过来,一夜醒了五六回,生怕错过她醒的时间。

      总算有一回撞见她真醒过来,赶紧掌灯将那点心端过来。

      花朝望着他烛火下疲惫又兴奋的脸,只觉那火光烧到了心中,整个胸腔都是暖暖的。

      杜大人的兴奋持续到了衙门中,纵是顶着两个深青色的黑眼圈,办案效率依然只快不慢。一到散值的时间,比谁走得都快。司刑司的弟兄们皆喜闻乐见,恨不得奔走相告,从此再也不用陪着长官加班了,可不是好。

      一下值早,各项娱乐皆排上了日程,连红袖招生意都比从前红火了几分。皆盼着杜夫人这孕能怀的久一些,最好能像传说中的哪吒母一样,一孕三五年。

      杜誉那日原本才写好自请外放的折子递上去,预备手头诸事一了,就带着花朝一道回南。花朝在江洲待了四年,生意的根本都在那里,兄长一家亦在南阖,回南之后便可跟他们团聚。

      孕事一确定,杜誉次日天还未亮便起大早到了中书省。中书长官薛守昔日阅过杜誉的卷子,很是欣赏这位后生,欣赏这感情,带了一丝莫名其妙的亲切,亲切之余,便起了一丝捉弄的心。

      听杜誉说完情由,故意在案上翻找了一圈,一拍大腿,懊恼道:“啊呀蘅思,你来晚了一步,那折子刚刚叫送折子的内侍官取走了,不过此刻还早,大概还没到承德门,你赶快去追,说不定还能赶上……”

      杜誉心中焦急,没注意他的神色,连忙道了声谢,果然拔足去追,倒是真在承德门外追上了送折子的小内侍,然而上下翻了几遍,都未翻到那折子。

      方明白受了人戏耍。

      只好赶紧再回中书省。薛守才吃完早饭,正悠悠剔着牙,见杜誉大汗淋漓着进来,笑了笑,先发制人道:“读书人身子骨弱,一阵风都能掀起来,你这样多跑跑,挺好,挺好!”

      如此一来,杜誉实在不好再说什么。本就是求人,对方又是长官,只好躬身道:“大人,下官的折子……”

      “啊?什么,糖纸?!”薛守一只手放在耳边,打岔道:“本官没吃你喜糖啊,哪来的糖纸?”

      杜誉这才恍然大悟。

      连忙躬身出门,上街买了一大包喜糖,提来薛守衙房。薛守一边装模作样说着“蘅思不必如此,不比如此”,一边欣慰笑着接过那喜糖。

      薛守阅过杜誉的卷子,虽不比赵怀文,但也算是他半个座师。

      同阅过他卷子的礼部尚书秦融和崇文馆那几个老头子,都没吃到杜誉的喜糖。

      薛守当即拆开那包,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嘿嘿,他薛守,毕竟还是与旁人不同!

      一边囫囵嘬着糖,一边将案上早已备好的一份折子递给他:“蘅思是为了这折子吧,给你。”

      杜誉如愿取回了折子。回衙门的路上,天光已然大亮。薛守说的不错,这么一来一回跑下来,胸腔都觉得开阔了。被这春末暖融融的日光一照,更觉得心情大好。经过方才买糖的铺子门口时,忽然想到什么,又走了进去。

      次日,刑部衙门里的各位同僚都收到了杜誉的喜糖,上到尚书李继盛,下到没品级的小捕快。大家收到喜糖都有些惊讶。鉴于杜大人以往木头人似的性格,除了司刑司几个在杜大人手下跑路的同僚上门喝了喜酒领了喜糖,莫说旁人,就连李继盛都不敢做此肖想。

      那是谁,那可是愣头青杜誉啊。杜誉这般得天子宠爱,要是会做人,还肯勤勤勉勉、踏踏实实在他手下做事?

      李继盛这喜糖收的有些烫手,心中很是百转千回了一番。

      然而掰着指头算了一圈,自己离致仕也没个几年了,杜誉离自己毕竟还差个不少级,最多也就是威胁威胁他手底下侍郎的位置。

      是以左侍郎进来和他述职的时候,望着那厮一无所知的茫然样子,他目光中不禁露出几分同情——哎,你小子,要怪就怪命不好吧。

      左侍郎毕竟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接触到自家长官那眼神,狠狠打了个激灵。回去左思右想、辗转难眠,一连个几日下来,竟然病了。李继盛因心中带着同情,不免对那侍郎多关照了几分,下值无事,还上他府上探望了一番。

      那侍郎病中十分多愁善感,见长官来看自己,一时握着他手,感动的泪眼涟涟。反思自己这么些年在衙门里摸过的鱼,深觉愧疚。病愈回衙后,卯足了十二分力气要报效朝廷、报效尚书大人的知遇之恩。

      竟一连破了好几桩积压数年的悬案。京中百姓交口称赞。

      只是苦了几个跟着他、挑灯挑地眼睛都快瞎了的下属。纷纷怀疑是司刑司的杜大人上了他们家大人的身,暗地里打算请人给他们大人做个法。

      大多数人收到喜糖之后的反应并没这么复杂,只是喜悦之余感慨,杜大人这么些年不近女色,没想到一近了女色整个人都通络了。

      想起昔日将杜誉拽进了红袖招还任由他落荒而逃的张慎,纷纷背后责他不够努力。

      张慎几日下来喷嚏连连,只好时不时紧紧自己的衣袍,在夏日将来之际,很是踟蹰了一番该不该将收起来的冬袄再拿出来。

      不单刑部的人收到了杜大人的喜糖,其他与杜誉相识的人也各收到了一份。薛守候朝时本想无意间显摆显摆,尤其是崇文馆那几个迂阔又自诩清高的老头子。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那几人已经颇感慨地谈起了此事。薛守的优越感一时荡然无存。气地两撇小胡子翘了翘——哼,你们还不是沾本官的光!

      大夫确诊孕事才不过一月,花朝便注意到,杜誉开始三三两两往家里搬小孩物什,单当初送给姬敬修的拨浪鼓,就买了十多种不同的花式,除了那鼓有大有小,鼓面花式有些许不同,花朝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杜誉却得意洋洋,先摇了摇那大鼓,又去摇那小鼓:“你听,这声音完全不同,宝宝不知喜欢哪个声音!”

      花朝听着那几乎没什么区别的“咚咚咚”,陷入了对眼前世界的认知障碍。

      次日,他又买回来各种款式的虎头鞋,冬夏皆有,有长着白须的,有长着绿须的。

      花朝见他兴致盎然,只好无奈笑了笑。

      在这般“鼓励”下,杜誉开始变本加厉。小玩意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他开始往家中搬各种婴孩衣服。

      头一次将那衣服买回家,杜誉在桌上摊开,很是摆弄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最后竟是呵呵儍笑了一声:“这么小,竟然就只有……这么小……”

      花朝渐渐发现,杜誉买回来的衣服大多都是女娃娃的,只寥寥几件男孩衣服。

      花朝有一次忍不住问起,杜誉自得道:“都说酸儿辣女,我看你这一向特别喜欢吃辣的,定是个女儿。”

      花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杜大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明明吃酸梅吃的比什么都欢!

      然而也懒得去管他,只想着待到将来生出来个儿子,看他怎么收场!

      天气渐渐越来越热,花朝因为身子重,感受又比别人更重一点。杜誉索性不再在书房看书,将书卷全搬到了我房内,临睡前就坐在床边,书卷放在腿上,一面替她打着蒲扇,一面览着卷宗。

      花朝让他回书房专心看书,他却道:“白日一整天都在衙门里,也没时间陪陪你。晚上这会儿,就让我陪陪你。”

      到了后来,干脆放了一桶凉水在屋里。每回半夜她要吃点东西或接手,便顺手帮她擦一擦满身的汗。

      因以秦氏女的身份出嫁,门楣颇高。又被陛下亲赐了旧王府的宅子,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的优容。杜誉那块铁板不好下手,很多达官便通过内眷寻到了花朝这边。

      花朝结识了几位京中女眷,闲来聊起时听他们提起府中妻妾之间的斗争,对这等陌生的世界很是感兴趣。虽说话本子里见了不少,但到底与现实中的有些差距。她幼时父亲的元妻已经去了,她母亲许妃饶是正日一张冷脸,仍是盛宠不减;府里又只有她与冯霖兄妹二人,关系亲睦,从未发生过什么因为争宠而暗地里撕起来的事。

      因而颇有些好奇。然而说着说着,那位夫人竟把话头绕到了他身上,语重心长道:“杜大人官运亨通,高升是早晚的事。届时春风得意,少不得要多纳两个美妾在身边。夫人不如早做打算,从自己身边人中挑一两个老实的,收了房,往后也好调教……”

      花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谁说当大官就得纳妾?”

      她家书呆子才不是这种人呢!

      那夫人全然一副为她打算的态度,道:“京中身居高位而没几个美妾的,能有几个?我知道,杜大人和夫人眼下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自然不会往这上面,只是这两人在一起久了,总有倦怠的一天,等到那时候杜大人自己有了别的想法,就晚了,还不如早做打算……”

      “谁说没几个?大理寺赵怀文赵大人,不就是没纳过妾!”

      那夫人笑道:“我看赵大人也不是不想,是不敢而已!那赵夫人出身江湖,为人凶悍,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往衙门里闹,赵怀文哪里吃得消!夫人这性情,想必不会像那个悍妇一般……”

      嗯,她不会。

      不知是不是孕期情绪波动,她倒真为这事生了一会气。到了晚间,忍不住试探杜誉:“我听闻京中大官府中都妻妾成群,你要不要我也给你纳一个?”

      杜誉正翻着一卷札记,听了这话,猛然一抬起头,眉心微皱:“夫人今日怎么了?”

      花朝笑道:“没怎么。就是问问,你要不要我给你纳个妾,我现下怀着孩子,也不能……不如找个人伺候你……你看,我屋里这两个丫环就挺好的!”

      杜誉凝目认真看了她一瞬,没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影子,脸色一沉,将怀中的书一合:“不用。我不需要人伺候。”

      旋即不待她回应,将书搁回架上,熄了灯,背对着她躺下。从头发丝到脚趾间都写满了“我在生闷气”。

      花朝见他这样子,反而心情大好,整个身子伏在他背上,轻轻道:“生气啦?别生气嘛,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想试探试探你,往后再也不会了。再说了,就算你真想纳妾,我也不会允许的,我定像那赵夫人一样,闹到衙门去,闹得你不可安生……”说着,还伸手在他腰上咯叽了两下。

      她软软的话贴着耳朵,有几句顺着那甜香的气息滑进他脖子里,再加上那只在他腰上如细蛇般游走的手,杜誉僵着的身子软了一些,另一个地方却被她撩拨地僵了起来。

      他有些懊恼,因不能再对她做什么,非但没有回头,还将身子往床沿边挪了挪,闷闷道:“你我经历了这么多,你该知道我的。”声音已然喑哑。

      这落在花朝眼里却是另一层意思,见他仍不回头,半晌,忽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忧怨怅然的语气叹道:“我这不是……没有安全感么……我一怀孕,脸也肿了身子也肿了,现下整个人胖的都没法见人……”边说边轻轻抽噎了两声。

      杜誉连忙转过身,凝望她,哪有半分抽噎的影子,心知上了当,然而想着她的话,终是心头一紧,将她揽入怀中:“不胖……”顿一顿,又补了句:“就算胖了我也喜欢……”

      花朝原还高兴这么轻易将他制服,一听他这话,忍不住一拍他胸口:“会不会说话!”

      “就算……”这种话在男人耳中和女人耳中恐怕有不同的效果。

      杜誉说时的重点是前半句,意为“即便是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一样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算是提前为最坏的情况托了底;而在花朝耳中,重点却变到了后半句,像是已然委婉地认可了她胖的事实。

      杜誉经验尚浅,当然领会不了这么高深的处世哲学,露出一丝茫然:“我……”

      花朝见他这不知所措的样子,轻轻一笑,也不再难为他,骄横道:“我要听前半句!”

      杜誉愣了一瞬,才回忆起前半句是什么,搂着她已然显怀、一手都快要抱不过来的腰身,定定道:“不胖,一点都不胖。”

      当晚,杜誉又洗了一回澡。原本给她预备的水,却全用在了他身上。

      还有数月才会临盆。凉水浇在身上时,他忍不住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杜大人与杜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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