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荣国府凤姐儿谈黛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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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兴冲冲地回了荣国府，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先去了贾母处。
往靖王府里走了一遭儿，凤姐儿回来的时候已是接近午饭时分。贾母素喜热闹，一日三餐，必是要媳妇孙媳孙子孙女们在跟前凑趣的。
因此凤姐儿才过了穿堂，就听见正房里一阵笑声。
“二奶奶回来了。”廊下小丫鬟扯着脖子通传，打起了帘子。
“老太太，太太，我回来了。”凤姐儿走进屋子，笑嘻嘻地给贾母和邢王二夫人请了安。
贾母慈眉善目的，正坐在榻上，看凤姐儿芙蓉面含笑，眉眼间透出的些许得意，心下便知道这一趟王府之行，嘱咐了她的事情，必定是办好了的。
“如何？可见着你林妹妹了？”贾母问道。
“见着了见着了！”凤姐儿在贾母跟前向来有体面，也不拘束，过去端起贾母身边的残茶，一扬脖子灌了下去，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假做不满地嗔怪贾母，“老祖宗素日说疼我，可见都是假的。这才有了外孙女，可不就不疼我了吗，满口子只管问林妹妹。”
贾母笑骂：“我疼你还不够？满府里去问问，谁不说我偏疼你！就连你太太们，都得往后靠呢！”
贾府二太太王氏是凤姐儿嫡亲的姑妈，最端庄和气的人儿，笑着叫凤姐儿：“快说说你去了靖王府这半日，你看老太太都焦急了。”
“是哪，我没见过世面，也听说过靖王爷是当今圣人的儿子。他的王府，跟咱们去过的南安王府，有个什么不一样的不？”凤姐儿的正经婆婆，贾府大太太邢氏也在旁催问。按说，邢氏身上也有个一等将军的诰命，贾母年迈，荣国府中迎来送往的走动，该是邢夫人出面才对。不过因她娘家父亲不过小官儿，她又是嫁进来做填房的，贾母对她很有些看不上眼。荣府中馈，一直在王夫人手里。
凤姐儿心里头也不大敬重这个婆婆，只是她向来会做面上功夫，又喜欢卖弄，见屋子里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愈发欢喜起来，“哎呦，那不一样！”
正要继续往下说，坐在贾母身边的宝玉蹦跳着下来，将她往椅子上一按，“凤姐姐你坐下说，劳累了半晌呢。”
又叫丫鬟，“快倒茶来。”
“好兄弟！”凤姐儿夸了宝玉一声，见他一双转盼多情的眼睛盯着自己，心下一转，便猜到了缘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哎呦，我还以为宝兄弟这是心疼我哪，原来是要打听新妹妹是不是？”
宝玉抓着凤姐儿的袖子摇了摇，“好姐姐，你快说吧，林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闺秀？”
他早听祖母提起过，林家姑母年轻时候最是个出色的闺秀，林姑父能高中探花郎，想必也是个儒雅之人。父母皆如此，林家表妹又是何等的风姿呢？宝玉还没见到表妹的人，心中已是多少的向往了。
王夫人神色一整，斥道：“宝玉！”
当着贾母的面，宝玉也不怕她，吐了吐舌头，坐回了贾母身边。
凤姐儿也不卖关子了，正好丫鬟端了茶给她，凤姐儿接过来喝了一口，方才说道：“王府自然威严，我递了帖子，就有人来引着我进去了。一路上我也没好多看，就单只看待客的花厅里摆设，那真真是皇家的气派。我去得巧了，正是华泰郡主陪着王妃娘娘出来的。”
“华泰郡主……”贾母略一思索，“可是川宁侯田家的二奶奶？”
凤姐儿双手一拍，“可不就是她么。我也跟着老祖宗一起，赴过川宁侯诰命的宴，那会儿还说华泰郡主好风仪。可今儿一见了王妃娘娘，才知道郡主那通身的气派，是从何而来了！”
将靖王妃好一通赞。
宝玉听了半天，见她没提到黛玉，忙忙地打断了凤姐儿的话，“凤姐姐，那林妹妹呢？”
王夫人扫了他一眼，见贾母正满面含笑地拍着宝玉的手，示意他安静些，便垂下了眼皮。只是心中，到底对黛玉不喜——还没见面，就惹得宝玉如此心热。
凤姐儿并没有看到王夫人的神色，她正与贾母等人说，“我也见着林表妹了。表妹看着还好，就是清瘦了些，想来姑妈这一走，她狠狠伤心了一场。”
听她这样一说，贾母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你姑母姐妹四个，她是最小的，也是最得我心疼的。谁料她忽巴拉的就走了，留下我可怜的玉儿……”
贾母一哭，屋子里的余下人也都抬起了手，纷纷用帕子袖口擦拭眼角。
邢王二夫人都起身劝了一回，贾母方才好了，又让凤姐儿接着说。
惹得贾母难过了一场，凤姐儿也不好再说得沉重，只捡着些好听的话来说。
“老祖宗不必伤心，据我看着，林表妹虽看着弱，可那身上的气派，啧啧啧……真是好得不得了。王妃娘娘很是疼她，我去了那么大会子，娘娘的手就没松开过表妹的。我冷眼品度，表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宫用之物呢。且表妹言语不俗，是个再聪慧不过的了。”
“老祖宗，咱们去接了表妹来家里吧。表妹在王府，想来也是闷的，来咱们家住着，又有老祖宗慈爱，又能和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相伴，岂不是好？”
“宝玉，你又说憨话了！”王夫人笑道，“你林家表妹如今在靖王爷府中，出来进去的，岂是咱们能做主的？”
贾母不悦道：“宝玉心热，他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老太太说话了，王夫人也就一笑闭了嘴。
倒是凤姐儿说道：“这倒是无妨。王妃娘娘很是和气的，知道老祖宗您惦记着林表妹，过两天就送了林表妹过来呢。”
贾母顿时大喜，“可是当真？”
“呵，谁还敢哄着老祖宗不成？”
“你该接了林丫头同回才对。哪里敢劳动王府送她过来呢？”
凤姐儿便笑：“老祖宗倒是糊涂了，林表妹姑娘家家的，来亲戚家总要收拾齐整呢。”
“倒也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贾母叹了口气，没再言语。
底下坐着的三位姑娘一直都在仔细地听着，见了贾母欢喜过后便是黯然，探春小小年纪便已经显出机敏，起身走到贾母跟前笑道：“老祖宗，不知道我是该叫林表姐还是林表妹？”
贾母算了算，“林丫头比你大些。”
“那等林姐姐来了，咱们留她住下吧。到时候，同我和二姐姐四妹妹一块儿上学。”探春笑着说。
宝玉也拍手说好，倒是贾母闻言，只笑着说了句“孩子话”，便没有再言语了。
过了两天，靖王府果然着人送了黛玉过来。
送人的也不是别个，就是徒睿岚。
徒睿岚对贾家两房的印象并不好。
因靖王妃允了送黛玉去荣国府，徒睿岚颇为担心地跑到了靖王妃跟前，逐条儿地说起了自己的担心。
“不是儿子多心，就如今的宁荣两府，都实在有些个不像话。已是降等袭爵的了，国公府匾额还大喇喇挂着。若说荣国公府中老太君尚在，也就罢了。宁国府里，可没这么个老封君。也就是皇祖父念旧，不肯因这个处置老臣后人罢了。要我说，但凡是个明白人家，哪里还等人发作？可见他们不将国法律例放在眼里。”
“再一个，那两家子人里，哪个没长了势利眼呢？”徒睿岚冷笑，“先前王伯未废之时，那两府扒得紧，恨不得给王伯做了门人。王伯被废了，看如今睿王伯势头正好，转头又都投奔了睿王伯。”
“还有什么？”靖王妃将一碟儿樱桃推到了徒睿岚跟前。
徒睿岚也不客气，丢了一个在嘴里，将核儿吐在帕子上才继续说道：“就是一家子糊涂的，脑筋都不大清楚。先不说别的，就舅母过世这件事上，舅舅虽未名言，我也下人说了，当时舅舅往咱们家和贾家一同送的信儿。我是次日天才亮就出了城往扬州去，同表妹回来的时候，还没见了贾家的人影儿。亲戚之间，淡漠至此。”
说到了这里，徒睿岚没忍住，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要从舅舅那里论，贾家跟咱们还是亲戚哪。母亲，这些年怎么没见什么走动？”
不应当哪，贾家那种趋炎附势的，有个亲王府的亲戚，不得粘上来？
靖王妃笑了笑，对儿子招了招手。
等徒睿岚凑过来了，靖王妃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告诉你。”
眼看着儿子要着急，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荣国府，是玉儿外祖家。这层血缘关系，是断不开的。到底玉儿是晚辈。她母亲去了，初到京城，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外家拜见长辈。不然，岂不是叫人说她不知礼数？你说的那些，久在京城的人自然知道。可玉儿并不知道，我猜着，你舅舅和舅母与她说起荣国府的时候，八成也都是好话。总该叫她去亲眼看看，才好心中有数。”
不然，莫非要她和徒睿岚去告诉黛玉，你的外祖家里着实是个藐视礼法，趋炎附势的人家儿吗？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荣国府凤姐儿谈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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