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为您服务》lemon drop

6、星辰的孩子

　　“这是个修辞，”远程说，“我很肯定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林一七好险没有气出病来。她用力挣扎一下，猎人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剑锋仍然横在她脖颈上。

　　“那好吧。”林一七放缓语气说，“你放我走，我保证不会回来了。”

　　那是假话，她有任务在身，当然是要回来的。大概她表情过于坦诚。猎人看她一眼，脸上有一种意料之中的神色。

　　“我不相信你。”

　　林一七深吸一口气。

　　客户就是上帝，剧情角色们是神国光芒普照下的羔羊，客服不过是条牧羊犬，虽然跑前跑后十分威武，实则地位不如肉羊，即使被犄角捅了，也不能多叫一声。

　　“我真的有事要做。”她说，“除非你杀了我，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就算你真的杀了我，我也得回来。她心里说。然后感觉到颈上微微一麻，白皙的皮肤上流出血来。猎人面色凝重，看起来真的在考虑杀掉她。

　　这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林一七难以置信。她不能提出问题，远程倒已经明白她没做足功课，主动在她脑子里说道：“在这个世界里，女巫们是天生能从自然中获取魔力的人，魔力难以驯服，所以她们十分罕见。然而需要的时候，她们也能把魔力转移到别人身上。对象往往是素质独特的小孩，他们不是巫师，却被魔法改变体质，被称作是女巫的孩子。”

　　林一七对这个设定有一肚子的问号，但大概明白了问题所在。

　　“我不是来转化别人的。”她赶在猎人下定决心之前说道，“我受到委托，为这里的一个孩子施加祝福的魔法，避免他在成长中意外死去。”

　　猎人笑了一下。

　　“曼加夫妇都是普通人，”他说，“他们怎么请得起你？”

　　林一七构思着谎话，但是猎人在她开口之前就挑起了眉毛，仿佛他嗅得到谎言的味道似的。

　　“好吧，”林一七半真半假地剧透了施坦因公爵的成长路线，“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勾当，但那个孩子不是罗曼夫妇的亲生孩子。有人让他在这里长大，好避开王室的勾心斗角，也更容易利用他。”

　　这个阴谋论的故事听起来比关于星空的胡言乱语真实很多，猎人换了一种目光观察她。

　　“你是女巫会议的成员？”他问道，“你们又想插手王国的事务？”

　　“我不知道。”林一七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来工作。这个孩子未来会遇到很多危险，如果你不让我去施法，他很快会因为各种意外死掉。大英雄，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猎人并不说话，好像在判定这段对话的真实性。过了一会儿，他退开半步，把林一七放开了。林一七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手腕。她想转身，但是猎人的剑仍然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还想怎么样？”她疲惫地问道。

　　“我需要你现在发誓，”猎人说，拿出一个圆环，形状看情况是半幅生锈的镣铐，上面镶着一块满是裂缝的黑色宝石，“你再也不转化任何人。”

　　“你为民除害还真是彻底啊。”林一七讥讽地说，但是剧情光环护体，即便是猎人要杀她，她也没法打回去，“但这有什么用，就算我对你发誓我不去转化任何人——”

　　她戛然而止，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圆环忽然从猎人手掌中腾空而起，宝石裂缝里散发出一阵耀眼的黑光，然后咔嚓一声扣在她的脖颈上。

　　林一七叫了一声，即使她的感知低于常人，也感觉到一阵疼痛——这个道具好像在吸食她的血！她伸手摸一下脖子，圆环有生命一般膨胀了一下，上面斑斑的锈斑都消失了，宝石变回了完整的石头。

　　“这是誓言之环。”猎人说，“据说它曾经的主人都死了。”

　　林一七的后半句话本是“难道你要这样追捕所有的女巫吗？”但是此刻，看着月光下猎人平静的面孔，她居然真的感到了一丝寒意。她没有再说什么，把兜帽拉回头上，往村子里走去。猎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她也没多问一句。

　　她走到聚会的院落边，月亮正好升到高处。看上去惊人地圆满和硕大。她在院落的矮门边站了片刻。主人家看到了她，女主人弯腰说了一句什么，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两位路过的客人，”她脆生生地问道，“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你们要进来喝一杯吗？”

　　林一七往旁边看了一眼，猎人跟在她身后，两人都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怪不得主人家以为她们是一伙的。林一七懒得纠缠，对小姑娘说道：“好呀，我们也来为你弟弟敬一杯酒。”

　　新生儿的父母看起来都慷慨快乐，对陌生人也毫无防备。林一七走到女主人面前，她摘下兜帽，黑发下露出璀璨的金色双眼。

　　女主人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步。男主人看了过来，也大惊失色。林一七知道了这个世界里女巫的声誉，倒是早有准备。

　　“不要害怕。”林一七柔声说道，“我是命运的先声，前来寻找我未来的主人。”

　　女主人想要后退。林一七推出一只手，所有人都不动了，她又靠近一步，手指虚悬在新生儿皱巴巴的脸颊上。庞大的力量震动虚空，汇聚到她的指尖，一阵白色柔光闪耀，仿佛婴儿浑身都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

　　那孩子很恰到好处地睁开了乌黑的眼睛，看着林一七。

　　“命运之子在行星汇聚的满月诞生。”林一七轻声说道，“辉光尚未显现，星辰却已经彰显。大地呀，请听我的祝祷！暗夜不能遮蔽他的视线，邪恶不能加害他的身魂。北方的儿子啊，你将要健康成长。山川的主人呀，您必将旗开得胜。”

　　她用最优雅的姿态念完了这一段不知所云的台词，自己感觉脸上发烧，好在满庭院的人都一脸呆滞。林一七往后退出几步，伸手在空气中划了一下，无声地消失了。

　　她其实并没有离开庭院，只是隐形了自己。传送是个动静很大的魔法，会引起很大的反应，但“一转眼就不见了的女巫”更适合半真半假的传说材料。庭院中爆发出一阵惊奇的喧闹，所有人都争着上前看那个神奇的孩子，大声议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一场梦。林一七悄悄从院落后门原路出去，手里还提着盛着自酿果酒的木杯。她把杯子放在矮墙上，随即拔腿就跑，一直跑到沼泽外围的密林边，看猎人也没有跟上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刚一抬起手，想再次施展传送的魔法，突然感觉浑身一震。

　　那种感觉仿佛是身体内部有一团向外扩张的火球，所有细胞都在炙热地膨胀，肌肉和血管都不堪重负，她几乎听见了皮肤寸寸绽开的裂响，林一七跪了下去，即使在感官调整的情况下，仍然惨叫出声。

　　“怎么回事……”她咬牙问远程，然后电光火石间，她自己就明白了过来：“祝福”…“诅咒”……从自然中获取难以驯服的魔法……“女巫的孩子”……如果没有必需的原因，女巫们为什么要把超凡的力量转移给不相干的人？

　　“滴”的一声，远程又姗姗来迟地上线了，大概是情况吓人，新人男孩一时没说话。

　　“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了女巫魔法和转化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血流出了眼睛，面孔仿佛都在一片片地剥落，“但是我刚才对那个人发誓，我不能转化任何人，他说违背誓言的人会死掉……”

　　“那是真的有效，”远程说，“但是如果溢出的魔力不能转移给另一个人，你也会死掉。”

　　“我的角色应该不能今天死在这里吧？”林一七抓住一棵树，手指深深陷进了树干，“你刚才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这情况很复杂，”远程支支吾吾道，“你确实是不能死，但是他也不能死，我这一回过神，你已经……”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林一七大怒，“重要人物里根本就没有一个躲在村子里的什么猎人啊！”

　　“时移势易嘛。”远程老老实实地说，“其实你的名单里应该有他，‘洞察的巴托洛尔’，十二年后他应该是独立武装势力裁决之剑的首领，著名的女巫猎人。”

　　林一七一句话也没说，她往深林里又走了一步，血液从七窍里往外冒。远程十分内疚：“你干嘛去？”

　　林一七：“我不能转化人，可以试试动物吗？”

　　远程说道：“这个世界上的魔法来自外界，行星交汇时空间裂开，魔法通过缝隙传递进来，被可以控制的生物吸收——”

　　林一七：“一句话讲清楚。”

　　远程：“只有很少的生物具有可以吸收魔法的能力你可以试试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林一七懒得吐槽他，她往树林里走了一段，感觉自己像在骑一辆轮胎漏气、歪歪扭扭的破自行车，终于脚一歪坐倒在地上，心里想，登陆一小时就挂了，这个报废率可能要破纪录。

　　她从流血的喉咙里吸进一口气，视线都模糊起来。

　　这时候，有人问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