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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殉道者-二月兰 ...

  •   ——指令——
      ——入职罗德岛——
      代号:二月兰
      星级:★★★★
      性别:男
      发色:枯黄
      瞳色:粉紫
      身高:175cm
      惯用手:右手
      阵营:拉特兰公证所
      年龄:23岁
      战斗经验:2年
      出身:雷姆必拓
      种族:黎博利
      性格阵营:混沌中立
      九型人格:7活跃型(不健康状态第九层次)
      MBTI人格:INFP(调停者)
      职业:狙击
      初始攻击范围:
      □□□
      ■□□□
      □□□
      精英化1攻击范围:
      □□□□
      ■□□□
      □□□□
      特性:优先攻击空中单位
      矿石病感染情况:参照医学检测报告,确认为非感染者。
      综合体检测试:
      【物理强度】普通
      【战场机动】标准
      【生理耐受】标准
      【战术规划】普通
      【战斗技巧】普通
      【源石技艺适应性】优良
      【初始档案录入完毕】

      *

      【2:30 P.M. 天气/多云】

      【人事部录入干员[二月兰]档案一】

      干员二月兰,从拉特兰公证所辞职转而赴罗德岛任职的黎博利青年——虽然他的辞职似乎不算合法,但是与他同源赴罗德岛履行合约的送葬人干员都没有提出异议,人事部的工作人员也就没有对此深究。

      “爱好的话……大概是乐于助人?”

      这是入职时二月兰对工作人员说的话,听起来很像是一句玩笑,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之后却被证实了真实性。看起来内向安静的二月兰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大量干员的信任,新手干员们尤其喜欢向二月兰寻求帮助,对方可靠而过于善良,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合理的请求——那就是全力以赴完成。

      相比起只帮助完成拉特兰利益相关任务的送葬人,二月兰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他关心着罗德岛的一切,即使任务间隙也从不停止行动的脚步。完成他人的请求,主动寻找需要帮助的人,关心罗德岛对源石病的研究……这就是二月兰,如果说人事部对他还有什么担忧的话,那就是担心这位青年的身体健康吧。

      【档案一录入完毕】

      录入这份档案的时候,维护系统的可露希尔正好路过。处于好奇她阅读了这份档案,片刻过后神色有些奇怪,录入档案的干员提出疑问:“有什么问题吗,可露希尔小姐?”

      “不,没什么,我先走啦。”可露希尔回答。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偶遇过几次那位在舰内奔波名为二月兰的干员,然而她从那位风评颇好的青年身上读到的不是传闻中的“善良”,而是隐秘的疯狂。

      【5:00 P.M. 天气/小雨】

      送葬人向博士报告完工作,推开门离开时偶遇了自己的老熟人。

      二月兰提着一份蛋糕,安静地站在走廊的转角处。送葬人是知道二月兰的风评的,他很自然地认为对方又在进行助人为乐的游戏,向着相反的方向准备离开。

      “白发萨科塔,我在找你。”二月兰面带微笑,语气波澜不惊,只能从略快于平时的语速中读出他情绪的波动,“给你——蛋糕,是我买来的。”

      这句话让送葬人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于是他收下了这个蛋糕,回到:“好,谢谢。”

      *

      七年前,雷姆必拓。

      尚未入职拉特兰公证所的送葬人在异乡遭遇了袭击,原因是穿着光鲜亮丽的漂亮萨科塔人过于显眼,引来了投机者的觊觎。他击溃了对方,只可惜没能全身而退,疼痛和疲惫促使这位年轻的萨科塔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给你——蛋糕,是我买来的。”虚弱沙哑的少年音叫醒了他,“白发萨科塔,独自出门要小心。”

      睁开眼,瘦小的少年手里放着一个内容比包装更简陋的小蛋糕。送葬人冷淡道:“不用,谢谢。”

      “这个蛋糕作为赔礼。很抱歉,让你在雷姆必拓遭遇了这种事情。”少年低下头,他枯黄脏乱的长发遮住了眼睛,看起来有些令人不舒服。

      送葬人并不理解他被袭击为什么需要这个黎博利来道歉:“我被袭击和你并没有直接关系,理论来说由于我的考虑不周,发生这件事是很正常的。”

      “……不是的。”

      他焦躁地扯住了自己的头发,神经质地开始喃喃自语。

      “我已经很努力地照顾那家独自生活的乌萨斯老人了,她说想吃蛋糕,可是我买的太慢,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来处理她尸体的工作人员说根据遗嘱钱留给我,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呢?我已经想好了,捐给孤儿院吧。”

      “这个世界会变成美丽和平的样子,这种肮脏的事情发生是不正常的。不是的……不是的……发生这件事是不正常的!”

      说着,这个看起来病弱的少年浑身颤抖,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变得歇斯底里。送葬人判断这个少年或许有着心理疾病,但是没有攻击性,于是他选择了无视,自顾自地继续闭目养神。

      “很久没有吃到正常的食物,但是已经感受不到饥饿感了,间歇性的疼痛也变得麻木。看到乌萨斯尸体的时候我明白了原因,这一切并不是神给予我的好运,而是我快要死了。”少年的力气似乎耗尽了,声音重新变回叫醒送葬人时的虚弱沙哑,“我没有家,也没有羁绊,我的死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请你放心收下这个蛋糕吧,白发萨科塔,前方的路还很远,你需要走很远的路。”

      送葬人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的思想如此奇怪,他见过很多有心理疾病的人,也没听过这种理智又荒诞的发言。

      送葬人难得地犹豫了,他还是接下了这个蛋糕。

      少年笑了:“你的身上有希望的味道,白发萨科塔,我很荣幸能为你提供一份养料。”

      四目相对,送葬人才发觉对方有一双漂亮的紫水晶般的眼睛,下一刻,这双眼睛失去了光彩。

      彼时的黎博利少年并不叫二月兰,他甚至没有名字——他自然是没有死在送葬人的面前的,否则也不会有名为二月兰的干员来到罗德岛了。

      送葬人租用了载人器具返回拉特兰,鬼使神差地选择带走二月兰。此后正式取名为二月兰的少年在拉特兰的收容所度过几年的修养和训练时间,并于五年后追随送葬人的脚步加入拉特兰公证所。

      *

      【5:30 P.M. 天气/小雨】

      在拉特兰公证所共事一年,送葬人和二月兰却并没有过多交集。他们的任务总是出门在外,很少有时间碰在一起,几乎没有交流。

      直到今天,在罗德岛,他们久违地坐在同一个餐桌前聊天。

      二月兰虽然重复了初见时说的话,但他本人无论是外形还是声音都与当时截然不同了。经过系统训练之后,二月兰看起来早已是合格战士的模样,除却年少经历留下的后遗症让他没能壮硕起来,匀称的肌肉却是实打实地昭示了他作为作战干员的实力。

      他说话不再虚弱,沉稳又温柔地说出了好像不太正常的事情:“我是从拉特兰公证所非法离职的。”

      “嗯,我收到了你的通缉令。”送葬人回答。

      “你不举报我吗?或者直接把我抓回去。”二月兰一边慢悠悠地用筷子夹碎溏心蛋,一边用余光瞥向送葬人,“罗德岛方看到你的态度也没有遣返我,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没有行动吗?”

      送葬人并不习惯吃饭的时候说话,但是对方的目光过于热切,他只好咽下口里的米饭之后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像是要发表长篇大论——显然是不可能的,送葬人只回了简短的一句话:“你的事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二月兰有些失望,尽管这个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说不清自己期待听到怎样的答案,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送葬人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他们的闲聊,指二月兰的单方面说话,持续的时间并不久。长久以来的相处始终如此,平淡无趣,但二月兰始终乐在其中。送葬人不会问,他也不会说,他是追随送葬人去往的拉特兰公证所,也是追随他来到的罗德岛。

      送葬人前往的道路会充满希望,这是他的眼睛看到的未来,二月兰曾经以为能改变这片大陆的希望之地是拉特兰公证所,如今才明白应该是罗德岛。

      拉特兰公证所不能创造二月兰渴求的乌托邦,两年的工作让他看清了这里的本质,利益总是优先于其他,但从他打听到的消息里他判断罗德岛或许可以满足自己的期盼。初见送葬人时他那濒死的癫狂其实从未改变,这是他刻在灵魂里的执念,多年来接受的教育和训练只是让他学会了更好的隐藏,在寻找合适的时机涌现。

      “再见,白发萨科塔。”
      “再见。”

      *

      七年前,拉特兰。

      黎博利少年醒来在医院的病床,他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白发萨科塔浪费人力和财力拯救了自己。命运已赋予他死亡,萨科塔却把他的灵魂拉回了泰拉大陆。

      于是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再擅自去死,这具身体将为建成乌托邦而燃烧殆尽才被允许衰亡。

      送葬人独自生活,他并没有精力照顾一个病弱的黎博利,也没有这个意愿。他把对方带回拉特兰这件事已经足够离谱了,换作平时,他更可能选择无视或者联系警署。在黎博利醒来之后,他替对方做的最后一件事的替对方办理入住拉特兰收容所的手续。

      “名字怎么填……?”坐在病床上随手翻阅医院杂志的少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手里的杂志正巧停留在一些花朵的介绍,于是他随口点了其中一个名字,“那就叫二月兰吧,一月二月三月的二月,兰花的兰。”

      收容所的修女总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二月兰,她每天都耐心地劝诫这个怪异的少年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要保证自己的健康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可以为了帮助别人伤害自己,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要学会拒绝别人拜托的事情……

      足足花了两年时间,对方的唠叨才逐渐扭正了二月兰一些过于糟糕的习惯。同期,送葬人凭借自身的优异加入拉特兰公证所。得知这个消息的二月兰找到了新的践行自己道路的方式——同送葬人一样,成为优秀的战士,加入拉特兰公证所。既然那是对方去的地方,那一定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地方。

      二月兰是如此相信的。

      他选择了和送葬人同样的作战方式,那就是依靠那不会背叛自己的热兵器。在雷姆必拓,源石病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二月兰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却没有感染。曾经他认为这是幸运,接触作战训练之后却不禁为此懊恼起来。

      不使用源石技艺的话,他的作战天赋实在是过于普通了。尽管在源石技艺适应性的测试中得到了优良的评价,二月兰却深知自己没有什么使用源石技艺的机会了。没有源石病,更没有资源从外界学习掌握源石技艺,其他方面资质平平的二月兰几乎没有可能被招纳入拉特兰公证所。

      他在收容所呆了那么久,第一次升起了向白发萨科塔求助的欲望。

      不,不行。他不能再让送葬人为自己浪费时间精力。

      到最后帮助他的是唠叨了他很多年的修女,对方即将结婚,准备离开收容所做全职太太。临走前对方给他留下了一份礼物,帮助他掌握源石技艺的特制狙。

      只不过,修女如果知道二月兰使用的究竟是怎样的源石技艺的话,或许会后悔给予这份帮助吧。

      *

      【8:00 A.M. 天气/晴】
      【距离上次录入干员[二月兰]档案已过去二十七天】
      【人事部录入干员[二月兰]档案二】

      在执行一次救援任务的途中,干员二月兰第一次展现了他完整的源石技艺。他手中的狙威力极大,弹无虚发,还能炸出带有毒性的红色雾气从内部侵蚀敌人。如果仅从战力而言,干员二月兰的评级应该远不止现在这个程度。

      但在此次任务之后,医疗部严格限制了二月兰的源石技艺使用。

      参与了此次任务的干员没人能忘记那个场景,那把狙如同寄生的菟丝花汲取着二月兰的生命力,红色的雾气来源是新鲜的黎博利青年的血液。对方面无表情眼神悲悯,身上出现了仿佛要破碎一般的血色裂纹,以至于救援完成返回罗德岛的时候,医疗部甚至分不清二月兰究竟是执行任务的干员还是被救援的干员。

      另一方面,此次任务之后,寻求二月兰帮助的干员也急剧减少。他们开始担心,自己的每一份求助都会夺走这个黎博利青年的一份生命力。

      医疗部会持续关注二月兰的心理状况和生理状况,如有必要,会进行强制休假。

      【档案二录入完毕】

      过分使用源石技艺的二月兰在休养期间,久违地又见到了送葬人。对方似乎只是来确认一下他的死活,一句话也没说就要离开。

      二月兰没有挽留,他也不会挽留。在他的眼里,送葬人就是应该一直往前走的。

      然而,看着对方的背景,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再见,白发萨科塔。”

      “……”送葬人没回头,“多练练□□技巧,不要过分依赖源石技艺。”

      他没有停住脚步。

      医疗部的干员目睹了这莫名其妙的对话,有些好奇地询问二月兰:“原来您和送葬人先生认识呀,那为什么您一直喊他白发萨科塔呢,我还以为你们素未相识。”

      “就像昵称,只是我的习惯。”二月兰如此回答。

      *

      二月兰知道送葬人的名字,但他不喜欢。送葬不是什么好词汇,至少与二月兰期望的不相符。他习惯叫对方“白发萨科塔”,白发是至纯的颜色,萨科塔则是一个与神话里的神明相接近的种族,在二月兰的认知里,白发萨科塔是一个怀着他满腔希冀的称呼——尽管送葬人自己大概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送葬人觉得自己和二月兰并不熟——事实也确实如此——因此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白发萨科塔”是一个用来表示距离感的称呼。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见过很多不使用名字称呼认识的人的行为,有人故意用亲近的昵称拉进与另一个人的关系,也有那种童年不幸、于是用生疏的称呼排斥会勾起过去回忆的人。

      他一直认为二月兰大概是后者,毕竟除了二月兰本人,大概没人能从这五个字里听出亲近的味道。

      送葬人在罗德岛只是为了处理与拉特兰利益相关的事务,因此他和二月兰的任务几乎不会有交集。他并没有见识过对方的源石技艺,直到听说二月兰因为近乎自残的源石技艺被列入重点观察对象时。

      其实送葬人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二月兰,他始终记得二月兰说的那些话还有让他把二月兰带回拉特兰的契机:那双漂亮的眼睛。这种感情对于送葬人来说过于陌生,他没有深究,因为没有意义。可是他还是做了没有意义的事情,对于二月兰养伤没有任何帮助的送葬人选择推迟下一个任务的时间,去医疗部探望那个黎博利青年。

      他看见对方躺在病床上和医疗部干员聊天,整个人苍白得像他们初见那天,但精神大概还不错。送葬人判断这样就够了,于是转身离开。

      二月兰看见了他,对着他的背影说:“再见,白发萨科塔。”

      称呼仍旧是白发萨科塔,也没有选择挽留他。送葬人想他们两个人大概确实只是普通同事的关系,心里或许想说什么,但他大脑迅速运转,给出了最有意义的答复:“多练练□□技巧,不要过分依赖源石技艺。”

      这句话如果来自别人,二月兰就能分辨出其中的善意。医疗部干员提出过类似的建议,二月兰明白对方是为源石技艺给他带来的伤害而担忧,总是能以最合适的态度安抚这份不安。但是这句话来自送葬人,所以二月兰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份理智的分析结果。

      他们两个人总是没能相互理解,多少有些可悲。

      *

      【4:00 P.M. 天气/大雨】

      休息了一周左右,二月兰回到了行动组。

      考虑到二月兰还不能有效控制源石技艺对自己的伤害,罗德岛决定短时间内都给他安排轻松的工作。比如作为罗德岛方的合作人员和企鹅物流一起送送快递、为在外执行任务的小组运点物资之类的。简而言之旅旅游,跑跑腿。

      比如今天的任务,是确认在乌萨斯执行任务的小队的工作情况,顺便找找有没有人才想加入罗德岛。

      这次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是一个乌萨斯种族的中年人,往常这种任务都是他自己完成,只不过这个乌萨斯的母亲生病,所以借这个任务回家看望。乌萨斯听说过二月兰的事迹,非常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初次见面,久仰大名,我是后勤部的重装干员‘篝火’,这次任务请多关照啦!”

      篝火的性格如同他的名字,热烈又张扬。二月兰并不觉得他聒噪,恰恰相反,他很喜欢对方经过年岁磨砺依旧充满希望的模样。

      这些闲碎的任务更像是另类放假,他们开着越野车避开战火,虽然冲着篝火家的方向奔去。这几天都在下雨,没有落日余晖看,只有阴沉沉的空气里车载音响的摇滚音乐和篝火对自己家乡的回忆和絮叨。

      二月兰被这天气搞得有些烦躁,他讨厌这种压抑的天气,总让他觉得雨水里裹挟着不安的味道。天气预报写这样的大雨天气过两天就会结束,他本准备那时再出发,但篝火对于自己母亲的担忧促使他放弃了这个决定。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是母亲独自带我。她喜欢吃甜食,只可惜家里太穷,维持基本的生活都很困难。还好我后来出来工作,挣了些钱,才算是好了起来。母亲不用养我之后自己也有了积蓄,没事能买点蛋糕吃,挺好的。只是在外工作太久了,好久没回家看看,后勤部的外出任务太少啦,路过都没机会。”

      二月兰随口问到:“罗德岛没有假期吗?”

      篝火一愣,靠着路边踩了刹车。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前些年一直在外拼搏,总觉得母亲是记忆里健康壮实的样子,很放心她照顾自己。最近收到她生病的消息才……唉,都怪我。我想起那边有家她很喜欢的蛋糕店,你可以陪我下车一起挑一挑吗?我想买些作为礼物送给她,感觉你会眼光很好的样子,毕竟是可靠的二月兰先生。”

      大雨掩埋了周遭的气息,街道上也没有行人。二月兰盯着篝火的的眼睛,片刻过后拿起放在车门侧边栏的伞:“走吧。”

      罗德岛是值得信赖的地方,二月兰想,他的预感或许并不准确,不应该为了虚无缥缈的不安感觉去怀疑同伴。相互信任,是美好世界建成的基础,他怎么能带头忘记这点呢?

      他们并肩在雨里行走,篝火告诉他他家曾经在这里住过,但是后来因为意外搬走了。他说着说着,停下了脚步:“到了。”

      没有蛋糕店,这里是一片荒芜的广场。有车灯照亮了昏暗的环境,有谁的声音穿透雨幕:“重度危险人员二月兰,立刻束手投降,否则我方将采取武力手段。”

      “是你。”二月兰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为什么?”

      篝火不是来乌萨斯探望家人的,但他对二月兰说的话没有撒谎。他和母亲确实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后来又从因为炮火而废弃的城市离开,他们漂泊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定居在了雷姆力拓。

      “我的母亲,她那么健康,我在外工作的时候从未听过她生病,可是我收到她的最后一条消息居然是她的死讯。”篝火不再掩饰自己,他有些疯狂地将目光锁在二月兰的脸上,“她被一个黎博利害死了,我调查了好久,那个黎博利有着枯黄的头发,紫色的眼睛,他害死了我母亲之后拿钱逃去了拉特兰,一个下水道的臭虫还给自己起了个像模像样的名字。”

      ——二月兰。

      【我有个孩子,他也是你这么个年纪就出去工作啦。四处跑,也不知回来看看,也不知给我来个消息。】
      【或许他也觉得老婆子我是个累赘吧,我这辈子也没能给他做什么。他已经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我放心。可是孩子你啊,这样不求报酬地照顾我,却不知道照顾自己,我不放心呐。】
      【我的病,不治了,治不好,还受罪。孩子啊,我想吃蛋糕,你去替我买一个吧。】

      多年前的回忆涌入二月兰的脑海里,一切都对上了。

      “……不是的。”

      二月兰,极度偏执,但在他的世界里一切却又如此单纯。追求着和平、希望,追求着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的世界——多么荒谬的愿望,可这就是二月兰世界的全部了。

      可是来自篝火的憎恶,与这些都无关。二月兰感到头疼,随身携带的特制狙开始发烫,源石技艺不受控制地开始侵蚀他的身体。

      他想解释,我没有害死你的母亲。

      二月兰竭尽全力维持自己的理智,面前的篝火仍在说话:“我找不到那个臭虫,没想到来到罗德岛之后,那个臭虫居然自投罗网了。那虚伪的惺惺作态的样子真让人作呕,幸好命运眷顾我,我发现,他居然是拉特兰的通缉犯。”

      “我还找到了这么好的时机,我举报了他,我替母亲报仇了,我——”

      他话音未落,神色忽然变得错愕。血花自他胸前绽开,来自身后的攻击轻而易举夺走了这个毫无防备的乌萨斯的生命。疼痛同时贯穿了二月兰的右腿,灼烧与疼痛感刺激着停止思考的神经。

      拉特兰的长官冷冷地开口:“检测到危险人物的源石技艺气息,直接击毙。身边那个乌萨斯不离开,视作同伙,一同击毙。”

      篝火倒下之后,攻击再次自四面八方而来。面前尸体的气息终于让二月兰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崩断,特制狙肆无忌惮地开始吸取黎博利的生命力。那些攻击全都被源石技艺拦下,尽数返还。

      黎博利的双目失去高光,他喃喃:“我没有害死你的母亲。她生病了,可是联系不到你。”

      “我已经很努力地照顾那家独自生活的乌萨斯老人了,她说想吃蛋糕,可是我买的太慢,他已经去世了。来处理她尸体的工作人员说根据遗嘱遗产都留给我,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呢?我已经想好了,捐给孤儿院吧。”

      虽然不知道老人的孩子过得如何,但是失去父母的孩子是孤儿吧?把钱捐给孤儿院,照顾那些没有家的孩子,老人会同意吧。乌萨斯的奶奶总是摸着他的头,偶尔会讲过去的故事。她很想念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叫篝火。

      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不好,危险人物暴动了!!”

      送葬人没有问的,二月兰没有提的,他从拉特兰非法离职的真正原因,是在某次行动中暴露了自己真正的源石技艺,由此被列入危险人员,面临入狱的风险。

      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的二月兰开始歇斯底里,如果送葬人在这里,会发现他的状态就像他们初见时的那样。生命在衰弱,疯狂在蔓延。

      “不该发生这种事,不该发生这种事!这个世界该变成美丽和平的样子,如果没有战争,这些都不会发生——”

      大雨掩埋了血色,街道空无一人。二月兰独自站在广场中间,他的力气耗尽,理智才终于回笼。

      要回去,要回去才行。回到罗德岛,医疗部的人能救他。他不能死在这里,他麻木了,他没有感觉了,他体会过一次这种感觉,他居然觉得恐惧起来,他不想死,他还没能为美好世界的建成以身殉道,他还想——

      他还想见到那个白发萨科塔。

      越野车停的方向他还记得,他要去那里,他得开车回去。

      二月兰忽然想起自己没有驾照,不会开车。死亡离他只有一点点距离,他不可能回去了。

      将死的黎博利似乎隐约看到了那道身影,白发的萨科塔自雨中而来,身上带着希望的味道。

      一切,在大雨之中归于沉寂。

      *

      【1:00 P.M. 天气/晴】
      【距离上一次录入干员[二月兰]档案已过去41天】
      【人事部录入干员[二月兰]档案三】

      干员二月兰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是与后勤部干员篝火的乌萨斯探访任务

      罗德岛察觉篝火的报告出现问题时,立刻派出救援小队进行接应。由于涉事方包括拉特兰,干员送葬人成为了任务执行者之一。

      追寻越野车定位系统赶到现场时,二月兰已经几乎停止了呼吸。医疗部干员抢救数小时之后保住了二月兰的性命,同时,医疗部决定对二月兰下达强制休假的命令,直至寻找到解决源石技艺副作用的方法。

      二月兰的右腿伤口感染,由于治疗不够及时,这条腿或许从此以后都不能发力。幸而二月兰是狙击干员,他还有机会找到自己的路。

      【档案三录入完毕】

      二月兰在做梦,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缥缈,唯有远处坐着擦拭武器的白发萨科塔有着具象的影子。

      于是黎博利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自己的羽毛里,从缝隙偷窥他。他没有思考能力,只有一个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就是希望。当他看见对方的时候,心头就会涌现出难以言说的喜悦,在他构想的每个未来,都有白发萨科塔的影子。

      但是白发萨科塔的未来不会有他,那个影子坐的离他好远,影子在拉特兰,在罗德岛,唯独不在他的身边。

      初见时,他对白发萨科塔说,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现在想想,他或许错了。

      *

      送葬人的工作与无数死人打过交道,他总是能以理智的眼光审视这些目标,把自己从逝者构建的场景之中剥离出来,以旁观者的姿态处理工作。他很专业,不会犯感情用事这种问题。

      但是那天他看见的“死者”是二月兰,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送葬人不知道该不该将二月兰带回拉特兰,既然接触了这次任务,他就没办法再假装对方与自己无关。经此一事,罗德岛方已经了解了二月兰的身份,由于他的身份较为敏感,并没有将此事录入档案。二月兰被强制休假,其实是罗德岛方想让他在这里避一避风头,借此来保护他。

      这或许就是二月兰选择来到罗德岛的原因吧,并不像自己是为了履行合约,而是真切地相信这里能给他想要的。送葬人想。

      ……既然现在为罗德岛提供服务,自然就要尊重对方的意愿。既然罗德岛想保护二月兰,他自然也该保护二月兰才对。

      【3:00 A.M. 天气/大雨】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沉睡数日的二月兰醒了,坏消息是他离开了罗德岛。

      医疗部的干员白天还在感叹二月兰的恢复能力,醒来不久就能拄着拐下地慢慢行走;凌晨的时候二月兰已经趁着大雨,悄悄离开了停歇的罗德岛。雨势很大,夜晚值班的干员将注意力放在外面,没人注意到监控的角落里,医疗部重症监护室的青年走走停停地挪了很远,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最讨厌大雨,还是选择了大雨的时候离开。

      二月兰留下了字条,他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又难以再使用源石技艺,认为自己只会拖累罗德岛。他写了很多,最后两句话让送葬人感到那么熟悉:“前方还有很远的路,罗德岛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我在这里体会到了希望的气息,很荣幸曾经也为这里做出过贡献,提供了一份养料。”

      就是这些话让送葬人选择带二月兰回到拉特兰,这一刻他意识到,原来那些话并不是独独对他说的啊。

      算了,那就到此为止吧。就当做多年前他没有为了调查去到雷姆力拓,没有遇到那个黎博利,没有把他带回拉特兰,没有将他在收容所安置好,没有见证他的成长,没有看他进入公证所,没有与他在罗德岛重逢。

      就当做从来没收下过一个蛋糕,味道一般,手艺很差,但确实是甜的。

      *

      【8:00 P.M. 天气/小雨】

      “先生,你又来啦!”吧台的酒吧老板原本在喝酒,抬头见到门口走进来熟悉的面孔,很高兴地打起了招呼,“今晚还是要那些酒吗?”

      坐在轮椅上的黎博利笑着点头,他的声音苍老沙哑:“麻烦你了,今天下雨,腿疼得厉害,只能来你这里坐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儿太乱啦,还要感谢您的帮助,没有您,我这酒吧都没了。”

      酒吧老板认识黎博利是在一次被砸场子的恶性事件里。这个黎博利浑身裹得很严实,坐在轮椅上,看起来虚弱不堪,但他一抬手,那些无恶不作的恶棍就无声无息地被杀死了。老板为表感谢,许诺黎博利从此以后可以随时来酒馆,不收一分钱。

      黎博利不曾告诉酒吧里的人他的名字,但几乎每个人都对他的印象很好。他实力强大,对待那些恶人毫不手软,尽心尽力维持着本地的和平,待人也和善温柔。

      黎博利拿了酒,坐在窗口看雨。由于没有好好疗养,他的腿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他仍在继续使用源石技艺,因为担心源石技艺带来的身上的血纹吓到他人,于是穿着一直遮蔽住全身的衣物。时间久了,源石技艺给身体的侵蚀让他的声带受损,五感也开始消退,雨声好像离得很远,眼前的景色模糊成了色块。黎博利知道自己大概不得善终,为目标付出最后的生命,这就了无遗憾了。

      有谁推开了酒吧的门,似乎是避雨的行人。老板热情地打招呼:“这位客人,你要喝什么?”

      “白开水。”

      好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卖白开水。如果只是为了休息,那边有旅社。”老板有点想翻白眼,这客人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怎么这么抠门。

      即使不回头,黎博利也知道那客人应当是什么样子。

      窗边的黎博利忽然开了口:“老板,给他一杯水,让他来我这里坐吧。我先走了,明天见。”

      ——“什么,您认识这位客人吗?”
      ——“不认识。”

      送葬人执行完任务,来到了异乡的酒吧等待接头人的到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可是他没有回头。

      他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回头。他走在通往远方的路上,他停留做这条路的殉道者。

      他作为无名的黎博利而生,作为无名的黎博利而活,这个世界上,没有二月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殉道者-二月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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