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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完结章/原来那个姑娘她并不丑 ...

  •   05.
      安王开始时不时来她这,阿黎一开始还惊了几回,后来便也习惯了,早早的便叫人备好茶水,然后等着……安王向她诉苦水。
      安王每次都在和侧妃吵完架后来她这,说两人的点点滴滴还有侧妃的小性子,结束后还要按额叹息几句,“女人啊,就是麻烦。”
      阿黎每到这时,都会温柔一笑,“妹妹不懂事,早晚她会明白的。”
      安王被她几句说得舒心了多,要说这王妃无才无貌,但至少有一点勉强称得上长处,那就是能倾听,安慰人这方面可算是个中翘楚,几句话就把人说得春风满面。
      安王脸色和缓后便抬脚离开了,一次也没在落梨院歇过。阿黎也不曾挽留,拾起一本书便去了墙边。
      只是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侧妃开始越发放肆,屡屡给她使绊子,不是污蔑她的丫鬟就是污蔑她。阿黎不禁想她当时究竟为何会觉得侧妃那模样和善可亲?
      几回小的安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当知道侧妃被王妃下毒暗害时,到底还是动了怒,把她唤道跟前。
      “你可有什么要辩的?”
      阿黎觉得真是奇也,若是往日他早就盖棺定论夺去她王妃之位赐上一杯毒酒了。
      “就算我有要辩的,王爷想听吗?”
      他舍得吗?舍得查出他的漪儿才是罪魁祸首这一可能吗?
      屋里久久静默。
      好半晌,安王才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淡淡说道,“你下去吧,本王暂除你王妃之位,待此事查清后再行定夺。”
      “王爷英明,妾身退下了。”
      阿黎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自始至终面色没什么变化。待她出去后,安王才慢慢回神。
      对这样的自己感到迷惑。

      因着是待罪之身,阿黎没再去墙边。她有时会想,若自己就这样死了也挺好,安王和侧妃不用再有她这个绊脚石,那人……也能放手有个更好的未来。可想到最后,说来道去,她还是不想死的。
      人若有执念,哪怕是做鬼,也不会归去。就像书中那栖于枇杷树的妻魂,日日等着风起,以诉深情。
      【若我属意一人,定倾心相付全力守护,无论生死。】
      她也有心愿。无论生死。
      查证的嬷嬷来了几日后,大丫鬟一日突然跑来向她报信,说是侧妃生了急病,这回连王爷都不给见了。
      药材如流水般送进那人屋里,但都药石罔效。侧妃始终不肯让安王请大夫来瞧病,闹得急了还以死相逼。下毒之事便暂时被搁置一边,阿黎瞧她那要死要活的模样,哪有一点被毒害得气若游丝的柔弱样呢?
      终于恢复了自由,可待她再次来到墙侧,咫尺之隔再没了那人呼吸。
      她一连去了墙边好几回,把书卷都读完了,柳枝都折尽了,梨花都摘秃了,那人都没来。一次也没来。
      阿黎开始心慌,又强压了下去。她想也许那人就这样放下了,这样也好。可又担心那人是不是遇到不测,受了迫害。一整夜胡思乱想的,惊惶难安。
      待好不容易勉强睡去,第二日还未睡得安稳,房门倏地被人踢开了。
      安王气势汹汹地从外走来,怒不可遏喊道,“如今漪儿被你害死了,你可高兴了?!”
      大清早的又来找她撒气,侧妃死了与她何关啊……阿黎挣扎着睁开眼,却看到了被定住的安王和一众丫鬟。他们像见鬼般瞧着她,安王更是伸出手指着她,两眼圆睁口中激动,“你、你!……”
      她怎么了?
      元泰二十六年十二月,七王爷殁,安王侧妃殁,满城纸钱。

      06.
      阿黎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一睁眼,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她惊恐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抚上那张清艳曼丽的脸,这是谁,是侧妃还是她?为什么她会变得和那人一模一样?那人又为什么会死?
      安王抓着她嘶吼质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她压抑许久了的情绪猛然爆发,她推开男人,“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她把所有人赶了出去,摸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颗心起起伏伏。
      她倏然想起年幼时做过的一个梦,梦中过路仙人拿走了她一张脸,给了她一个大难未死的小七。
      不会是……不会是……当初的那张脸又回到了她身上?这就是她的脸?
      阿黎哆嗦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镜里的自己。从眉毛摩挲至鼻骨,从鼻骨摩挲至樱唇,无暇的脸蛋,千疮百孔的她。
      是了,这是她的脸。
      记忆深处虽则模糊,却隐隐记得儿时父母虽不喜她,但也是真真切切夸过她那小脸蛋儿漂亮的。
      应该是她吧?一定是她。
      虽不知这张脸怎么回来了,但此刻心跳如鼓,她拔腿跑出了院子。
      她有一个执念。她有一个心愿。
      她跌跌撞撞跑到大门前,身后是惊慌失措追赶而来的丫鬟,她装作侧妃的模样趾高气扬,“敢拦着我,不要命了?”
      趁门子愣神,她张腿便跑了出去,街上行人如流,少许朝她投来惊艳的目光。
      那人在哪呢?七王爷的府邸在哪呢?她抓着个行人就问,未见那欲言又止的怪异神情,得了方向就不管不顾向前跑去,提着裙子长发散乱,像个疯子。笑得这般张扬不就是个疯子么。
      她跑啊跑,像夸父追逐着心中的落日,永不停歇地跑着。夸父能燃烧生命向前,是因为他知道前面有等待着他的,有他望穿秋水想要的。那个执念重逾生命。她也是。
      她终于跑到了七王府前,然后脚步僵住。

      漫天的白。
      京都还没下雪,眼前便已先白了一片,刺得目盲。
      白幔轻扬,庭中人密密麻麻跪了一片,皆着缟素。
      他们面前停着的,是一口棺。
      阿黎打了个寒颤,突然畏缩了。她往后退去。
      她走错了。这里不是七王府。
      身后有马蹄声,面色沉沉的男人下马走来。
      她却也不顾他是来抓她的了,晃着那人胳膊便问,“这里不是七王府吧?我走错了是不是?”
      安王已经许久未见她这般失态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她着一袭红衣闯进花园时。一转眼,竟已过了大半年,兜兜转转物是人非。
      “你没走错。这里就是七王府。”男人声冷似刀,剜得阿黎那颗漏风的心血肉模糊。
      阿黎哈哈大笑,笑得泪流满面,“是你杀的他?”
      安王不悦,“他是得急病走的,和我有什么干系?”
      阿黎不再说话了,她转身往回走去,一脚深一脚浅,安王把她捞上门时她也没有拒绝。
      会不会这一切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她还是那个灰容土貌的阿黎,他还在墙外等着她夜夜读书赏花。
      又或者,这场婚嫁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等她醒来,小七还在家中等她,等着她回家生火烧饭,一起在饭桌上聊琐碎八卦,一起在灯下织衣嬉笑。
      阿黎就这样昏睡了过去,似乎只要她不醒,便不用面对惨痛事实。
      世道不公,自欺欺人才能过活。
      原先说过的一言一语,竟以这样的方式又得应了。
      究竟为什么要还给她这张脸呢?
      她只要小七好好的,别的什么也不要。
      如果……能再梦见仙人一次,她是不是也能帮她救回小七?就像多年前那样。

      阿黎几乎是绝望地卑微乞求着仙人能再一次入梦来,然后,一别经年的,她又望见了那道红衣身影。
      正是当年的过路仙人。
      “仙子,我求求您再救小七一回,您要什么都拿去,我的脸我的命随你拿!”
      仙人摇了摇头,“我能救将死之人,却救不了已死之人。”
      阿黎许久未言,似是料到了。
      “那敢问仙子,当年您取走了我的这张脸,如今又是为何还了回来?”
      这回换仙人久久不语,开口时前尘沧桑。
      “因为它本就不属于我,时限已到,它便不能再为我所用了。”
      阿黎心头一跳,望着那袭红衣,一个猜测缓缓成形。
      “你便是当日的侧妃?”
      仙人点了点头,“是我。”
      “为何要顶着我的脸与别人郎情妾意?又为何要暗害我?”
      “你可记得安王曾夜夜梦到前世之事,醒后便执意要去寻那梦中之人再续前生之缘?”
      “记得。”
      “那女子与他实是下凡历劫,有三生情路磨难,每一世都爱恨恢恢,焚心裂骨。上一世,女子为与他决绝,割腕而亡,他受了刺激,余生痴傻,要活不得,要死不能。他曾……与我有恩,为报他一命,我不愿他走上前世老路,受尽情苦,因此偷梁换柱,以他念想的他人模样……去接近他,好让他化解此劫。”
      明明说的是自己的事,阿黎却神色冷诮,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你喜欢他。”
      什么报恩,不过是个借口。
      女子一顿,没有回应,转过话题,“我知道对你不住,但当初你与我是清清白白的交易,你给我脸,我给他一命,两清。”
      说到此处,阿黎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他如今为何死了?”
      “脸既然还给了你,他的命自然也该还回来了。”
      女子瞧着阿黎双眼发红的模样,也有些后怕,补了句,“是他要求的。他早便知这张脸是为你而生,既我已不能再用此脸,他便求我把他的命收去,换你拿回你应拿之物。”
      这话如钟声敲入她脑中,震响回旋。
      阿黎一个哆嗦,便从梦中直接惊醒过来,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床边,守着她眼皮耷拉的安王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胡子拉碴眼下青黑,“你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都睡了三天了?”
      阿黎注视着安王。
      方才,她还不明白小七为何要这么做。可现在,看着安王握着她的手,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疲惫闭眼,甩开了他的手,“滚。”
      什么前世姻缘,他打马而过她便失了魂赔上自由真心还有半生。
      什么前世姻缘,他苦寻红衣梦影却对着她一袭红衣指鼻怒骂轰你这个疯婆娘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什么前世姻缘,他捧着另一人如心上明珠对她弃如敝屣不闻不问。
      什么前世姻缘……如今这张脸回来了。
      他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守着她,候着她……爱着她。
      阿黎再也忍耐不住了,猛地提高声音嘶喊,“你滚啊!!!”
      她起身硬是把安王推出了门外,回头看见梳妆台上的铜镜,看着镜里貌美如花的容颜,更是气得把铜镜推下桌啪的碎了一地。
      啪啦、啪啦、轰……
      那一日,阿黎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丫鬟前去收拾时大气都不敢出。
      如今她们是知道了,她们王妃算是苦尽甘来了,安王一点都不敢逆着她,哪怕他送什么王妃就砸什么,安王还是一日都没停过。
      丫鬟们收拾碎渣都收拾得麻木了,碰见成色好的便偷偷收起来,粘一粘没准还能用,碰见成色不好的便打扫了扔出府。

      时日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安王越来越老,王妃也一点点美人迟暮。年纪上去后,两人没了年轻时的剑拔弩张和切骨爱恨,只是王妃依旧对安王总是爱理不理,平素最爱去的便是府中一角墙边,在那拈花闻香或读书写字。
      没人再谈安王曾经的宠妾灭妻,没人再谈安王曾经对一个侧妃爱得痴狂,也没人再谈安王妃年轻时如何容貌蚩陋受尽安王指责。
      大家都在笑谈的是安王对王妃一腔情深,说遣散家中姬妾就全部遣散,直到如今哪怕和王妃没有一个子嗣,也未再另纳他人。
      甚至流传在闺阁小姐中的还有一句话,嫁郎当嫁安郎君。

      至于曾经的七王爷……一个瘸腿的病秧子哪有什么好说的?再惊才绝艳也早就淹没在滚滚风波中了。

      阿黎很老很老的时候,已经记不太清往事了。甚至因太久未照镜子,她已忘了自己的样貌。可连几个侄女来府上探望时,都会惊叹王妃真真是大魏第一美人。
      虽然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她能感知到自己正在两只脚迈入棺材,哪一天便可能再也醒不来了。死又如何呢?她的心愿和执念便早就已经轰然死了。
      她迷迷糊糊地入了梦,梦中那红衣身影踏云而来,似是一切如昨,“经年未见,可还安好?”
      “行尸走肉,有何可好?”
      女子诧异望她,“你莫不是……未曾再见他?”
      “什么意思?”
      “当年,他知你痴安王痴得紧,便拿命换回了这张脸,他以为……你会喜欢的。”
      阿黎有些不安,几想落荒而逃。
      “然后呢?”
      “说来可惜,他执念深重,放不下你,未曾投胎。”
      女子凉凉的话语便这样钻入阿黎脑中,刺得嗡嗡生疼。
      “他把灵魄附在了你身边,说想看着你。”
      【——既是仙人历劫,我与她便再没有下一世了……是吗?
      ——你强留人间徘徊不去只会耗尽魂力。何必呢?
      ——至少……让我陪她过完这一世。】
      阿黎嘴唇翻动,颤抖着吐出混浊话语,“他、他在哪儿?”
      女子一语击得她当场神魂俱裂,猝然而亡。

      “他啊,不是日日都在你眼前,在那镜中嘛?”

      【——若我属意一人,定倾心相付全力守护,无论生死。】
      ……
      【——我想……她会喜欢那张脸的。】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些埋的很细的梗
    前世的割腕对应今世的胎记
    “仙人”红衣其实是因为她爱的人的爱人总是一身红衣?看起来是阿黎东施效颦?其实是她东施效颦
    最后的结尾简单来说就是小七知道阿黎过完这世便要去下一世历劫?便会忘了他?他想守着阿黎?便栖在镜中?想着阿黎会喜欢这张脸?那照镜时他便也能时常看见她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郭敬明的《AI》?镜子若寻回了?结局其实和那个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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