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里的娇美人[年代]》花花不吃鱼

58、第 58 章

　　场面一度混乱，郭老师几次操起印着伟人剪影头像的搪瓷杯，又几次因为看见那剪影把杯子放下。

　　而许夜兰那边更是奇怪，肖干事和几位领导都劝她先离开，可她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走，也不看别人，只瞪着大眼睛看郭老师。

　　郭老师捂心口。

　　另一边，阮语借故去卫生间，离开会议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撸起袖子看了看。
　　手臂上只剩下两寸的红线殷红入骨，手指搭上去，甚至能感觉到下面有脉搏一样，突突直跳。

　　这情况和之前两次有点像，许夜兰怕是熬不过今天了。

　　难怪许夜兰会想到那个浑法子，只是惨了郭老师，双袖清风的文艺工作者，生生被她泼了一盆污浊不堪的脏水。

　　等一回到会议室，许夜兰正在说：“要不是阮语让人截了几位老师，这机会也不会是给她的！凭什么只怪我不怪她，没有她，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阮语目不斜视走过她，坐下。

　　郭老师已然是气得瘫在座椅上大喘气，他的学生怒道：“就算没有阮姑娘，也不会选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可是此时的许夜兰已经钻了牛角尖，固执地觉得只要阮语承认了她从中作梗的事情，就能洗脱自己做下的事情获得一众制片厂领导的认可。

　　见阮语回来，她转身：“阮语，你说是不是你让人去火车站拦了他们？”

　　阮语抬眼，温温柔柔地一皱眉：“你怎么能这样臆想我，夜兰，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这样吧，我们都听郭老师的意思，毕竟他才是来选角的老师。”

　　阮语说完，眼里蓄起笑意。
　　她可不是什么真善美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出现什么“穿书女”要夺走她的一切，还在书里把她描述成矫情自私的原女主了。

　　许夜兰将槽牙磨得嘎吱作响，眼里恨意滔天。
　　她已经看见了阮语眼里那种得意，阮语就是故意的，仗着自己已经不在文工团，可以随意结识社会上的人，用美色引诱他们去帮她做事。

　　她许夜兰至少、至少挑的是有脸面的，可阮语呢？

　　“不三不四的下流胚子……”许夜兰想着，这么骂了出来。

　　阮语自己没什么表情，可苏静风的表情变了。
　　这个浑身写着儒雅的男人站起来，抬手，凌厉至极的一巴掌落在了许夜兰脸上，许夜兰猝不及防被扇得一转，腰撞在会议室的实木桌上，又倒在地上。

　　苏静风抽出丝绸帕子擦手，冷冷地睨着许夜兰。

　　许夜兰刚要爬起来，一只做工考究的皮鞋就踩在了她肩上，让她没法起身，只能狼狈地仰躺着，惊恐地瞪大眼看着苏静风的下巴。

　　“舅舅，鞋要脏了。”阮语叹气道。
　　那鞋可是从前专门给老财做鞋的匠人特别给苏静风做的，阮语穿着的鞋也是。这鞋又软又暖，冬日里踩雪也不进水，造型更是时髦靓丽，用来踩许夜兰真是浪费。

　　苏静风便收了腿，环视会议室里几人，忽然抬手点了一名文工团的领导。
　　那领导一怔，怒道：“你干什么，这里可是文工团，是军管区！”

　　阮语顺着舅舅的手指方向，笑道：“万主任，您和夜兰有什么仇吗？”

　　“啊？”所有人都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不然怎么每次，政委和几位干事说先让夜兰走，您总是反驳，一定要她留在这呢？夜兰留下也是出丑，我只能认为您和她有私怨呢。”

　　苏静风满意地坐下，他的外甥女果然聪慧，想必是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总是拦着许夜兰不让走的主任。

　　隐藏的关系被阮语用大白话点了出来，人精如政委他们，可不会认为万主任是阮语说的那样，和许夜兰有仇。
　　瞧郭老师被气得什么样，许夜兰走了更好，可他偏偏要拦着，不就是在帮许夜兰吗。

　　都怪现在太乱了，政委都一脑袋浆糊，竟然没注意这个。

　　万主任心里把阮语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尴尬得没话找话：“这不是，许夜兰好歹还是咱们团的人，阮语又不是……”
　　声音越说越小，忽然他想起什么，又大声道：“许夜兰跳舞不是把阮语给比出去三里地？这你们总得承认吧，哎呀，我也就是惜才而已嘛，和许夜兰同志本人没有任何关系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完了，他缩着肩看着所有人，就是不去看许夜兰。
　　许夜兰可是敢用□□贿赂别人的，不好扯上关系。

　　但是想了想，万主任写了一张条子，从桌下塞给了政委。

　　这时候许夜兰也站起来，捂着肿起的那半边脸，含糊不清道：“对，不管怎么样，我跳舞比阮语好。拍电影也要肢体语言，让一个木头人去镜头前，能拍好什么？”

　　肖干事小声对郭老师解释：“话也不能这么说，许夜兰跳舞是比阮语好点儿，但阮语唱歌比她好很多啊。”

　　“肖干事你收了阮语什么好处，就这么偏着她？”许夜兰怒道。

　　“好了，别吵了。”政委把纸条夹进笔记本，开始打圆场：“这么吵像什么事儿，让各位老师看笑话。对了，阮语同志，前几天跟你讲过的，把履历调回文工团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静风心想，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把他的小语当什么了？
　　于是答道：“这件事暂且就不考虑了。”

　　阮语看着政委合起笔记本的动作，想了想，笑道：“我听我舅舅的。”

　　政委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又道：“那咱们尊重阮语同志的意见。”

　　万主任适时递包袱：“政委你怎么又说起这个了，刚才许夜兰说跳舞的事情，您怎么看？”

　　“哦、哦，许夜兰同志说的也是。她虽然昨晚做出那种事，但考虑没有造成很糟糕的后果，要么这样，让她和阮语同志比一场，再让郭老师他们瞧瞧？毕竟也许兰同志的确是我们这边业务能力最出众的女兵。”

　　许夜兰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

　　阮语也藏在苏静风后边，笑得肩膀乱抖。
　　这场双簧唱得好，该鼓掌啊。

　　政委果然是一心为文工团，郭老师心仪的人选不愿意回文工团，他便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地去夸一夸许夜兰，免得煮熟的鸭子飞到外人嘴里。
　　毕竟如果人出文工团出去的，年底写材料，也是一条可以用来夸的政绩。

　　苏静风也立刻反应过来，略微发怒。

　　“比一下吧。”政委还在说，无意识地擦擦额头上的汗，又拘谨地放下。
　　寒冬腊月，哪来的汗让他擦。

　　阮语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起身按住苏静风的肩，道：“好呀，那就比一下吧。”

　　整个会议室霎时安静下来，肖干事一眼看见阮语眼中那颇具攻击性的神采，蓦地一怔。

　　文工团这群人，什么时候见过阮语这幅模样？
　　大家都知道阮语长得美丽，歌喉动听；但也不妨碍他们同样觉得阮语矫情又做作，开不得任何玩笑。若是见她生得美丽，不识好歹凑上去，那就是撞上了南墙，南墙不会倒，还撞得一头包。

　　可现在，阮语身上有一种极强的胜负欲，让人没法不眼前一亮。
　　再看许夜兰，神态萎靡还带着病态一般的执着，穿着极其风尘味的裙子，浑身皮肤冻得有些青紫……
　　两边状态高下立判。

　　“我不同意。”会议室里响起坚定的拒绝声。

　　郭老师厌恶地看着许夜兰，冷漠道：“就算这位同志跳舞再好看，人品却也是不过关的。小徐你去拍电报把事情上报一下，我们明天先回首都统筹一下工作。”

　　被吩咐了工作的徐老师收拾好公文包，起身走到阮语身边，交给她一张纸：“阮语同志，请你明早准备好上面写的文件交给我，另外你是在国营饭店工作是吧？这份文件交给你们饭店人事部的同志填写，往后你的档案就归首都制片厂了。”

　　郭老师也走过来，说：“正式拍摄或许要等到明年六月左右了，那时候天气好。另外小阮同志，你还得参加一下考试。”

　　这年代的演员的档案履历都隶属制片厂，首都制片厂作为事业单位，一般招聘都会由人事部门委托人事厅所属的考试中心开办笔试面试等审核。
　　往年也有从各地话剧团招收好的苗子，实际上对于像阮语这样老师亲自选定的，考试对他们来说都不用担心。

　　那边徐老师又递出一张表格：“这是报名表格，请在明年二月底前寄到上面所写地址。”

　　交接工作居然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完成，阮语接过这几张轻飘飘的纸，抬起眸子看向已经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众制片厂老师。

　　徐老师是个长相清隽的中年男人，和郭老师站一起，正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他见阮语瞧过来，笑道：“没关系，你有声乐基础，又在文工团服役过，不必担心。”

　　“对，你以前的情况啊，小肖都给我们说了。跳舞这个短处可以练的嘛，但人品坏了，跳舞再好都没用。”郭老师先是夸了一顿，话头一转，又冷哼。
　　明显是指桑骂槐。

　　苏静风却看出阮语有些失望，难道是失望没能比试？
　　他倒是觉得不必比试，跟许夜兰比跳舞，简直是侮辱他的小外甥女。

　　其是阮语也不是真的想比，只是在刚才一瞬间，她觉得一直禁锢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变淡了。
　　或许在这众目睽睽下用跳舞比过了许夜兰，她的舞蹈能力就能回来呢。

　　但这些人都爱惜着阮语，不光苏静风这么认为，这些制片厂的老师也觉得让她和许夜兰这样比一场，就是对阮语的侮辱。

　　事已至此，似乎没有什么能反转的余地了。
　　政委狠狠地瞪了一直吃里扒外的肖干事一眼，却也没法拿她怎么样，这口闷气只好自己吞。
　　再一看呆立一旁的许夜兰，文工团众人更是生气。

　　好好一个联合出品机会就被她这么败坏了，政委握着笔状似低头看笔记，实际上已经想把她和阮语等人一起赶出会议室，省得琢磨这么久，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要从头说起来，这些老师当初可是要来文工团挑人的啊……
　　如果当初仔细查一下汇演上出的事，如果许夜兰不作妖，如果阮语没被开除……

　　每一个“如果”都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这到手的政绩，依旧是飞了。
　　甚至政委已经能想到未来几天，一定会有上级领导就意识形态问题，要他进行深刻的剖析，仔细探讨问题产生的根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