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ad to Hell(利威尔BG)》晓梦如旧

13、Broken Wings

　　希奥多拉醒来的时候，麻醉剂的药力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但脖子上的针口已经开始尖锐地疼痛。眼前是一片黑暗，她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自己似乎被铁链铐住四肢吊在了墙上，相当糟糕的处境。
　　反正眼睛也被蒙住，她索性闭上眼睛，思绪如搅浑的湖水逐渐澄清，浮现出起她被三笠制服，带上调查兵团的飞艇，然后被韩吉一针扎在脖子上的画面。然后是更早之前……那个偷袭她的人，肯定是马莱的士兵，帕拉迪岛没有那么先进的狙击枪。马莱军队中存在叛徒，几乎不可能是帕拉迪岛潜入的间谍，那么会站在帕拉迪岛一边的人，怎么想都只有和艾伦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吉克了。如果是他，他和利威尔还真是都贡献了精彩的演技啊……
　　在一片死寂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逐渐找回了身体的知觉，伤口应该是被处理过，看起来他们并不想立刻杀死她。有那么一会她想起在水晶中沉睡的阿妮，她是不是还在漫长的牢笼之中？但她不是阿妮，她不是艾尔迪亚人，她不是巨人，她没有受到迫害，她没有必须战斗的理由，她也没有亲人在海的另一边。
　　说到底，无论在哪里，她都只是一柄可以杀人的刀而已。
　　仿佛门锁开启的声音惊破沉寂，希奥多拉并没有费心作出任何反应，她并不惊讶，只是等着那熟悉的足音，属于一个人的足音，一步一步走到面前。
　　“利威尔……”她开口的时候感到自己的声带似乎有一点陌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了，干涸的嘴唇似乎裂开了口子，她便伸出舌尖慢慢舐去渗出的血。
　　她的话音落下，沉默便继续蔓延，她并不着急。黑暗中，她一下一下地数着自己的心跳，这颗心脏仍在胸腔中有力地起搏，她从未想过自己能一直活到今天，像是命运无情的嘲弄。
　　“不要试图挣脱，这些锁链是韩吉根据巨人硬化结晶研发的，就算用子弹都打不穿。”那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平静，却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你在害怕，利威尔。我已经变成了某种你不能理解的存在了，是吗？”
　　他的拳头蓦然攥紧，又缓缓放开。
　　“还有一点。”他说。
　　少女雪白的胴体没有一丝遮蔽地钉在黑铁的墙面，如一只陷入丝网的天鹅，新与旧的伤疤，仿佛拙劣的工匠在大理石上留下的划痕，却令这举世无双的雕塑呈现出奇异的瑰丽。世人皆爱纯洁无瑕的事物，而她的美丽却似乎只与残缺和伤痕相得益彰。双乳之间，他留下的那道伤疤，如同撕裂灵魂的刀口，在她的身躯上刻上属于他的烙印。
　　他仿佛受到蛊惑一般缓缓伸出手，按上那道伤疤。
　　她立刻就明白了，却并不恐惧，也不尝试挣扎。他的指尖感到从她胸腔中传来的轻颤，如痉挛的蝶翼。
　　“这是你的癖好吗？”她带着一丝好整以暇的轻笑，“你难道真的相信，我要逃跑的时候，会因为身上没有衣服而犹豫？”
　　“不过别担心，我不会逃跑的。”她的呢喃如魔鬼与春风的絮语。
　　“我还会相信你吗？”
　　“你相不相信都没有关系，反正——你不打算杀我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还可以提供情报。”
　　“情报？这不是个好借口。吉克应该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吧？”
　　“你知道吉克的事……”
　　“现在才确定。”
　　“……我们不会相信那家伙。”
　　“但除了他你们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你们像是一无所知的孩子被丢到危机四伏的荒野之中，就算是恶狼递出的橄榄枝也好过什么都没有吧。”
　　“你最好明白你的处境，希奥多拉，我们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
　　“但你不敢对我用刑吧？你们或许从吉克那里知道了达蒙一族的力量？只要你们不打算杀死我，那么受过的伤都可能成为我的力量源泉，而你们不知道它的上限在哪里，你们不敢冒这个险。”
　　“何况，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根本无法判断真假。”
　　“别忘了我们还有始祖的记忆……”
　　“你们就那么相信艾伦吗？”
　　利威尔没有回答，他的手从她的胸前摩挲着她的肌肤慢慢上滑，蓦地掐住她的喉咙。
　　“不要试图挑衅，我不保证我的耐心。”
　　四年未见，这张脸上已经褪去了少女仍带着稚嫩的柔和，变得更为瘦削和凌厉，像是一把开了锋的利剑，令人感到本能的危险。他仍然对她一无所知，就算吉克告诉了他们达蒙一族的历史，他仍然无法把这一切和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联系在一起，她成长在怎样的世界，她有着怎样的亲人，她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与绝望，她作出过哪些无人知晓的选择，怀着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目的，想要得到什么，想要去向何方，越是接近她，越是难以分明。
　　然而这具身躯有着鲜活的温暖，手掌之下的大动脉清晰无误地跳动着，她也会流血，也会死亡，这是明明白白，不会有任何疑惑之处的。
　　“我有很多方法，让你痛，却不会让你受很重的伤。”他说，“我一直相信疼痛是最好的管教方式。”
　　“你想让我屈服于你吗？”他的手从她的脖颈松开，希奥多拉低咳了一阵，绽开如罂粟般妩媚的笑意，“是不是这样就能让你忘记，你曾对我感到的困惑，痛苦，迷茫，绝望？你恨我吗？还是更恨那个轻易地相信了我，而又被抛弃的你自己？你仍然在欺骗你自己，利威尔，虽然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你还是个弱者，是个需要人牵着手的小孩子呢……”
　　啪地一声，利威尔手中的皮鞭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甩下一道殷红的血痕。他很好地控制着力道，那红色足够艳冶，疼痛足够逼人，却只是表面的伤痕。
　　“一直以来，你的人生都毫无意义，你渴望别人的指引。凯尼教会你用暴力生存，你就只会待在地下街打打杀杀，埃尔文教会你追求真相，你就自以为把人类的命运背负在肩上了……”
　　又是一声响亮的抽打，希奥多拉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却笑得更加恣意疯狂。
　　“但他们都抛弃了你，为了他们自己的生活和梦想。现在你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吧？你只能紧紧追随韩吉，但她自己也看不清未来的道路吧……韩吉没有成为恶魔的潜质，她改变不了什么。”
　　“你真是太可怜了，利威尔，你什么也做不到。”
　　他的鞭子疯狂地抽打在她的身上，似乎发泄着他无法言说的愤怒与绝望，疼痛让她的双手克制不住颤抖，但她的灵魂也无比兴奋地颤栗，她渴求着更多的痛苦，痛苦就是这个男人心脏里的野兽歇斯底里的嘶嚎，于空洞的月光下渴望鲜血与毁灭。太迷人了，她喜欢看到他分崩离析的模样，碎成一滩血与骨，让她能用舌尖细细舔舐。
　　“我早就告诉过你，利威尔，我们的命运是没有希望的，这个世界也得不到拯救。我最讨厌看到的，就是明明没有任何意义的你，却披着从别人那里乞讨来的梦想和希望，假装自己也能为什么而奋斗牺牲，自顾自地沉醉于其中。”
　　“我们是一样的，利威尔，无可救药……注定要在毫无价值的战斗和杀戮中死去。”
　　他的拳头打在她的脸上，希奥多拉毫不在意地啐出口中的鲜血，鞭子如骤雨般落在她的身上脸上，她张开双手，一如梦中迎着硝烟与弹雨跃下的身影，千百年来，达蒙一族的世世代代，都是如此拥抱战争与死亡。
　　“那么你又算什么？口口声声说着无可救药，口口声声说着没有希望，为什么不干脆利落地杀了我？连虚假的希望都得不到，连短暂的救赎都得不到，你是因此才如此愤怒吧！你看不起我的人生，更看不起羡慕着我的你自己吧！”他的话语与皮鞭一同打在她身上，希奥多拉微微仰起头，自嘲地笑了。
　　他的鞭子再次落下的时候，满脸血痕的少女突然一口咬住了鞭梢。
　　“是啊，我得不到……你又想得到什么？你恨我吧？来杀死我吧，为什么不？”
　　她咬着鞭梢，他握着皮鞭慢慢走近，将鞭子绕上她的脖颈，拉紧，抚摸着她烙上鲜艳血痕的脸颊。
　　“那太容易了，希奥多拉，别想那么简单地去死。”他说，“别想一个人逃离，这个毫无意义的绝望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