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不羡仙》秋月长空

10、第十章 夜市

　　遂都的夜市可谓热闹，众妖魔倾巢而出，街上挤得水泄不通。夜市在形式上还保留古风，街边的商铺在天黑后都挂上了灯笼，红彤彤的。时代变了，原先的那些花样妖魔们看了千百年，早就厌倦，好在遂都的商家们有点创新意识，特意跑人间去学了一手，在现在的夜市上能看到奶茶、果汁、麻辣烫、臭豆腐等新鲜食物，甚至能用人间的钱交易，妖魔们还就爱这口，因此这些店铺等待的队伍往往是最长的。

　　伍尚翃左手一串烤鱿鱼右手一个鸡蛋仔，甜咸搭配吃得不亦乐乎的同时还不忘偶尔给嗷嗷待哺的鴸鸾喂上一口。短短一天时间，两人已经好的快容纳不下韩池这个正牌主人了。
　　韩池刚去小摊那打了两个甜筒，走到温竞旁分给他一个。
　　温竞看着他手里那个香草味的甜筒，摇头。

　　韩池又把甜筒凑到他面前：“都快化了，还不赶紧拿走。”
　　甜筒顶部的冰淇淋球果然已经开始化了，雪白的冰淇淋液顺着韩池修长的手指流到手腕，再往下就进了羽绒服袖口，看不见了。
　　温竞回过神，接过甜筒。

　　“你这人真麻烦。”韩池边抱怨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擦手，只是手上还残留了些黏腻的感觉，让他不太舒服，心里想回去要让伍尚翃再买包湿纸巾。
　　他两口吃完剩下的甜筒，擦完手把纸随手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回头看见温竞还一口一口的吃着甜筒，仿佛吃着什么高雅的食物。
　　韩池忍不住打趣：“我说仙友，你一直这么端着就不累吗？”

　　温竞不太高兴地睥睨一眼，将剩余的甜筒一口吃了，就像在无声地抗议：你看，我也可以。
　　韩池不知道温竞还有这样意气用事的一面，很觉得新鲜。他亲昵地用肩膀碰了下温竞：“仙友，之前我们萍水相逢互相都不了解，我也不好意思问你详情，现在你看我们相处了快一个月，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多问几句吧？”

　　温竞看着他，只是说：“你想知道什么？”
　　“你说你来固安这么久了，也没什么个人活动，就天天跟着我们跑来跑去，这合理吗？”这个疑惑困扰韩池很久了，温竞忽然出现在人迹罕至的阔云山，又说自己要去固安市，可去了固安也不见他有什么举动，很难不令人怀疑。

　　温竞或许也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不清白，想了想，说：“我先前说的都是真的，我是在去固安的路上经过阔云山时察觉到山中异样，就多管闲事上去看了一眼，至于为什么去固安，说实在的我也不清楚，可心里就是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要去固安市。”
　　“什么意思，你别是要说自己还失忆了啊？”

　　温竞被戳中痛处，脸上险些挂不住：“我知道你不信，但，我确实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韩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从无语到接受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觉得温竞这话未必是假的，但问题就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失忆呢，实在令人费解。
　　可他话都这么说了，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于是韩池为了活跃气氛，开起了玩笑：“我没说不信，只是没想到真有这么大年纪的‘走失儿童’，算是开眼了。”
　　温竞明显对他的这个称呼不甚满意，不过好在韩池在他发作之前转移视线，指着一旁摆满圆环的小摊好奇道：“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摊主是头老黄牛，打量了他们一圈，和蔼笑道：“你们是外面来的吧，我这摊子每周都摆，遂都的妖魔就没有不知道的。”
　　韩池面色如常：“怎么，‘外面’的就不给玩了？”
　　“哪能和生意过不去啊。”摊主摆摆手，转身为他们热切介绍起来，“这是我结合人间的打靶游戏改良的，每排小环的大小不一，越下面的越难打中，当然了相应的奖励也越高，每人十个橡皮塞，击中的环越小越多，奖励越丰厚。”

　　伍尚翃抱着鴸鸾也过来凑热闹：“什么奖励啊？”
　　“要是连中十发最小的环，就会获得我家的特等奖，洪荒镜。”老黄牛笑了笑。
　　韩池脸上一滞，看着老黄牛的脸心下了然，回头与温竞对视一眼，更有了把握。
　　“哦？看不出来你这小摊还深藏不露呢，这样的神器都能当做奖励送人呐。”
　　伍尚翃不明就里，小声问鴸鸾：“池哥这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鴸鸾白了他一眼，不想和这傻子多说。
　　“这您就别管了，就说玩不玩吧。”老黄牛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行啊，你别心疼就好。”
　　韩池示意早就摩拳擦掌的伍尚翃先上，可等他拿起枪，老黄牛又说：“别急，事先说明，全程不能用法力，只能纯靠本事。”

　　“啊，你不早说。”伍尚翃一听心就怂了半截，可是要真认怂了池哥肯定要将他逐出家门的，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只见他如临大敌地举起枪，对准最下一排的圆环啪啪啪开了十枪，干净利落地放下枪，长舒一口气。
　　摊主扫了一眼，冷飘飘说：“中了三个。”

　　好在不是零蛋，作为奖励伍尚翃还收到了一个半大的玩偶让他喜不自胜。
　　这个结果韩池已经料到，可他是真疑惑，就伍尚翃这要啥啥不行的小浣熊究竟是怎么成仙的，真是世界未解之谜。
　　他扶着脑袋头疼地喊了声：“鴸鸾。”

　　早看不下去的鴸鸾赶紧将这傻笑的丢人玩意儿往后拉。
　　韩池右手扛起伍尚翃用的那把枪，闭上眼屏息凝神，片刻后睁开眼，没有犹豫地突突突开了十枪，弹无虚发。
　　摊主鼓起掌来，丝毫不见要将宝贝送人的心疼，爽快地从袖中的乾坤袋中取出一面镜子，递到韩池手里。

　　韩池低头端详起这面镜子，温竞他们也凑到跟前。这面青铜镜花纹异常精美，镜面之处光芒流转，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是真货。
　　“老牛，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韩池一抬头发现，摊主竟不知何时消失了，更诡异的是以这个摊位为中心，周围的妖魔渐渐都消失了，黑夜之中只剩下灯笼里的烛光和他手中的洪荒镜发出的光芒。
　　“不妙，我们被摆了一道！”韩池已经察觉，可是太晚了。

　　洪荒镜忽然发出了强烈的光芒，遂都上空恍如白日，这光芒将他们吞噬进镜中。
　　刺眼的光芒消失后，韩池总算能够睁开眼：“鴸鸾！”
　　可别说鴸鸾，空旷的山顶周围除了雪花什么都没有。很快，韩池发现，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太熟悉了，竟是他的宜苏山。

　　“我倒要看看玩的什么把戏。”韩池冷笑一声，往记忆中的木屋走去。
　　他许久没回宜苏山，山中的一切都有些陌生，尤其是这样的大雪封山，在他印象中是许久未见了。

　　韩池推开房门，发现屋内烧着柴火，自己穿了件雪狐大氅围在火炉边取暖，手里玩着一颗硕大的蛋，嘴里还念叨着：“小鴸鸾呀小鴸鸾，都快一千年了，你怎么还不破壳啊，该不是颗死蛋吧。”

　　像是为了抗议，大蛋摇摆了两下。
　　“行行行，活着呢。”韩池无奈道，“迟迟不出来，脾气倒是不小。”
　　韩池看着这一幕想到自己在孵蛋的那一千年里无数次这么吐槽过，不自觉露出微笑。
　　是了，他想起在鴸鸾破壳那年，宜苏山上下了场大雪。

　　画面一转，鴸鸾已经破壳而出了，在漫长的雏鸟时期里，韩池是又当爹又当妈，没少为他操心，偏偏这破鸟还时常惹是生非，害得自己总得跟在他屁股后面善后。当时的韩池只觉得鴸鸾不省心，现在他明白了，或许这就是神兽的“青春期”吧。好在鴸鸾长成后省心不少，还顺利与韩池结契，成了宜苏山名正言顺的看家神兽。

　　周围画面忽然变换，不知是过了多少年，他回过神时已经处在一艘江南的小船上，自己身旁坐了个身形相仿的男人，那人半束着发，金冠在发髻旁垂了两条金链，看着尤为富贵讲究。两人正交谈甚欢，不过因为位于船舱后面，他只能看到背影也听不清对话。

　　韩池脸色沉了下来。
　　他分明没有这段记忆，难道幻境显示的并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吗？
　　画面再次变幻，这次他来到了一座宅院内，身旁不再是那个身形相仿的男人而换了一个更加高大的，两人的举动似乎更加亲密。
　　下一刻，韩池瞳孔紧缩。

　　那个男人，吻了自己，更古怪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反抗。
　　那人的动作越发不安分，最后粗暴地将韩池搂过，压在柱子上啃舔，而他因为手脚被禁锢住无法动弹，只能任其为所欲为。
　　好在画面没有继续，在韩池即将忍不住要砸碎幻境时，场景总算跳转了。
　　韩池正气头上，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眼熟的雪松林才发觉自己到了魔渊。

　　原来他真的来过魔渊，韩池现在已经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情，但他耐着性子看接下来的发展。
　　只见他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山洞，与黑蛟那个小窝不同，这是座天然宫殿，周围布置也更加精心华丽。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也找不到自己的身影，就在这时，他听见内殿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庆霄，你要是敢骗我，我永生永世都不会放过你，记住了。”

　　那声音妖异之中又带了些许笑意，是个十分陌生的声音。随后韩池听到自己笑了，声音有些沙哑：“我怎么会骗你呢。”
　　此时，韩池已经不用怀疑幻境的真实性，因为数千年前，他在宜苏山时确实用过庆霄这个名字，那时他还没入天庭，所以根本没什么人知道他本名。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殿内的书案上赫然摆放着一面镜子，正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洪荒镜。

　　韩池迅速结印，一道金光直击镜面，洪荒镜在桌上剧烈震动起来，连带着整个幻境摇摇欲坠，他趁机飞身进洪荒镜。
　　众人总算回到了原处，伍尚翃红着眼坐在地上，鴸鸾在一旁安慰他，温竞也一副尚未回神的模样。
　　韩池看着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夜市，他们分明身处的是早就荒败的街道。天空忽然飘起了雪，在月光下显得那样寂静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