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之一揽芳华》凝滨青鱼

151、梦里河

　　往日温润如玉的人现如今是杀红了眼，一身不染尘埃，仙气飘飘的衣袍，如今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伤心落魄。他脑海里闪现着一幕幕，乱葬岗时，他没能逼退众人，与阿月苦苦分离，清河时，仙门各派针对她时，他没能保护好阿月，就连回了云深不知处，一向赞成他俩婚事的叔父也有了……他的剑不停地向他们刺去，

　　白翩翩只是一个导火索，

　　九层塌了，八层塌了，在第六层时，蓝曦臣被打下了堂下，他被白翩翩一掌径直从六层打在了地下，倒地不起，一双黑白的眸子看着空中，带着微微喜悦，光亮得像一道彩虹。

　　苏晓出了梦里河后，一路便朝着那客栈飞奔，甚至还为此多绕了几圈，不曾想，藏了一路的担心到最后什么也没发生，这一路非常安全，大街上非常安静。

　　到了客栈门口，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她惊得往边上一躲。

　　与蓝曦臣不同，蓝湛的衣裳多为浅色，他与穿着一袭黑色劲装的魏无羡站在一起，此刻多少有些格格不入，茗月楼掌柜与他们聊着什么，过了会儿，他二人便离开了。

　　苏晓出来后，掌柜跟在后面很是殷勤，姑娘姑娘地叫着，还说是有一物忘交给了姑娘。

　　苏晓朝他摆摆手，径直上了二楼，一会儿功夫后下得楼来，戴着那顶帷帽。

　　她交给了掌柜两样东西，掌柜拿出了他刚刚说忘交的东西，一个绣着云图案的蓝色荷包，沉淀淀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走了，离开了茗月楼。

　　蓝湛与魏无羡行了半路便碰上了蓝曦臣，江氏三弟子搀着一身是伤的他。

　　魏无羡震惊极了，这世上能有谁将泽芜君伤得如此重？

　　蓝湛问：“我兄长这是怎么了？”边问着，边往他兄长体内输灵力。

　　五个人便御着剑，将蓝曦臣带了回来，安置在床上躺着休息，江氏三弟子便也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时，掌柜走了进来，交给了江氏大弟子一样东西，说是那位姑娘给的，三人一看，竟是辟邪珠，喜不自胜。

　　床上伤重不醒的人突然苏醒，声音如游丝般问道：“她人呢？”

　　“走了？”掌柜默默点了点头。

　　蓝曦臣闭了闭眼，一颗晶莹的泪自他的眼角滑落，

　　无声无息。倾倒他的从来都不是别人，是他的阿月，他爱她，爱入骨髓，爱得卑微。

　　翌日一早，魏无羡送江氏三弟子离开，

　　“为何不自己送？”蓝湛在后头走了出来。

　　魏无羡笑着摸了摸头，“那珠链不过就是我随手炼制的，功效也不知如何，然后，你看它成色也不好，黑不溜秋的，不好拿出手不是，但是让江澄去送就可以。”

　　“你担心的不是这个。”

　　师姐生产，孩子满月酒，他都不会在受邀之列，就像那次，师姐新婚，他也只能偷偷摸摸地观礼，送祝福。

　　夜里，蓝湛守在他兄长处，魏无羡没事便出了茗月楼，径直去了桥上，一个青衣女子立在桥上，背对着他，看着桥下的风景。

　　桥下是姑苏河，也没啥好看的。

　　魏无羡笑了笑，走了过去，“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会来了。”

　　“你没来，我怎么能走呢？”苏晓戏谑地一笑。昨夜她便留信于掌柜交给魏无羡。

　　“你要见的人不应该是泽芜君吗？”魏无羡疑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埋怨。

　　“这么说，你魏无羡是不想见我了？”

　　“你这是岔开话题。”

　　“事实告诉我永远不要跟一个不正经的人说不正经的话，结果是你会被骗得很惨。”苏晓淡淡一笑：“说正事。”

　　“前段时间下山来遇到了阿菁姑娘他们，阿菁姑娘现在越有晓星尘道长的风范了，路见不平，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刀相助。”她先是笑着，然后脸色凜了下去，“音姨一死，薛洋一死，黑面人的线索便断了，我们便没有证据来指证黑面人便是金光瑶。在清河聂明玦的葬礼上，是我太过心急，疏忽大意，没有万全的准备贸然指证，被他摆了一道。这一次，我有发现了。”

　　“阿菁姑娘的手臂上有下咒的印记，宋岚的手上也有。”

　　“所以，一个月前你下山是为了搜集证据？”

　　“有一半是吧。”苏晓答道，她完全没察觉出魏无羡话里的意思。

　　“你可知泽芜君是为何受伤？我见他也不是这般没分寸的人，不至于与别人拼命？”

　　苏晓猛地抬头，蓝曦臣受伤？伤得重不重？伤得如何？下一刻，她意识到，她现在是在跟魏无羡说金光瑶的事，又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白日里我见他还好，”她愣怔地回了一句。又道：“每一个下咒的人在给别人下咒后，若咒成倒无事，若下咒失败，身体必遭反噬，只要我们看到金光瑶腕上有咒记，自然便能证明义城之事是他所为。”

　　想要接近金光瑶，这样一个人，她已经找到了，秦愫。

　　金陵围猎时，偶遇过一次，她与金光瑶谈笑。

　　魏无羡似乎有些生气，可能是因为昨夜看见了泽芜君的那滴泪吧，“这些事，你一样可以跟其他人说。”他指的是蓝曦臣。

　　苏晓顿时就来气，她辛辛苦苦去找这些是为了什么，是为他将死的结局，还是自己已和他绑在一起的命运。他倒好，事不关己。

　　这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三日后的一个夜里，昏迷中的蓝曦臣似乎看见了苏晓，她坐在自己床前，摸着自己的眉眼，说着煽情的话，眼泪一颗颗地落下，还留下了一个吻。

　　第四日，蓝曦臣便与蓝湛动身回了云深不知处，至于魏无羡，留下一句：蓝湛，不要来找我。便消失了。

　　与此同一日，苏晓赶去了金陵大将军府。

　　“小姐，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碧草走了进来，看着趴在窗栏上看院里花的小姐，盘着花云髻，插着流云珠，着一身粉红霓裳。

　　秦愫的手突地一滑，那张信就差点掉在了地上，

　　“小姐怎么了？这信上可是写了什么？”碧草凑过来瞧。秦愫连忙将那封信胡乱塞进了衣兜里，“无甚。”

　　那信上写着“秦姑娘与那金光瑶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秦愫当即那晚就去见了给她信的那个人，苏晓。两人当即一拍即合，做了一场交易。

　　蓝曦臣回了云深，看到了苏晓留给他的那封信，心中百般焦急，他去了叔父那详谈，而与此同时，苏晓的身份是薛氏后人一事再不是几天前隐晦地暗指，而是光明正大地在整个仙门传得沸沸扬扬，多得是有人要她的命。

　　仙门下了追杀令，誓要将薛氏后人斩杀彻底，那一时间，便有很多人成为了他们借口下的刀下亡魂。苏晓要避开这些人的同时，一边查找线索，搜集证据只会越来越难。

　　某日，她被发现了，一名仙门弟子拿着她的画像看见了在一条小巷的她，正要呼喊同伴，

　　她随即施术，却收了回来，

　　一柄长剑比她快一步，一道剑光，那人倒在了地上。身上中的是朔月的剑痕。仙门弟子敢怒不敢言，有人一怒冲上了云深不知处山门，山门齐齐站满了几十人，长剑直指，只道：“姑苏蓝氏，闭门谢客。”

　　此言一出，明面上是撇清了蓝氏与苏晓月的关系，可实际上谁不知道，仙门之中已有多名弟子相继死于朔月剑下。没亲眼看到，没有实据他们又能拿姑苏蓝氏怎么着。

　　“曦臣，你今天又下山了？”蓝启仁阴着一张脸，看着这个提剑进来的侄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自从他这个未来侄媳妇的身世是薛氏后人后，仙门便天天盯着他们姑苏蓝氏，然而，他这个宗主却忘了蓝氏安危，日日浪迹在外头。

　　“因你母亲与谢婉定下的亲事，既是明远君后来而退，这件事便已作罢。”蓝启仁思虑了多日才终于狠下心做了这个决定，与苏氏撇干净。“我蓝氏不能因她一人而惹上整个仙门，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已经第几个闯山门了？你以为，蓝氏还能坚持多久？”

　　“不，她是我的妻。”蓝曦臣嘶吼着。从前皎洁明月，光彩熠熠的瞳孔里此刻黑漆漆的，茫茫然的，他就像身处在一片大海中找不到半支浮木可承托。

　　蓝湛此时就站在门外，蓝氏如今，人人惶恐，门中弟子对苏姑娘的态度不再是从前那般希冀，更多的是害怕，他们害怕他们一出山门就会被仙门围攻。抬头看着这一望无际的上空，白云飘飘，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他想唤一个人：“魏婴，你在哪里？”

　　屋里头，蓝曦臣提着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你个不孝侄……”蓝启仁气得一度昏厥，姑苏蓝氏的事务就全都落在了蓝湛身上。

　　转眼又过了一月，迎来了白雪的季节，天空中飘落中零星小雪，一人雪中行，一人悄悄跟在后头。

　　消失了两月的魏无羡终于有了音信，仙门中忽然不再追杀苏晓月，而是追着魏无羡。话说是聂宗主的头颅找到了，就在云梦云萍城。

　　云萍城的一座观音庙里挖出了一口棺材，里面正是聂宗主的尸体，头颅被缝在了脑袋上，是魏无羡发现的。

　　众人惊嘘，聂明玦的尸身是大家看着葬在了吃人堡，但清河那晚出现与聂明玦一模一样的阴灵又令大家闭了嘴，这世上，什么不是没有可能呢？

　　在观音庙里发现那口棺材的第二日，整个庙宇闭绝香客，说是房顶常年漏雨，需要整修，那个夜里，风雨交加，整个街道透着阴森诡灭，一个着金靴，穿金袍的男子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惊耸了整晚。

　　“不惜一切，全力缉拿，魏、无、羡。”他的声音刺破了天际，手中紧握的拳头捏得滋滋响，下一刻，大殿的门咣当倒下。

　　乱葬岗里，一堆堆小土丘旁，黑衣红发带的魏无羡半跪着。在蓝曦臣苏醒的当日，他便将温氏众人不见之事告诉了魏无羡，同时还有那块阴铁。

　　在三月前，金氏带人悄悄端了乱葬岗，温氏一行人全部被带往了金陵台，活活烧死，以泄金氏心头之愤，近年来他魏无羡随意贱踏金氏威严，肆意妄为。特别是穷奇道一事便已是与金氏彻底闹翻了。

　　此事，正是在清河聂宗主殡葬之时，悄悄进行。

　　温氏中有一名小孩，6，7岁的样子，索性躲过一劫，第二天被路过的公孙家族发现此地异常，便进入查探，发现了躲在草里气息微弱的阿苑。

　　只是，此事不敢言，公孙家族在当时人微言轻，且此事一出，那小孩怕是危矣。

　　在那场火场中，温氏行人被烈火灼烧，疼痛难忍却不发一言，有一人披头散发，满身青筋斑驳裂纹，面目狰狞，如发疯的野兽般冲出了火场，此后，再不知消息。

　　一坛天子笑沿着那墓堆从东面洒到了西面，咣当一扔，“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魏婴以性命赌之，”他嘴角邪魅：“月前那些不过是小惩大诫，今后他们可是夜夜难熬。”

　　秦愫得知她与金光瑶是为兄妹后，追问其母，将军夫人无言以愧，在冬日里一死谢罪，这一事便从此长埋地底。后以母丧为由向金氏提出，金氏与将军府姻亲之好延后三年。

　　那日，她一身白衣独上金陵台，经前院，入瑶光殿，见内门紧闭，闻水声，里头人着着亵衣慌忙而出，手臂上的咒记览然被她看在了眼里。

　　此后，秦愫再未踏上金陵台。

　　而金光瑶也有他的许多事，金宗主终日沉于温柔乡之内，这些温柔大抵都是金光瑶找来的。金子轩忙着照料江厌离，金氏事务便落到了金光瑶身上，虽如此，但总也要经过金宗主金口，但这又怎会难倒一向巧舌如簧，惯会推波助澜的金光瑶呢。

　　至于金如玉，清河之后，身负重伤，又兼情伤，便一直呆在他母亲生前的小院休养，一直闭门不出，直到几日前才出了院门一次，但不知为何，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眉头郁结。

　　随着新年伊始，才打破了这种压抑的氛围。百姓不知暗流涌动，只道新年祝福。镇上张灯结彩，燃放烟花，绽放的五彩斑斓的烟花绚烂了整个天空，喜气洋洋的气氛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苏晓就坐在小院里看着烟花。

　　蓝曦臣在新年的那天下午赶回了云深，晚上的时候，开始了家宴，蓝氏的新年家宴并不怎么热闹，依旧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新年饭，很安静。

　　第二天他便离开了。

　　歇了一个新年后，苏晓又出门了。每每有危险之时，身后总有一个人出现，她好几次想伸出手，那人却又走了。

　　正月里又下了几场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白雪皑皑铺满了整个姑苏小镇，屋檐上挂着一丈长的冰棱，人们关紧门窗，缩在家里。以前从不觉冷的苏晓这次披上了裘衣，一身白里透红的长裙，搭着雪白的貂裘，头发间点点白，站在雪里接着那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手心融化。

　　巷角处，一人，一身蓝衣，转身离去。

　　“站住，”苏晓冲他喊道。“次次在我的后面挺身而出，却次次不愿出来与我见面，可我想你了。”

　　一句想你顿时令他沉寂已久的心瞬时破防了，他错愕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