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蒂亚》舞者

7、第七章 海的私语

　　罗伊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他没有太过远大的理想，只想平静安稳的生活在曼提拉，守护他所热爱的城镇和亲爱的乡邻们。
　　然而平静的生活却被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一条人鱼打破了，罗伊很喜欢蒂亚，他想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不会被人鱼迷惑的人类吧，蒂亚是夺得上天偏宠恩赐下存在的生物，他有着惊心动魄的美，这种美非常清澈，让人生出对自然的敬畏与欣赏，单纯的喜欢着这样纯粹的事物。
　　这种心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但也正是因为喜欢，他不希望蒂亚被囿于那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中，虽然他有独占这条人鱼的能力，他却并不想那样做。
　　罗伊呆站在礁石上，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内心虽有一丝丝遗憾怅然，但更多的，是对蒂亚的祝福……
　　一跳钻入海中的蒂亚在骤接触海水的瞬间，一股庞大的无形意识突然涌入了他的脑海，蒂亚想起来了，他想起来自己五岁时，生性顽劣的他与小伙伴们从人鱼岛偷跑出来却遇到海上风暴，身不由己的卷入了洋流然后被巨浪丢上了海岸。
　　这些年与弗恩一起生活，他不甚成熟的意识渐渐退化，几乎都忘了身为海洋恩赐下偏宠的精灵人鱼一族的各种秘辛……
　　蒂亚一口气游了很远，游入了深深的海底，看着成群的鱼儿从身旁划过，周围逐渐暗淡，但随着他逐渐深入，他的周身却泛起蓝光，海水温柔的将他包裹，一道道古老意识好似抢功的孩童争相贯入他的脑海中，那是海的私语。
　　蒂亚的蓝色眼睛瞬间明亮了许多，他想起了很多事，除了当初偷跑遇险之事，他还想起了自己的族人和人鱼岛上的一些事，庞杂的信息充斥他的脑海，这滋味并不好受，让他有种晕眩的感觉，但这感觉也只是一阵，待得信息都涌入脑中后，他周身的蓝光也渐渐黯淡直至消失，周围的海域也平静下来。
　　蒂亚沉默的在海中静立半晌，眸中交织酝酿着一种痛恨而又无奈的复杂感受，他被弗恩囚禁了十二年令他损失巨大，他错过了分化的最佳时期，成为了“雄性”人鱼，再也没有继承人鱼女王的资格，他没有经过人鱼岛的“洗礼”无法真正拥有海神赐予的神力，真正的搏杀能力只是一条比虎鲨强不了多少的低等生物。
　　蒂亚伸出手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爪蹼，看着自己银蓝色的尾巴，这样的他就算回到族群中，也只是个没什么用的存在，他甚至无法像族人那样去履行人鱼一族的使命，守护纳斯里海湾，与蛟鲨鱼人一族搏斗，他被遗弃在了人类世界中，但造成这一切的人已经死去，他这股懊恼与悔恨，失落与愤懑无处发泄，这让他即便觉醒了人鱼族群的意识也莫可奈何。
　　蒂亚失落的在海底漫无目的的游荡，他的记忆力有关于如何回到族群中的“地图”，虽然过了十二年之久，海中变迁使得环境变得有些陌生，但海洋中只要有生物，他就可以凭借自身能力找寻到回家的路，可是此刻的他却没了回去的念头，他憎恨弗恩，尽管这个人类生前对他并不算差，但他却囚禁了他，他冠冕堂皇的说了那么多人类社会危险的理由，将他锁在地下室的一隅不见天日十二年，实际上他也只是为了将他囚禁好供他创作，只是为了满足私欲而已，相比较而言，他的儿子，罗伊却要比他强得多了。
　　想到罗伊，蒂亚突然停止了游动，他此刻已经游到了一片丰饶的海底，到处都是放着微弱光芒的珊瑚岩，各色海草和穿梭期间的海洋生物。
　　蒂亚腹中空空，他本能的挥手从一旁的海岩上扣下一个牡蛎，看也不看的徒手掰开抠出里面鲜美的嫩肉直接塞入口中，几口便吞食下去，吃完不待抹嘴，他就见一条色彩斑斓的徒菲鱼从前面的一簇海草中游过，蒂亚眼睛一亮，身随意动如闪电般出击，鱼尾搅浑了一滩沙泥，水中一片浑浊，但片刻后便又恢复了平静，而蒂亚，指掌已经刺穿了那条足有手臂般大小的徒菲鱼，抓着那鱼撕扯啃咬的周围都是血水。
　　饱餐一顿后，蒂亚扔掉了鱼骨，在他吃鱼的期间就有一些小鱼游到了他跟前捡他撕扯下的鱼肉碎末吃，鱼骨脱手后一群小鱼便追逐上去，轻啄上面残留的血肉。
　　蒂亚的捕猎技巧是一下生便学会的第一项技能，已经渗入了体内，即便隔了这么多年，但他只要一回到海中，便本能想起那些捕猎技巧，在海中谋生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甚至就算在海中遭遇虎鲨一类凶猛生物他都有力一搏，再不济打不过逃走也毫无负担。
　　如此，他此刻其实是想走便可以走的毫无踪迹。
　　只不过……
　　蒂亚的脑中再次闪过罗伊的脸，罗伊这个人类，让蒂亚分外的有好感。
　　罗伊的相貌与弗恩有几分相像，但他的性格却与弗恩完全不一样，罗伊从一开始见到他时就想给他治伤，将他放回大海。
　　托弗恩每日洗脑恐吓的福，蒂亚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人类来说有多奇妙稀少，拥有一条人鱼等同于拥有一座金山亦或一座海底宝藏，可是显然，罗伊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其实就这一点来说弗恩与罗伊还有着一些相似之处，弗恩将蒂亚看做艺术创作的素材而非可换取财富的金山银山，如非如此，蒂亚也活不到能遇见罗伊的今天。
　　不管弗恩是不是视金钱如粪土，他为了一己私欲将蒂亚藏于地下室中却是铁一般的事实，但罗伊继承了父亲弗恩的“遗产”后，却表现出了对这“财产”的同情和怜悯，一心想将蒂亚放归大海，甚至就在今夜，他费尽周折的让蒂亚回到海中“体验”自由，“学习”捕猎，为的，也只是想唤起蒂亚的野性和乡情。
　　蒂亚被囚禁在地下室中时并非没有向往着自由，可当“自由”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要离开，毕竟已过了分化期的他于族群来说用处不大，且他都已经失踪了这么久，族人怕是早已经放弃了他……这几日，与罗伊的相处，令蒂亚的心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蒂亚在过往生活中因没有接触过女性而被迫自然分化成了雄性，但因为人鱼一族先天便并没有十分明确的性别之分，他们对于雌雄的朦胧爱恋，多数都是性别分化的启蒙，但前提是身边有可参照的“例子”。
　　蒂亚最重要的分化期身边只有弗恩这个人类男性，人鱼的自然拟态系统接受了“雄性”这个设定后他也便自然而然的分化成了雄性，但人鱼的性别特质仅仅只是体现在了中性的躯体之上，实际上蒂亚的心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懂得“求偶”时的正确性向。
　　他在敏感的时期遇到了罗伊，被英俊而又善良的小镇医师所吸引也是自然而然之事。
　　蒂亚暂时不想归家，他好奇罗伊还会为了他做什么事，今天他做了小木车劳心劳力的将他送入海中，这让蒂亚非常的开心，这样的心情，蒂亚以前从未有过。
　　…………
　　罗伊坐在那块巨大的礁岩上，单手揽着膝盖，望着远处的海面发呆了好一会，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又要一直等多久，他只是想认真确认蒂亚是真的回归大海了。
　　心头的这份不舍让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还好他干脆的走了，要不然他怕以后真的与这条美丽的人鱼相处下去，他终有一日会舍不得他离去。
　　罗伊心下打算一直等到天亮，如果蒂亚还没有回来，他就回去别墅，将别墅拍卖掉然后回到曼提拉小镇继续做自己的小镇医师，虽然他知道，内心的平和被一条美丽的人鱼留下了深重且瑰丽的一笔，但这场美丽的际遇是他的宝藏，给他平凡的人生增添了无穷畅想的生机，他热爱这个神奇的世界，喜爱那条美丽的人鱼。
　　“嗷呜——”
　　罗伊怔愣出神时突然听到一阵破水声和一声细嫩的叫声，他一回头，借着皎洁月光的映射看到了一幕叫他屏息的画面。
　　破水而出的美丽人鱼带起波光潋滟的水色，银色的长发紧贴他纤瘦的身躯，水珠如珍珠般闪耀光泽串串滴落，沿着那湿润白皙的皮肤滑入海水中，银亮的鱼尾骤然拍击水面，那漂亮的人鱼少年登时如飞鱼般直扑向礁石上的罗伊。
　　罗伊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品味那种突如其来“失而复得”的狂喜便被一条活泼的小人鱼险些扑进海里。
　　“呜叽——”
　　“蒂亚！”
　　蒂亚欢快的叫声就好似海豚的鸣叫，罗伊被人鱼少年扑倒在礁石上，蒂亚使劲的扑腾着鱼尾摇晃着小脑瓜在罗伊胸口上用力蹭着，亢奋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