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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名字 ...

  •   “那怎么行!”

      宁襄没说什么,姚嬷嬷却已然开口,她多年一直跟着宁襄住在南边的小县城上,对于京城之事并不熟悉,虽然先前被卫显以及他身边的缇骑下了一跳,此时却又忘了,听到卫显开口命令宁襄改名,自是不愿意:“好端端的为何要让我家姑娘改名?”

      卫显眼神冷冷投过来,他身边的缇骑眼看着要过来,宁襄拦住姚嬷嬷,姚嬷嬷压低了声音:“我家姑娘用了十几年的名,总不能说改就改吧?”

      卫显收回目光,声音低沉:“这个名,不是谁都配叫的。”

      宁襄对着姚嬷嬷摇头,对卫显那边却又低着头:“是,我回头便改。”

      “倒也不必,”顾闲看着卫显,在场众人之中,怕是只有他明白卫显此举是为何,不过他只是摇了摇头:“本朝不似前朝,她以前常说,处在高位之人,名字不该为人所避忌,否则只会给百姓带来不便,也会给后人造成麻烦,朝野上下无需避讳陛下的名,想来对于自己的名她也是一样的看法。”

      “一个字而已,谁都能用,”虽然明白卫显的意思,可是顾闲不赞同卫显的做法:“她不会想看到这样的情形的。”

      长公主的名讳,也是一个“襄”字,别人都叫她长公主,但只有少数人知道长公主名讳“元襄”——而顾闲和卫显,恰好在为数不多知道的几个人里。

      “就是!”姚嬷嬷回过神来,见卫显将缇骑召回,心慌甫定,然而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小声嘟囔道:“我家姑娘的名,还是是长公主取的呢!凭什么不能用!”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宁襄的卫显闻言将眼神投向宁襄:“是吗?”

      宁襄能说什么?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

      卫显便这样一直看着宁襄,眸色阴沉,也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长公主要给宁襄取了跟自己一样的名?

      这个问题宁襄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道:“我不知道。”

      卫显看着她:“你今年年岁几何?”

      宁襄倒也不惧:“十五。”

      “十五……”卫显喃喃念着,依旧盯着前方宁襄的所在,眼神却飘忽起来,仿佛看的并不是宁襄,而是透过宁襄看别的什么人,他幽幽一叹,声音低沉几乎不可闻:“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她也是这样的年纪。”

      宁襄有些惊讶也有些莫名,顾闲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而你不是她,”卫显收回游走的神思,又细细打量了宁襄一眼,摇了摇头:“年纪对不上,样貌对不上……性情也不一样。”

      这话宁襄没法接,他跟顾闲一样,似乎都误解了什么。

      卫显回过神来,转向姚嬷嬷:“什么时候的事?”他倒是不直接问宁襄——似乎认定了宁襄不会知道。

      “卫、卫大人!”宁海听闻卫显如今在自己府门之外候着,本想从角门逃跑的,可是到底不敢,思虑了这许久,终究还是打算来“自首”,他跌跌撞撞冲过来跪倒在卫显不远不近的地方——既有诚意能让人觉得他“认罪”态度良好,又不至于太靠近让卫显身边的缇骑一抬手就结果了自己的命,他跪在那里,抖如筛糠,虽然做好了被无端降罪的准备,但还是想争取一下:“不知大人今日过来,有失远迎,下官实在是、实在是抱歉得很。”

      宁海的国子监司业是五品官,卫显的镇抚司指挥使是四品,说是“下官”倒也不算错,当然宁海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卫显与长公主年龄相若,还未到而立之年,宁海却在卫显面前如此做小伏低,看起来难免荒诞。

      宁襄叹了口气。

      卫显并不看宁海,只是盯着姚嬷嬷,等她下文。

      “那是陛下即位之后刚改元那一年的三月,”姚嬷嬷被卫显盯着,这才有些后怕,然而知道这时候不该有所隐瞒,加之还是想着替宁襄讨个公道——虽然她也隐隐察觉卫显来者不善,不过这时候若是不说真话也不行,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那日是府上二姑娘的洗三宴……”

      宁海后娶的妻子是当时自己的座师之女陶氏,而这么多年过去,陶氏的父亲陶卓如今已是大理寺卿——大理寺主刑狱,大理寺卿的官职还比卫显的镇抚司指挥使高了一品,但是对上卫显,宁海心中依旧没什么底气。

      被卫显拉下马的官员,比陶卓官高的比比皆是,再者说大理寺与镇抚司之间难免会因案情而有所牵扯,镇抚司在卫显指挥下,多次越过大理寺和刑部——大理寺卿对于一般人而言已经是位高权重了,然而并不被卫显看在眼中。

      卫显早看大理寺不顺眼,如今因着这种小事登门——在宁海看来,卫显绝对不是出于公正,肯定是想借题发挥——

      这样一想,路上粗粗听下人说了前情的宁海看向那个可能、应该是自己长女的年轻女子面色难免不善——这个女儿生来似乎便是克他的,十二年前害得他被长公主厌弃,十二年后又招来卫显给他晦气。

      他后来的岳丈是大理寺卿,还曾多次主持科举,门生故旧不胜枚举——他摒弃了糟糠之妻娶了座师的女儿自然是想更进一步——然而他爬了十数年,如今却被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卫显欺压到头上。

      宁海心中不可能没有不满,然而这满腔的愤懑也不敢在卫显面前表露出来——卫显之所以能行事无忌,自然是因为他背后有陛下撑腰,何况他还是长公主的驸马——虽然别人都觉得长公主好,但是宁海不觉得,即使长公主没有明面上打压过宁海,然而宁海认定自己多年不能高升的原因是由于长公主的缘故,所谓上行下效,长公主当年为宁襄出头,别人肯定觉得长公主看不上宁家,陛下一向敬重长公主,长公主不喜欢的人自然不可能大用、进而出现在长公主眼前碍着她的眼,所以宁海觉得自己爬了十几年依旧升迁缓慢,是长公主的原因。

      长公主与宁家似乎生来不对付——她活着的时候,因为她的不喜,宁海难有高升的机会,如今她死了,她的驸马却在这时候登门问罪……宁海不觉得卫显是“好心”要替自己那个长女出头,卫显此人跟“好心”二字根本搭不上关系,卫显就是找个借口迁怒宣泄而已,只不过刚好路过宁家门口、刚好遇着宁襄、刚好宁襄跟长公主有那么一丝的牵扯让他逮着机会借题发挥而已。

      想“明白”了今日的无妄之灾因何而起,宁海心中十几年积攒起来的一丝丝不满尽数向宁襄身上聚去,不过还有一个煞神需要应付,面上不敢显露分毫,依旧是恭敬万分:“卫大人光临寒舍,下官不胜荣幸……还请大人入内上坐——”

      “不必了,就在这里说吧,”卫显随口敷衍一句,连正脸都没看宁海一眼,只是盯着姚嬷嬷,继续等她下文:“然后呢?”

      “那日府上宴请了许多人,”那时候宁海风头无两意气风发,有新岳丈做靠山,官运亨通指日可待,所以宁二姑娘的洗三宴十分隆重,当然,即使有陶家撑腰,以宁家的门庭,也请不来长公主这样的人物,可是那一日,长公主却突然出现在宁家出现在宁襄的住处之外——说起这事,姚嬷嬷也是有些疑惑的:“我家姑娘那日恰好病了,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说大喜之日请大夫不太吉利,让奴婢与姑娘先忍着,外边人拦着不让奴婢出去……奴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门被人推开……长公主走了进来……过了一会御医也来了……御医说……幸好来得及时……若是再晚半刻,只怕我家姑娘纵然能得活命日后也要变成个傻子。”

      “若不是长公主……奴婢真不知我家姑娘会如何……”姚嬷嬷一脸感念,双手合十:“长公主大恩大德……幸好我家姑娘无事……否则奴婢真不知日后能以何面目见我家夫人!”

      听到姚嬷嬷说长公主好话,卫显神色稍霁,却还是有一事萦系于心:“那你家姑娘的名字是如何来的?”

      坊间长公主的传闻甚多,但是多是几年后的传闻,她与宁家这一段故事倒是几乎无人知晓——长公主做了这事不会到处宣扬,宁家也不会把自家丑事说出去自取其辱,所以卫显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一段旧闻。

      “那日大夫替我家姑娘诊治的时候,长公主一直在一旁没有走开,等到大夫说无恙了,她才走过来……”姚嬷嬷眯眼回忆着:“那时正是黄昏,长公主背光走来,身后带着金光……仿佛菩萨真身……”

      “她走到奴婢跟前,伸手想要摸一下我家姑娘的脸……然而没摸到便又收回了……”姚嬷嬷努力回想着:“长公主退后了一步,看了半晌我家姑娘的模样,问奴婢我家姑娘可有取名。”

      姚嬷嬷摇头:“初来京城,夫人便大病亡故了,宁大人从来不来看我家姑娘……继夫人也不闻不问……是以我家姑娘一直也没个名字……”

      “长公主听奴婢这样说,面上应该很是心疼,”姚嬷嬷顿了顿:“然后长公主说她要为我家姑娘赐名——这便是我家姑娘名姓的由来!”

      “我家姑娘的名是贵人恩人所赐,”姚嬷嬷壮着胆子把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的目的说出来:“所以请大人恕罪——我家姑娘不改名!”

      旁人听到姚嬷嬷如此违逆卫显的话,都有些为她担心:卫显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因为姚嬷嬷讲的故事而改变主意——

      “那便不必改了吧,”孰料卫显今日却的确是有些怪异,都以为他会让人处置了姚嬷嬷的时候,他声音倒是平静:“除了这些,她、她……可还有别的话?”

      姚嬷嬷有些不明所以:“大人想问什么?”

      “她——”卫显指了指宁襄,眼睛却只是盯着姚嬷嬷,喉间动了动:“她为何……”

      即使姚嬷嬷说了这么多,也没能说明为什么长公主要替宁襄取名“宁襄”,卫显也知道问不出——卫显怔了一瞬:“你家姑娘离京居养……她……没有说什么吗?”既然眼前的“宁襄”当年的小孩入了长公主的眼,长公主又怎么会放任宁家将人送走……长公主那么喜欢收留别人的性子……卫显看了顾闲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不自己抚养宁襄。

      “送走姑娘是长公主的意思,”姚嬷嬷知道卫显不生气,也知道他是想多听长公主的事,倒也没有隐瞒:“长公主说我家姑娘不适合住在京城住在宁家……她好像低声说的什么不能两全之类的话……随后便命奴婢将姑娘带回夫人祖籍抚养……还说……让姑娘及笄之后回来看看……”

      因为长公主说了及笄,所以宁家纵然不愿,也还是派人去将宁襄接回来了。

      旁人难免唏嘘——生母亡故,生父忽视甚至迁怒,后院还有继母……宁襄孤立无援,唯一的倚仗便只有长公主而已,偏偏她回京这一日,居然成为了长公主忌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5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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