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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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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襄走近几步,刚想说什么,顾闲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冯管家无暇他顾,上去拍着顾闲的背给他顺气,屋内忙乱成一团,人们来来往往慌乱之中又带着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的有条不紊,顾闲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吐出一大口血之后,安静了下来。
这阵仗,比之前刚进来的时候、咳出第一口血的时候似乎更惊心动魄些。
冯管家和顾闲面上似乎有几分惋惜,宁襄莫名觉得——也许是惋惜因为陶卓走得太早,没能看到这样的场面吧。
宁襄看着被人端走的痰盂,帕子上的红色血液触目惊心,宁襄倒是没想过要避开,不过冯管家过来虚拦了一下:“姑娘莫要靠近,小心被牵连染上了同样的病症,这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襄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低垂下眼眸:“世子这患的是什么病。”
“就如同外边他们说的那样,”冯管家面色温和,说的话倒是有些吓人:“痨病,治不好,会传人的那种。”
“似乎也并没有听到府上有其他人被传了这病,”宁襄沉默了一瞬,想了想终究还是问道:“有请大夫看过吗?”
“自然是有的,”冯管家没有接宁襄前边那句话,只是回应了她后边的问题,“我们府上常年备着大夫,就是替世子看病保命的。”
宁襄声音低低的:“我竟不知这病得这般严重。”
冯管家没听清:“姑娘说什么?”
宁襄摇了摇头:“除了府上的大夫,有请过别的大夫吗?太医呢?有叫太医看过吗?”
“自然是有的,”冯管家点头,“陛下每半个月会遣太医过来替世子诊脉,之前……长公主也会时不时让太医——”
顾闲又咳了一声,冯管家便闭了嘴,装作不经意般转了话题:“姑娘是为了那幅绣品来的吧?老奴这便领姑娘取拿。”
他挡在宁襄和顾闲之间:“我们世子大病未愈,需要多休息休息。”
宁襄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被逐客的尴尬。
正想跟顾闲告辞,顾闲却开了口:“冯管家你去将东西拿来,我与……宁姑娘说几句话。”
他顿了顿:“如果宁姑娘不怕染上跟我同样的病症的话。”
宁襄沉默,重复了一边之前的话:“府上并没有传出其他人有同样的病症。”
“是吗,”顾闲看着她,微微一笑:“这的确是个疏漏呢。”
他面上并没有半分窘迫或者不自在,眼睛坦荡地看着她,仿佛浑然没有意识到他方才说的话深究下去能引来多大的麻烦,若是陶卓此刻仍在此处,少不得会趁机大做文章。
宁襄眼神未变,并没有抓到他把柄要挟的心思也不打算去告发他,但是也不好接他的话茬,只好沉默,希望冯管家早去早回吧。
偏偏顾闲不肯放过她:“宁姑娘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宁襄依旧不说话,他又问:“姑娘不打算去告发吗?”
宁襄摇了摇头:“世子不必担心,以我如今的身份,做不了什么事。”再说了,她也没打算做什么。
“我与姑娘不过数面之缘,并无任何私交,”顾闲不明白,“宁姑娘为何要替我隐瞒实情——甚至替我做伪证呢?”
宁襄不愿意承认:“世子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先前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顾闲嗤笑了一声:“实话实说?”
他说:“我不信。”
“冯管家跟我说起过姑娘来找我之事,”顾闲面不改色:“姑娘来寻我之时,我的确不在府上。”
他看着宁襄,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陶大人其实没有找错人,昨夜的烟火,的确是我放的。”
宁襄没料到他居然当着她的面坦承,面上有些懊恼:“世子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不愿衣锦夜行怕无人知,所以总得有人分享吧,”他其实也不是个爱倾诉的人,但此时此刻,莫名想要不吐不快,顾闲摇了摇头:“你也可以当我无法无天吧。”
宁襄长叹一声:“世子就真的不怕我会将这些事说出去吗?”
“你自便,”顾闲老神自在,“也许你说出去了,才是正合我意呢。”
“世子放心吧,”宁襄摇了摇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顾闲看着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顾将军满腔赤诚,替百姓镇守边关,劳苦功高,”宁襄正了正色,顿了顿如郑重承诺一般复述了自己方才的话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这冠冕堂皇的话,倒是有几分像她……”说到这,他神色似乎有些怔忪,定睛细细打量了宁襄一眼:“姑娘生辰是何时?”
无端端问起不相熟、甚至于是陌生的女子的生辰,其实是十分唐突和失礼的,宁襄固然可以避而不答,然而抬眼打量了顾闲一眼,见他眼神澄澈并无其他心思——抑或者是有但是被他掩藏住了,宁襄沉思了一瞬,终究还是开口回答:“七月十四。”
“七月十四,”顾闲沉吟了半晌,低垂下眼眸:“那日听了一嘴,姑娘今年方及笄,十五岁,那便应该是庆熙十四年生人?”
庆熙,是先帝的年号,先帝是长公主与陛下的父亲。
庆熙十四年时,长公主十二岁——真要论起来,长公主时先帝得登大宝之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加上一些出生时的巧合,才在向来不关心子女的先帝那里挂上了号。
宁襄不知道他为何提到庆熙十四年,但庆熙十四年也不是什么需要避忌的年份,就算她否认随意找宁家一问也能问的出来——虽然或许别人也不至于巴巴到宁家只为了问这一句、或者就算是问起宁家,宁家也不是立即便能想得起来——但是若是宁襄否认反而会让人觉得她心中有鬼。
宁襄点了点头:“似乎是的。”
“庆熙十四年七月十三酉时,”顾闲抬眼看她,“在宫中各处忙着筹备祭祀之时,长公主从祭台失足摔下人事不省,太医院的太医们一一诊断,除了轻微的外伤之外并无其他伤处,但长公主却因此昏迷了三个月方才醒来。”
宁襄呆了呆,眼神有些惊异地看向顾闲,但也只是叹道:“真是巧了。”
顾闲没有理会,径自道:“庆熙十五年七月十四,拜见长公主之时,有宫女拿来长命锁的纹样让她挑选,当时随口问了一句,她说是为了个小友准备的生辰礼物。”
“当时我问这‘小友’究竟是谁,”顾闲并没有提长公主当年的回答,只是长叹一声:“如今才知,那人有可能是你。”
那长命锁两年之后,戴在了宁襄的脖子上。
宁襄彻底呆住,半晌才有些讪讪道:“世子的记性真的是无人能及。”连这般琐碎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年都还能记得这般清楚,当年他才几岁?
“倒也不是记性好,只是——”只是什么,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长公主一直在京城,少时长居宫中未曾去过别处,我思来想去,也找不出除了那几次以外,长公主与姑娘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宁襄神色微微严肃,顾闲却又摇了摇头:“但我也的确相信,姑娘与长公主必然是有某种渊源的。”
“姑娘看我时的眼神,并不像是看着一个初相识的人的模样,”顾闲眼眸低垂,“而且似乎并没有深思便站在我这边——仿佛姑娘对我十分熟悉。”
熟悉得仿佛认识了十几年一样,熟悉得仿佛她就是……一样——顾闲摇了摇头,摆脱脑子里生起的荒谬想法,看着宁襄:“姑娘为什么来京城?”
宁襄顿了顿——她当然可以说出令人无可辩驳的答案,可是此时此刻,却怕自己说多错多——毕竟,她来京城的理由,的确并不是因为宁家想起她及笄应该回来。
就算宁家不去接她,她也是要走这一趟的。
“不愿说罢了,”顾闲似乎也不打算追问,看了看候在外边的冯管家:“姑娘的东西拿回去之后,便尽快离开京城吧。”
他双目闭上:“京城水深,就算是善泳者也容易溺亡,姑娘初来乍到怕是不识水性,便不要趟这趟浑水吧。”
他顿了顿,声音轻轻的:“长命富贵,平安是福。”
宁襄又愣了一瞬——牡丹是人间富贵花,她的长命锁上,纹饰便是一朵牡丹花……还刻了“平安”二字。
这的确是当年长公主选了这样的纹样的初心。
要想活得长久,首要的便是——明哲保身。
宁襄漠然起身告辞,看了看闭目着的顾闲嘴角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到底还是忍不住:“是药三分毒,世子也应多爱惜自己身子才是。”
顾闲只是睁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
宁襄也不是非要得到什么回答,以她如今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的确是有些逾矩了——只是有些事过去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提点。
反正话已经说出口,收回也是无能,宁襄朝他点了点头,再度告辞,这才迎向冯管家。
那里才是她今日来的原因。
改了个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015 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