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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02章 重生新婚夜 ...


  •   “娘子,娘子醒醒。”

      谁在叫我?好熟悉的声音,像兰苕的,兰苕已经病死很多年了。

      “娘子,夜已深,前院锣鼓声歇了,宾客们的说笑声也听不见了,宴席该是散了,姑爷快回来了。”

      荔水遥浑浑噩噩睁开眼,望着眼前的人脸蓦然清醒,“兰苕?”

      “娘子醒了,娘子一日没进米粒饿坏了吧,奴婢寻到厨下问灶上人弄来一碗热热的红枣银耳羹,多少吃一点垫垫肚子。”

      这时一个身材丰腴,长相妩媚的侍女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拿帕子垫着捧了一只小炖盅。

      “服媚!”荔水遥蓦的叫了一声,吓的服媚浑身一哆嗦,忙忙的凑到跟前解释道:“娘子,奴婢没乱逛,只是去给您弄吃的去了,九畹可给我作证,我俩一起去的。”

      九畹落后一步走进来,听到她这么说就笑道:“难得,你竟主动给我请功。”

      这时从右梢间传来低低的笑声,荔水遥往那边看去,透过镂空的隔断,就见一个模样清丽的侍女正站在一堆打开的箱笼旁边,手里拿着她的衣裙正往衣柜里放,是紫翘!

      她有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兰苕、九畹、紫翘、服媚,除了服媚背弃她做了棠长陵的侍妾,其余三个没有一个好下场。

      荔水遥开始打量,此时她正坐在红通通亮堂堂的婚床上,一身凤冠霞帔青袍婚服,穿着一双衔珠凤头红绣鞋踩在脚踏上,左右两侧立着两根小儿手臂粗的龙凤纹喜烛,头顶上有象征着国公勋爵的藻井,地上铺着瓜瓞连绵大红毡毯,窗上贴着大红“囍”字,这是她嫁给镇国公蒙炎的洞房,这洞房很宽敞,右梢间整整齐齐摆着八个大衣柜,是给她放衣裙被褥等细软之处。

      出了洞房,外间是厅堂,堂上高几上摆着几盆稀有的兰花,厅堂左侧被布置成了一间书房,此时她从家中分得的两车最珍贵的嫁资,八箱子书已经被抬了进去。

      在她做鬼的那些年,她曾一遍又一遍的回顾自己的一生,其中她和蒙炎的新婚夜,是她最铭心刻骨的几个场景之一,想着念着太多次了,孤寂的深夜那些画面几乎会给她以假乱真的幻觉。

      可这一次也太真实了。

      荔水遥就着兰苕的手吃了一勺鸡蛋羹,体味着弹润软绵的口感,微微的咸香,“咕咚”一口咽了下去,这一次咽下的不是空无而是实感。

      荔水遥珍惜着这一次如此真实的状态,自己捧在手里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瓷盅小小的,三勺子就吃光了。

      兰苕眼睛微红,抿抿嘴,“娘子真是饿狠了。”

      九畹捧了一碗茶来,笑着哄道:“娘子再喝一碗茶。”

      荔水遥歪歪头,细细瞧她弯弯的眉眼,生机勃勃的模样,笑着喝了。

      服媚怕被比下去,从被褥底下摸出一把桂圆,剥了壳留着肉,忙忙的捧到荔水遥眼跟前,“娘子,给。”

      荔水遥死死盯住服媚,吃了桂圆肉把核吐在了她脸上。

      服媚被打懵了,少顷,心头立时发起颤来,面色虚白。

      跟前的兰苕和九畹也懵了,浑然不知服媚何时做错了事。

      荔水遥却咯咯笑起来,笑声细诡,令人发毛。

      兰苕和九畹对视一眼,心头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来,待要拿话细细解劝,这时“嘭”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踹开了,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踉跄着,醉醺醺的走了进来。

      “你们全都滚出去!”

      新郎一身气势,仿佛高山倒塌一般向四个侍女压来,稳重如兰苕,双腿竟也微微颤抖起来,却还是护在荔水遥前面,想要委婉劝说,“姑爷……”

      “没有姑爷,只有郎主!嫁进来了,便是我的人,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全都滚出去。”

      荔水遥望着蒙炎,仔仔细细的打量他,英气的眉宇,硬朗的五官,魁梧健硕的身材,古铜色的肤色,侵略性让她不适的眼神,这武夫在她的记忆里一贯是这个相貌,她不喜欢这样的男子,她偏爱俊逸风流,清如朗月的美男子,何况就是这个武夫,仗着赫赫军功求皇帝赐婚拆散了她和心爱的表哥,所以在这个新婚夜,她以金钗抵住喉咙逼迫他退出了婚房。

      可他没有这般无礼过啊。

      荔水遥隐隐觉得不对了,拔下金钗就往自己脖子上扎,电光火石,蒙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今生可不会让你如愿了!”

      荔水遥看着他一双冒火的,仿佛要生吃了她一般的眼神,心尖颤栗了起来。

      “娘子不可!”兰苕惊呼护主,被蒙炎一脚踹倒在地。

      “来人,把这四个奴婢捆起来扔出去,今夜,谁来打扰老子洞房老子要他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哗啦啦从外头就冲进来四个武服少年,抓鸡崽似的,一人逮住一个,捂着嘴抱着腰就给弄了出去。

      婚房一下子就安静了。

      荔水遥微微张开了嘴。

      红唇娇艳,他以粗粝的指腹狠狠碾弄,瞬息殷红的仿佛要滴血。

      “痛……”

      荔水遥明眸覆雾,手腕被他的虎口圈紧,绞握,“叮”的一声,金钗落下撞在脚踏上,迸进了黑黢黢的床底。

      “痛就对了,今生就是让你痛,让你恨。”他狞笑着盯住她扑簌簌往下掉泪的眼睛,一手仍旧捏着她那只握过金钗想要自戕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就插进了她的兰花抹胸边缘,猛地扯下,清凉袭来,帐子惊颤,层层垂落了下来。

      “你……唔……”

      ·

      却说,蒙炎的亲兵,龙牙、虎翼、雁翎、百辟,虽奉命把荔水遥的四个侍女弄出了婚房,也听话的用装饰屋檐廊道的红绸子把她们捆了,但却不知扔哪里去合适,这就犯了难。

      回廊上,四个少年站成一排看着被他们捆扎好丢在一起的四个小娘子,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兰苕吐了一口血出来,九畹双眼含泪,哀求道:“小郎君们,我们初来乍到,实在不知犯了何罪,郎主吃醉了酒踹我们奴婢一脚没什么,只是那婚房里终究是皇帝陛下赐婚,镇国公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怎可如此被粗鲁轻慢,传到外头去也不像样,小郎君们,镇国公被誉为国之神兵柱石,不该有虐待正堂夫人这样的有损他英雄神武形象的名声,对吧?”

      龙牙挠头,看向其他兄弟。

      其他兄弟也傻乎乎的看着他。

      这时从花墙后转出一个年岁稍大些的郎君,龙牙等四个少年赶忙招呼他,“大哥,你来了正好,郎主让我们捆了她们扔出去,扔哪里去啊?她们可是夫人带来的陪嫁侍女。”

      环首盯住九畹,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九畹撑住兰苕的身子,带着哭腔道:“这位郎君,我们家娘子给我取名九畹,吐血的是兰苕,求郎君救命,总不能我们这些陪嫁的,才进来,一夜没过去就死一个,你们镇国公府虽势大,却不能这样不讲道理,我们究竟犯了何罪,国法家规总要给一个说法,我们荔氏虽比不得从前,家中郎主也官至郎中,朔望大朝会也位列在班!”

      环首道:“你不必明里暗里的诋毁我们镇国公府,他们四个傻瓜蛋听不出来,我听得出来,你也不必担心,我们家郎主不是你嘴里说的、心里想的那样暴虐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做下人的也不必知道,明日且看吧。至于你们,有郎主的命令在前,就暂时放到灶房里去吧。”

      龙牙顿时龇牙笑起来,“灶房好,满满当当都是好吃食,你们也跟着忙碌了一日,肚子也饿了吧,我方才听见你肚子咕咕叫了。”

      紫翘知道这说的是她,顿时脸皮涨的通红。

      兰苕忍着肚子疼,打量一圈这五个自称“下人”的,从穿戴打扮看却实在不像。

      龙牙得了主意,兴冲冲就把紫翘扛了起来,直奔灶房。

      紫翘惊叫,“放我下来!”

      虎翼见状挑了九畹扛起来就跑。

      雁翎眼疾手快,抢了丰腴的服媚。

      剩下一个兰苕,嘴上衣服上都沾着血,脸色苍白好像要死了似的,百辟慌张的无处下手,求助的看向环首。

      环首想了想,从蹀躞带上解下一个青玉小药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就塞进了兰苕嘴里,“行了,抗走吧。”

      兰苕被迫咽下,被打横抱走也挣扎不得,顿生悲凉。

      ·

      月色朦胧,春季的深夜有微微的凉风。

      洞房的门窗紧闭着,龙凤喜烛烈烈燃烧,有融融的暖意。

      婚床上,荔水遥裹着被子缩在床脚,一双眼睛如同水洗过,清澈明亮,眼尾雪腮,粉艳靡腻,她就静静看着他抽走雪缎褥单,折成方方正正的一块放进了一个匣子里。

      蒙炎身上只披了一件雪缎长衫,敞着胸膛,他蓦的转身,逮住荔水遥直勾勾的眸光,露出凶恶模样,“今夜有落红就暂且饶过你,否则,你和你那个表哥都得死!”

      荔水遥感受着浑身的不适,秘处微微的刺痛,慌忙拉高被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盯着他,道:“你知道了什么?”

      蒙炎叉着腰把婚床堵的严严实实,床头的水仙灯照见荔水遥雪白的肩头。

      “知道你和棠长陵的奸情!”蒙炎冷冷笑着。

      荔水遥缓缓拉下被子,露出修长纤白的脖颈,下巴微抬,眸光清冷,“我想过许多次,我和棠长陵有情在先,是你仗着权势拆散我们在后,你也不无辜!”

      “所以你恨我,还和棠长陵通1奸,奸1夫淫1妇合谋,在我出征前夕亲手喂我一杯毒酒,把我毒死了事,是吗?!”蒙炎的双眼刹那赤红,他望着她水嫩娇艳又添三分妩媚的脸,蓦然举起了巴掌。

      荔水遥浑身颤栗,双眸里的光芒却亮的吓人,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慌忙捂住脸,故作哭腔,“娶也是你请旨赐婚偏要娶的,娶回家来,洞房之夜便粗鲁蛮横待我,还要冤枉我,既如此不喜,为何要娶我。”

      蒙炎听着她娇弱的哭腔,看着她纤细耸动的肩膀,蜷缩在床脚小小一团,理智回笼,举起的巴掌放下,一把掐住她露在被子外头的脚腕,猛地将她拖到身下,笼罩住。

      荔水遥浑身一僵,对着他的背脊又抓又挠,哭喊不休,“好疼,我恨你,放开我!”

      “那就恨,恨不得喝我之血,啖我之肉!”蒙炎发狠,双眼赤红,箍紧她在床栏之间,更是在她耳边如恶魔低语,“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和棠长陵背着我通/奸,还合谋把我毒死了,我去查,果然查出,你和你那个叫棠长陵的表哥有私情,我冤枉你了吗?”

      荔水遥只觉自己在狂风浪涛里颠簸,心肝都在晃悠,她伏在床栏上,掐着他石头一样硬的手臂肌肉掐的指甲疼,娇靥生光,星眸闪亮,娇泣着挑衅,“是又怎样?先来后到,你来晚了,大将军。”

      蒙炎脑子里的一根弦“铮”的一声绷断了,荔水遥怎甘示弱,攀着他宽阔的肩,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脖子,蒙炎吃疼,越发发疯。

      荔水遥品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微微的咸,微微的腥甜,啊,蒙炎这种武夫臭男人,血竟然有一点甜。

      她可以确定了,自己重生了,蒙炎也重生了,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蒙炎知道她也是重生的。

      “咬,你最好能咬断我的大血管,这辈子,我和你不死不休!”

      “为什么是我。”荔水遥被弄的没力气了,满口牙都酸疼了。

      “老子也想知道!”蒙炎低头狠狠瞪着怀里的小娘子,一张小嫩脸浮现他前世从未见到过的娇媚情态,让他痒痛交加,让他只要一想到前世她曾在别的男人怀里承欢,就恨不能撕碎那个奸1夫。

      “大将军好不讲道理,做了个梦就定我的罪,想是也知道自己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不占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荔水遥抬眸睨他,一滴香汗从脖颈处滴落浸湿鸳鸯枕。

      蒙炎的心火蹭蹭蹭往上窜,怒极反而冷静了下来,用粗粝的手掌抚着她纤嫩的脖颈,“你恨我?”

      “原本,若无你这个意外,待得我表哥行了冠礼,我们就会成亲的,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是我母亲和大姨母的默许之事,怎能不恨你?”

      蒙炎呵呵冷笑两声,“有你这句话,棠长陵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荔水遥故作惊慌,抬起上半身时额头就撞在了他结实的胸肌上,星眸含泪,“你要对他做什么,不要。”

      “求我。”

      荔水遥咬唇,泪珠从眼角滴落,“你已经、已经……”

      荔水遥重又落回鸳鸯枕上,偏开头,咬着手指娇弱的哭起来,“还想怎样。”

      蒙炎只觉得自己的心上被她割开了一个大血洞,寒冷刺骨的风呼啸着从里头穿来穿去。

      “不若,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荔水遥蓦的看向他,眸光希冀,在看清他眼睛里的疯狂凶狠时,慌忙闭上了眼,大口的喘息。

      她的气息如兰似麝,他又不争气的心动了,心一动,身体就脱离了他意志力的掌控。

      荔水遥真的吓坏了,张大眼睛,用指甲戳他脖颈上还在沁血的齿痕,微哑着嗓音威胁,“我、我真的能咬掉你一块肉,不会再心软了。”

      蒙炎坐起来,往脖子上摸去,摸到小小一圈牙印,皮肉被咬破了好几个齿洞,正有血珠子汩汩往外冒,切齿一笑,道:“的确心软了,下次狠毒一点,我这一身血肉,消融在你身子上,也是我活该有此劫。”

      说完,蒙炎往旁边一趟,盖上被子闭眼就睡觉。

      荔水遥一时不敢动,慢慢的听见他呼吸均匀了,她才轻轻的侧转身子远离他,往里侧挪去,紧挨着床壁缩进锦被里,捂住嘴笑起来,明天早上想吃雕胡饭、胡饼羔肉、荷叶鱼鲊、烤鹿肉、毕罗、杏酪酥、酥山,还有荔枝樱桃香梨蜜桃绿李子!

      只要想到以后都可以吃到嘴里,品尝到酸甜苦辣咸的味道了,她已经口舌生津,迫不及待。

      做鬼那几十年,恨虽已经成了执念,可无穷尽的孤寂与虚无更可怕,若是能投胎她早去了,恨也可以放下,但是现在她重生回来了更好。

      锦被里的荔水遥在极力忍笑,锦被外装睡的蒙炎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微微耸动的被子,听着隐隐的啜泣声,心想,前世新婚夜她金钗抵喉,满目清冷决绝,直言自己有青梅竹马的心爱之人,是他强娶她,拒绝和他洞房,他始知自己做了错事,但婚是陛下赐的怎能轻易悔婚,何况他也舍不得,所以婚后对她以及她的娘家人尽力补偿,尽力讨好,最终还是落得一个被毒死的下场。

      今生他绝不重蹈覆辙,既然前世他用尽心力也得不到她的心,今生就得到她的恨!

      想到此处,便冷冷开口,“我知道你还没睡,你给我听清楚,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踏出镇国公府一步,若有违逆我打断你的腿。”

      正在想着明天早上吃过早食先去曲江池畔看锦鲤还是乐游原踏春的荔水遥蓦的僵住,暗叫不妙,重生前的蒙炎对她言听计从,可重生后的蒙炎变了。

      荔水遥思来想去,不敢再捋虎须,娇怯的提醒,“明日拜舅姑,后日要回门。”

      “回门宴上难不成你荔家无男丁,请棠氏表兄作陪?”

      “我有两位亲兄长,陪你这新女婿足够了。”

      蒙炎冷笑,“棠长陵若敢出现在你家回门宴上,我当场就戳死他。”

      荔水遥十分心动,但为了不被蒙炎察觉她的异常,还得装一下,立马紧张的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也不会见他。”

      蒙炎心梗,切齿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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