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恶女重生》开学最烦晒被子

5、死亡

　　梅子回屋烧了些热水，烫脚洗脸后爬进被窝躺好。屋子太冷了，只有被子才能带给她些许温暖。

　　隔壁的声响渐渐弱下去，梅子趴在被窝里侧耳静听，知道毛二身体精神都在受折磨，她心里便很安然。

　　到了后半夜，陡然风大雪紧，外面变成了个寒冷刺骨的萧瑟冬夜。

　　躺在炕上的梅子睁开眼睛，钻出被窝，摸黑溜到隔壁毛二门口。她拿出钥匙，两手捂着锁，三两下打开门滑进屋。

　　屋里的味道很不好闻，梅子倚靠门板站着擦亮一根火柴。借着火柴头上的微弱光芒，她看见毛二身体蜷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往前走几步，瞄到毛二身下的土地有块颜色颇深，稍一靠近，一股骚臭便扑面而来。

　　她不敢细想那颜色的来源，将手上灭了的火柴头扔掉，换个站的地方又擦亮一根火柴。这次火苗一起，她就惊出一身冷汗，躺在地上的毛二不知何时醒过来了，并睁着目光涣散的小鼠眼定定地盯着她！

　　火苗幽幽，毛二的眼神也幽幽。

　　梅子咽下喉间的尖叫，试探着问：“毛二哥，你还好吧？”

　　毛二动动嘴唇，眼睛有一瞬恢复光亮，那光亮里带着的凶光叫梅子心中没底，不知他到底是糊涂着还是清醒过来了。

　　她又说了一句，“毛二哥，我睡到半夜，听你屋里没了声响，有些担心，就用石头把锁砸烂进来了。”

　　他没反应，恰巧此时火柴灭了，梅子悄然后退，手上又划亮了一支火柴。

　　亮光起，毛二却不在原地，梅子心中一惊，扭头四看，周围只有声音没有人。突然，她脚腕一痛，整个身体被人扯着往下倒去。

　　毛二居然趁黑摸着爬过来拽倒了她。

　　梅子的脑袋磕在坚硬的墙壁上，这一磕磕出了她与他的新仇，也磕出了她与他的旧恨。她捂着脑袋支起上半身，在心底无声地尖叫，真恶心，又被他碰到了！

　　他身上排泄物的味道和他虽是绝配，但此刻近距离闻着，梅子就有点恨自己鼻子太灵敏。她刚坐起来，趴在地上的毛二就顺着她的腿往上爬，边爬边说：“臭婊/子，叫你害老子！”

　　梅子听他说话还有点疯癫，心里有了底，当机立断抬脚踢上趴在自己小腿上的毛二脑袋。

　　毛二吃痛，脑袋一偏，手上就放松下来，梅子趁机缩到角落爬起来，转身憋着一口气将门推开一个小缝溜了出去。她照旧轻手锁门，轻脚回房，院中的雪落成白茫茫一片，黑夜里，呼呼作响的风雪为她做了掩护。

　　躺在炕上，梅子咬着牙想，毛二真是属王八的，这样都没事。想起他发狂抓住自己脚时的蛮劲儿，她有点后怕，她细胳膊细腿，真打起来，根本没有胜算。

　　这一晚，梅子一夜没睡，她简直不知道该拿毛二怎么办。放了他，她不甘心；不放吧，可整日关着也不是事——快过年了，他那帮同是孤儿的兄弟肯定要来找他，等到那时事情就更难办了。

　　鸡还没开始叫，心烦意乱的梅子就爬起来，用冷水洗过脸，人清醒不少。出门倒水的时候，下意识往隔壁一瞅，看见的景象吓得她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瓷盆。

　　她的屋子和毛二的屋子原是一间，当初房东为租给两个人，就封了旧有的大窗户，把房子从中间砌墙隔开。

　　也正因此，她和毛二房间的窗户都是后开的一个小口子，一尺来宽，勉强充作通风照明的工具。两扇窗都是木格纸糊，不大结实，稍微使点力就可捶烂。

　　此刻，在雪光的映照下，梅子看见隔壁那扇窗户上伸出一张怒目圆睁的脸，脸的主人不知是冷的还是憋的，一张脸紫涨紫涨的，配着他眨也不眨的两眼，恐怖程度已不是瘆人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梅子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稳稳心神走过去，伸手探了探那颗脑袋的鼻息。很快，她抽回手，后退几步，有些难以置信。

　　死了，他竟然死了。

　　看样子他是想从窗户爬出来，结果卡在那里无法动弹。

　　梅子先是惶惶了一阵，然后想起什么，看眼还没醒过来的院子，主意一定，快速跑回屋放下脸盆，拿起钥匙重新走进毛二的房间。昨晚没完的搜索，她得趁现在赶快继续。

　　毛二的房间一览无余，除了一床铺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梅子很快就翻过一遍，却一无所获。她咬着手指，看眼堵在窗口的毛二身体，心想，他这样的小混混，藏东西不会往远了去，那笔钱肯定还在这屋子里，昨天他不就在屋里摸了两块大洋给自己嘛。

　　不过，这一眼望去即是所有的屋子，怎能藏住那些钱呢？梅子急得来回走步，屋子很冷，她只穿着夹袄，没一会儿就冷得开始打战。

　　好冷啊，梅子想，如果有那笔钱，自己就可以去饭店住几天好好暖和暖和，或许还能买些好炭回来烧炕——对了，烧炕，她眼睛一亮，蹲下身子，趴在毛二房间的炕洞门边，伸手一摸，果然干干净净没有灰烬。

　　梅子探手进去，左右移动手掌，很快就碰到一堆冰凉的硬物。她使力将那堆东西扯出来，拨开外面的层层报纸一看，竟然真的就是堆叠起来的现大洋。

　　梅子忍住笑，用袖子抹去炕洞口的拖拽痕迹，抱住那堆钱就跑。毛二的死带给她的冲击还没这堆洋钱来得大，她冲进自己的屋子，放下钱，咣咣喝下两杯凉开水才把猛烈跳动的心给平静下来。

　　毛二一死，她暂时没了后顾之忧，而这笔钱，还可以让她过个好年。梅子脱下棉袄泡在盆里，心情颇好地爬上炕清点大洋数目，一数完，她有些失望，居然只剩不到五百块了。

　　就在她计划着如何花这笔钱的时候，院外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梅子默默收起钱，往被窝里一趴，想，好戏开场了。

　　毛二虽是个混混，但到底也是个人，所以目睹了他惨烈死状的大杂院邻居，第一时间报告了警察局。

　　一上午警察局的人来来往往，梅子和其他邻居都被浓眉大眼的队长单独带进临时审讯室——梅子的房间——问话。其他人如何表现梅子无从得知，但她回话时，就只是哭，哭得满脸威严的队长心烦意乱，拉着她问了几句毛二平时的动向，就放她走了。

　　警局的人到下午才收队。他们前脚收队一走，梅子后脚就提着一只小藤箱住进了城里的饭店，对外她的说辞是，隔壁死过人，她害怕。

　　没人怀疑一个小姑娘的害怕，她年纪小，害怕是正常的。

　　梅子就这样过了几天舒服日子，每天有热饭热菜，还能洗热水澡。坐在抽水马桶上翻画报时，她会想，这才是我该过的日子，蓬头垢面窝在土炕里靠抖索身子来取暖的那个自己，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蛋！

　　这些天，她每天足不出户，安安静静呆在暖气充足的酒店房间里混日子，偶尔警察局还会来人找她问话，她知道自己没有被怀疑，也就知无不言。

　　很快，警方公布了调查结果。毛二因烟瘾发作，精神恍惚，撞墙磕地导致后脑破裂，失血过多而亡。

　　声明登在晨报上的小小一角，梅子起先能关注到是因为看到了毛二两个字。她打小跟着她妈到处跑，学自然也上得乱七八糟，字倒是认识一些，可比起长篇累牍的文章，她更喜欢简单易懂的画报。

　　因此虽然梅子当年也念到了高小毕业，算是一名准中学生，但她的阅读能力实则还停留在小学阶段。

　　花了半小时看完那短短的几行字，梅子长长出一口气，这下，她真的可以过个好年了。

　　除夕那天，梅子照旧去老地方领生活费，谁想这次来的不是仆人，竟是李一德本人。

　　梅子踏进饭馆的雅间，正碰上李一德在往沸腾的锅里扔羊肉，他看也不看梅子，甚至头都没有抬一下，道：“坐。”

　　他是个长白脸，眉黑眼黑，细看是能看出和梅子的相似之处的。

　　梅子拽着脖子上的廉价围巾，突然有些窘。他的笔挺西装和白银戒指与她的棉袄棉裤形成了对比，这对比叫她难受。

　　李一德见梅子没动，这才放下筷子，抬眼看向她，“坐吧，我有话跟你说。”他有点不知怎么称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要不承认吧，但她黑眉大眼，的确很有自己的风范；承认吧，想起她母亲生前的作风，他又怕自己吃亏。

　　顶着重重压力认回一个舞女生的孩子，是不是值得，这是李一德一直纠结的事。老实说，他有妻有妾有儿女，并不缺孩子，私心里他是不想认的。

　　一来她的出身不光彩，二来她的成长经历也很复杂。他家里的几个孩子长在象牙塔，全都懵懂不知世事，还肯拿他当榜样崇拜，他不想过早让他们见识到自己父亲对家庭不忠的一面。

　　梅子在李一德对面的椅子坐下，视线落在桌上的菜盘上，白菜、豆腐、蘑菇、青菜、羊肉、牛肉丸子、面筋以及鱼虾全是她许久不曾入口的美味。

　　她闻着锅里的香味，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