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南林豆豆

4、chapter4

　　懵懂美好的爱情故事只存在于童话里，现实往往惨烈要比童话一百倍一千倍，就在南意傻傻以为她在陈铎那里至少有了一丢丢的存在感之后，她马上被血淋淋的现实教做人了。

　　开学半个月，南意几乎没有在教室见过陈铎的身影。Z大学风严谨，南意他们学院尤甚，虽然高考之后大家或多或少浪了一段时间，但毕竟，这里是Z大，开学没几天，新生就跟着学长学姐们一起侵占了图书馆，整个校园里都弥漫着浓烈的学霸氛围。比如南意的室友秦可乐，不愧是未成年小学霸，除了在图书馆固定学习位置，她甚至在图书馆的桌子底下放了一套洗漱用品，据说是提前占位，方便以后通宵学习，因为到了临近考试的时候再放就来不及了。

　　Z大图书馆是学霸们的天堂，固定占位的情况年年发生，学校起初也制止过这种行为，后来发现新的制度只是徒增学生烦恼之后，便对图书馆进行了扩建，并且默认了这种行为。

　　可是在这样的氛围里，有一个人依旧特立独行，开学半个月，陈铎来上课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他们小班的英语课堂上从来就没有过他的影子，较真的英语老师已经决定要扣除他全部的平时成绩，直接在期末成绩中减掉20%，而高数大物线代这种公共课，经常是整个学院大几百号人一起上，除了本院的学生，还有老师的死忠粉，包括学长学姐以及其他学院的学生来蹭课，大教室拥挤不堪人满为患，老师根本不可能去点名。公共课的平时成绩基本来自课堂作业，据说老师根本不会去批阅，只是让助教以此作为事实依据，这是一种新型的点名方式。

　　高数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了两节课，眼看还有十五分钟要下课了，他将ppt翻到最后一页，让大家拿出半张A4纸，在左上角写好自己的专业姓名和学号，开始做这道题目。

　　南意数学成绩很好，目前为止的高数课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度，这是一道典型的函数方程应用问题，几乎在看到题目的瞬间，南意就明确了解题方式。她用五分钟的时间做完题目，然后将自己那张A4纸对折撕开，换了种握笔方式，确保字迹不同，然后用另一种解法做出题目。

　　她踌躇了下，在左上角写上了陈铎的专业姓名和学号，每落笔一次，心跳就砰砰砰的，写好之后，唯恐旁边的室友看到，她小心翼翼将两张纸重叠在一起放好。

　　因为公共课是整个学院一起上的，所以南意宿舍四个人也都坐在一起。

　　这题目对秦可乐和王晓艺都是小case，陈君则是因为睡了一整节课落下了点进度，陈君看完了秦可乐和王晓艺的解题方式，自己小小总结了下，径自补上了这节课落下的知识点，她把书翻到课后习题那里，然后伸手向南意：“意意，我看下你的解题方式。”

　　南意立马心慌，她在想要怎么把底下那份作业藏起来。

　　还好，王晓艺凑过来看了眼，然后望向陈君：“意意和可乐一样的。”

　　“哦，那不用了。”陈君收回手去翻书了。

　　南意紧张的心跳还没来得及平复，下课铃响起来了，老师让大家有序离开教室，路过讲台的时候把作业交上去，为了避免“作业到人不到”的情况，老师特意要求，所有人只能交自己的，交完再出门。

　　南意拿着书和笔起身，走在最前面，临近讲台的时候，她转身跟另外几个室友要来她们的作业，然后和她自己的，一起放到讲台上，看了老师一眼：“老师，我们的四份。”

　　老师和蔼地点点头，没有任何怀疑。

　　从教室出来，南意跳动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在此之前，她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多做了一份高数作业而春-心萌动。

　　不过隔天她就动不起来了。

　　这天的高数课安排在下午，陪伴同学们的除了学习一整天之后的疲惫，还有即将放假的蠢蠢欲动，这是九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国庆了。

　　三个室友都非Z市人，晚上下课后要直接回家，所以桌子底下甚至放着轻便的行李。

　　第二节课的后半段，老师看大家都没有了学习的劲头，便也不再强求，而是将钉在一起的随堂作业拿出来，笑着道：“下面，我点一下名。”

　　底下立刻骚动起来，这不是高数老师的作风啊。南意也紧张起来，她往四周看的时候，意外发现第一排最右边的位置有个人在鼓捣电脑，陈铎，他竟然来上课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一直没发现。

　　“放心，”老师笑笑，“你们现在叫逃课的人回来也是来不及的，前后门都关上了。”

　　言外之意，只要有人进出，就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既然陈铎来了，南意也就不再担心，她合上书，目光四处飘荡，大多数时候，都会飘到陈铎那个位置去，然后又心虚地飘回来，王晓艺发现了，以为南意在看外面：“还有二十来分钟我们就自由了。”

　　南意恩了下，没再吱声。

　　尽管老师挑了这种时机点名，也还是没有结果的，逃课的人早就找好了僚机，南意就听到她前排那个男生换了三种语气回“到”，其中有一次还是捏着嗓子的女声，周围人窃窃笑成一片。

　　老师也并不恼怒，而是扬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你们昨天早上交的作业，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有的同学，人缘可谓是非常好。”

　　南意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不是吧……

　　“仪器科学与工程专业，陈铎——”老师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南意整个身体的血流都直冲大脑。

　　陈铎站起来，微微靠在墙上，他起身的时候，因为要看着讲台中央的老师，所以身子侧了一下，南意这次离他不太远，看到了他眼下的一片乌青。

　　“这位同学，”老师笑得春风和煦，“你昨天提交了十八份作业，笔迹、解题方式、答题使用的纸张都有不相同。”

　　底下爆发出哄笑，两三份也就算了，十八份……这位同学你是急着去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吗？

　　老师继续看着他：“所以你是想换着法的展示你的解题技巧吗，据我所知，你以前拿过数学奥赛的国际冠军。”

　　老师这显然是做了功课来的，南意悔的想撞墙，不过，十八份，帮他交作业的人，不会都是出于跟她类似的想法吧。

　　当事人倒是比较淡定，陈铎站在那里，脸上带几分困倦，他显然不想争辩什么。

　　高数老师也是好脾气，他指了下黑板：“这样，如果你能用十八种方式解出昨天那道题目，这件事情我就既往不咎，否则，我会跟你的英语老师采取相同的措施。”

　　看来陈铎逃课这件事情已经让他“恶名远扬”了。

　　南意有些不忍直视，虽然那题目难度不算高，可是十八种解法也太……她倒希望那道题难一点，这样陈铎发挥的空间还会大一点。

　　陈铎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老师，英语老师说扣除我平时成绩的前提是我在正式考试中失分，也就是说，如果我在考试中拿到满分，就不会有扣光平时成绩的惩罚，而且他不会在乎我平时的出勤，这一点您也跟他一样的话，我没有异议。”

　　真是拽的让人想揍他啊……

　　高数老师还没回答，前排就有声音冒出来：“老师，反正考试卷子是你批，不慌。”

　　这招也太损了，南意看向那个发言的后脑勺，她还没认出人，陈君已经义愤填膺了：“那是崔姜，就是那个航天班的文科状元，垃圾！”

　　陈君只是出于习惯性说出口，她单纯不喜欢崔姜那种市侩恭维的人，南意也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

　　“好，”高数老师点头，“你上来。”

　　陈铎上讲台做题，他拿了只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起来。陈铎身高够高，所以就连黑板最上面和最边边角角的位置也都被占用了，但他还是没够写。

　　还差三种解法，陈铎拉过一旁的白板，又从讲台底下摸出一只白板笔，也不管那是红笔，继续写起来。

　　十八种方式全部摆在眼前，高数老师险些被惊掉下巴，其实他对这帮孩子的能力完全有信心，毕竟Z大是国内一流学府，这些人都是来自各省市的佼佼者，能力突出才是常态。可是……陈铎的大多数解法，是许多数学专业的学生钻研到研究生或者博士阶段才可能接触到的知识，甚至有一个解法包含了如今的科学家也没弄明白的某个理论，跟他那十八份作业上的完全是截然不同两种画风。

　　1+1是最简单的算数题，可哪怕最顶级的数学家，也永远对这道题目抱有敬畏之心。

　　高数老师哑然，他做的首先是拿出手机将黑板和白板上的东西都拍下来，确保照片质量之后，老师双眼放光地看着陈铎：“如果你想在数学方面有所深造，或者想在大一学年之后转专业到数学系，有任何，”可能是不方便说的太直白，老师委婉了一下，“有任何学术或者其他方面的需求，都可以来找我。”

　　估计是被老师的真诚感染了几分，陈铎收起几分桀骜：“谢谢。”

　　但是情况没好转三秒，在底下不断爆发出惊呼的同时，陈铎又转过身来，站在讲台上，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他一手撑在讲台上，另一手随意搭在腿边，因为刚才握了粉笔的缘故，大拇指和食指那里还染着粉笔灰。

　　“先谢过昨天帮我交作业的各位同学，”陈铎扯了下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以后不必，谢谢。”

　　他说完以后，还微微动了动脖子，敷衍地冲着底下人鞠了个躬。

　　底下的大家彻底沸腾起来，原因很简单，18这个数字太令人浮想联翩了。要知道，放眼望去，整个大一年级都凑不够18个女生。

　　南意她们宿舍四个人坐在一起，成了大家围观的重灾区，前后的同学都吹着口哨看过来，打趣的意味太明显。陈君不甘被人当猴子，虽然她觉得刚才的陈铎是挺帅的，但是她才不去贴对方的冷脸呢，陈君在几个室友脸上扫荡一圈，王晓艺有对象，不会做这种事，秦可乐未成年，对爱情还没开窍呢，南意……南意看起来就是乖宝宝，何况昨天她们的作业是一起交的，要真有人多写了，南意不会不知道。

　　“南意，你来告诉他们。”

　　南意本来耳根子就泛红了，就陈君这么一嚷嚷，不少人都看过来，包括台上的数学老师，以及，角落里的陈铎。

　　“我，我们是，昨天一起交的，四份，老师也看到了。”南意一说谎就结巴，这个习惯几乎伴随了她十多年，好在，这里没人知道。

　　高数老师出来维持秩序：“对，我看到了。好了，这件事过去了，现在大家自己看一下今天讲的重点，最后几分钟，好好上自习，我就在这里，有不懂的可以上来问。”

　　话落，大家安静下来，秦可乐淡定起身，拿着习题本上去了。

　　南意视线落在书本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那些函数公式，都变成了不断放大扭曲的符号，早知道，她昨天就不要多此一举了，唉，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很快下课，同学们蜂拥而出，陈君和王晓艺都要赶飞机，她们约了一起拼车，所以跑的飞快。秦可乐是等着家里派车来接去机场，所以比较悠闲地把她刚才跟老师问的题目整理完，教室里还剩几个人。

　　南意特意拖慢进度，想去跟陈铎道歉，可她还没上去，秦可乐倒是又拿着习题本要过去，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问南意：“意意你还不走？”

　　南意结巴了下：“我，我蹭个网。”

　　宿舍的网络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有点慢，希望这个理由说得通。

　　秦可乐点点头：“噢，那如果司机打电话，你帮我接了，让他在教学楼外面等我。”

　　触及到南意探寻的目光，秦可乐解释了句：“我去跟陈铎问个题，他刚才有个解法我很感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南意心里有点微微的涩意，她脑子里一片凌乱：“好，但是你不会误机吗？”

　　秦可乐笑起来，笑容跟陈铎一样欠揍：“那就让飞机等一下。”

　　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