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升（后）》井临渊

18、拯救之人

　　“当时爆炸刚刚发生，水质很差。所以我没有走到深处，只走了四千五百米左右。我的个人终端开始报警，说是周围含氧量过高……”
　　“我在那里发现了一种富氧鳞片，是蹼人鱼的深海辅助生活零件……但这与那种普通的富氧鳞片不同，在丧失氧气后，这种鳞片会进行拟态，与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从前参与过蹼人鱼集会曾经见过……恐怕我也认不出来。”
　　她从耳后的鱼鳃下取出当时发现的淡蓝色的鳞片，递到寂的面前。
　　“拟态富氧鳞片。集合了拟态和富氧鳞片的功能。蹼人鱼族群中，拟态鳞片是作为幼生人鱼的玩具存在，富氧鳞片辅助功能，使用之时，只需要把它含在口中或者放在鱼鳃旁，拟态功能是不需要的。因此，拟态富氧鳞片在那次集会上被视作鸡肋一样的存在，没有得到推广，对很多人鱼来说都非常陌生。”
　　她这段话，已经告诉了他最够多的信息。寂靠着墙，垂下的目光中情绪莫名。
　　首先……明格兰给他的那个视频，毫无疑问是误导他的。苏醒当时的确是出现在珊瑚礁中，但她并不是来破坏现场的。
　　第二……这场爆炸，极有可能与蹼人鱼有关。
　　第三……能如此轻易潜入防备严密的黎明之心，在深入4千米处布置富氧鳞片，甚至可能在更中心处布置，而没有惊动守卫……守卫太蠢了吗？恐怕不是，寂从来都想不到，在团结无比的阿蒂伏蓝人鱼中，竟也会出现吃里扒外的畜生！
　　他一直觉得，即使有些人主和，有些人想法激进，但至少同为一族，他们还是绝对的团结。
　　在过去千万年的历史中，阿蒂伏蓝也从来没有因为政见而有所分裂。
　　但这一路走过来，这个原本坚定不移的想法，彻底动摇了。
　　无论是富氧鳞片，明格兰的有意误导，还是说贝兰卡章鱼，很明显有人针对着他。而且，那还是个非常了解他的人。
　　至于苏醒……是受了他的波及，还是说……
　　如果说贝兰卡章鱼针对的是他，那么那些鲨鱼群……这一次的任务，偏偏撞上她的蹼人鱼期……假如她那双鱼尾在穿越鲨鱼群时分裂……那他们这一队（只有一条武力低下的阿蒂伏蓝旁旁旁系人鱼）的娇弱转生人鱼们，恐怕都凶多吉少。
　　寂打量她好一会，略显得有些不解，“你又有什么好算计的？”
　　苏醒非常理解他的意思。寂能想到的，她当然也能想到。“不知道。”
　　“难道是你发现富氧鳞片……所以幕后者要杀人灭口？”
　　“不排除这个可能。”
　　寂莫名笑了笑，“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珍贵了。”
　　“怎么说？”
　　“这么复杂的手段取我性命，我还不够珍贵吗？”
　　苏醒：“心态真好。”
　　寂不在意的摆摆手，“最差也就是打到他们承认。”
　　“……”果然是原生人鱼的风格。
　　“我看这里的植物，都非常特别。这不是海底的植物吧？”
　　寂随手指了指那朵紫色的水莲，“你不是说想看原生人鱼的历史吗？那里都是，自己去看。”
　　三千万年前的历史如今追溯起来，也非常困难了。即使是黎氏的秘闻，也都是残缺不全勉强拼凑得来的。
　　那时候，地球经历了恐龙灭绝的变动时代，又进入了新的海面上升时代。
　　就像人类取代恐龙的地位，从此，海洋人类取代陆地人类，成为世界的主导者。
　　陆地人类存亡之时，自然有人站出来。他们成立了组织，当时被称为拯救者，为陆地人类的存亡绞尽脑汁。
　　这个组织有七位成员，分别以紫苏，蝴蝶兰，水莲，牡丹，蔷薇，常春藤，桔梗作为标志……
　　具体的分工已不明确，目前还有证可考的，紫苏，是与人鱼建立联系的家族，蝴蝶兰负责改造生活环境，水莲是基因移植的具体实施者……其余四位，已不可查。
　　从这座大厅就可以看的出来。
　　是蝴蝶兰的手笔。
　　“是阿蒂伏蓝合作时，蝴蝶兰代表陆地一方的谢礼。”寂站在门口，看到她看的那一章，随口说了一句。海室算是阿蒂伏蓝为原生人鱼一族建立的密室，而这里……这是原·转生人鱼共同的历史。
　　苏醒点点头，又翻开了海藻叶，空中的投影变化了。
　　陆地与海洋的合作非常成功，保存了人猿的基因，从此，陆地人类踏入海洋生活。
　　陆地拥有极高的科技，而海洋拥有强大的□□力量。
　　年复一年。
　　期间也经历过战火，留于史册掩饰都掩饰不掉的战役，有两次，都让人鱼社会的进步，倒退了百年不止。
　　第一次发生在转生人鱼中，被称为外部战役。是转生尾人鱼与蹼人鱼之间的纷争。这段时期，原生人鱼做壁上观没有插手，因此阿蒂伏蓝的记载也只是浮于表面。
　　第二次大型的战争，发生在转生人鱼与原生人鱼之间。距离现在也只有五百万年。那场战争中，为了争夺海洋的所属权，两方各自提出相似的肃清对立观点，围绕着海洋的主导权展开。他们相互指责对方不配在海洋中生存，应该被彻底清除。这场战争波及极其广泛，持续了近六百年三代人的时间，人鱼伤亡惨重，科技倒退，最后差点让鲨鱼等等族类逼至灭绝。
　　战争末期，两方都已经无力维持这场战争，最终原生转生各自派出代表，签订《克里斯协议》，以克里斯通道为界限，西方属于原生人鱼，东方属于转生人鱼。为了庆祝和平，还一致同意，恢复八月十五的下海日的庆祝活动。
　　那之后不久，考虑到附属人鱼总有些无法放下仇恨，打架斗殴摩擦不断，两方一直决定封闭克里斯通道。他们将其改名为劳塔罗。意为安宁。
　　这一点这本海藻书里倒是记载的非常清楚。原因很简单，签订《克里斯和平共存协议》原生人鱼一方的代表，就是当年黎氏的族长，黎·明。至于转生人鱼一方派出的，也是巧合，据说是人鱼人猿初次接触之时，负责联系阿蒂伏蓝人鱼的紫苏氏的后裔，紫苏·苏晏。
　　历史仿佛是一个圆。最后由当年的合作者的后代，重新缔结和平，为多年的战火画上了句号。真的是巧合无比。
　　两方和平的在海洋共存，已有五百万年。
　　苏醒关掉那份记忆海螺。历史真的非常漫长，其中的鲜血淋漓，也非常让人揪心。
　　“对了，现在紫苏世家呢？如果在转生人鱼中，这些世家应该不会籍籍无名才是。”
　　“莲雅，姓名：水莲·莲雅。水莲世家的最后血脉。紫苏一脉最后联系阿蒂伏蓝，是三百年前。不久后紫苏那片住宅区遭了火山灾害，最后的血脉断绝了。还有其他几个，更早，蔷薇在完成陆地人类的下海之后，就失踪了。蝴蝶兰和常春藤在外部战役中也没有消息了。桔梗，牡丹，红蔷薇又经历之后战争，或者族人全灭，或者家谱遗落……基本上也已经画上句号了。”
　　“……”竟然只留下一个……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拯救者在三千万年前究竟是何等的存在，拯救者，从这个名字都可以看出，那是多么重大的责任……这样的英雄，三千万年后，无数的战争，竟然将他们的后代，毁灭的所剩无几。
　　就连从恐龙时代就在深海生活强悍无比的阿蒂伏蓝人鱼……他们的家族成员，也已经不多了。
　　繁殖成活率低是一方面，那两场战役，也绝对是“功不可没”。
　　如果不是阿蒂伏蓝强悍的躯体和对环境绝对的耐受力……黎氏的境地，恐怕与那些湮灭于历史的家族也差不多了……
　　寂看到她的神色，“不用难过。这是历史的必然罢了。就算如今看来，那场战争也无法避免。原生转生之间，势必会有那么一场战争。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有现在的和平了。”
　　虽然，从这一段日子发生的事情看来，这种和平已经岌岌可危了。
　　寂坐在一旁的海绵椅中，一派见招拆招的淡定姿态。
　　“我都明白……”
　　“我只是，突然有些担心。”
　　寂转头看着一旁的书柜，伸出的手停顿了下，才继续取出自己看到的石质书籍，“担心什么？”
　　苏醒的语气有些沉重，“……担心和平，已不能继续下去了。”
　　无数的画面从脑海中划过，从她调查黎明之心开始。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