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似魔，仙非仙》一支莲

10、妙法仙姑

　　终于吃饱了！
　　这一餐，顶的上几十年的修为。
　　岁经寒抬头打了个响儿，身体一抖，脚底慢慢氤氲出一团云雾，刚要升空乘风而去，身体猛的一沉，他扭头一看，那个聒噪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用一双圆溜溜黑黢黢的大眼睛瞪着他，两只小手紧紧抓住它的前蹄，似在挽留，又好像在玩闹。
　　“放手。”
　　女孩仰着头，要哭不哭的样子：“不要走~”
　　“放手！”
　　“不要走嘛。”扭了扭身子，竟然朝他撒起娇来了。
　　岁经寒不耐烦的甩了甩前蹄，没能甩开，气的大喊：“我叫你放手！”
　　“那你不要走嘛。”女孩委屈的低下头，还讨好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前蹄。
　　“你他娘的...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岁经寒气的头顶冒烟，正想收起浮云，先把她搞定，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斥：“岁经寒，你又来胡闹！”
　　惠小琪惊喜的回头：“仙容哥哥，你睡醒啦！”
　　岁经寒浑身一个激灵，被发现了！都怪这个凡间的死小孩。
　　他用力的抖了抖前蹄，想赶紧跑路。哪知道这死小孩力气那么大，竟然抖不开，眼见仙容挥斥拂尘，乘云而来，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别的，抬起后蹄，一脚蹬在惠小琪的肩膀上，将她蹬飞出去，终于腾空而起。
　　“小琪！”仙容大吃一惊，不得不放弃追岁经寒，改道去接被蹬飞的惠小琪。险险将她接在怀中，却见她面色惨白，不住的咳嗽，浑身抽搐，“小琪！小琪！？”
　　岁经寒飞在空中，怔然的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他根本没有用力，这凡间小孩命也太脆了...算了，反正有神寿君在，那小孩不会有事。他看着仙容抱着女孩匆匆跑进神寿君的卧房，一咬牙，乘云而去。
　　神寿君正在修炼，被吵的练不下去，起身张嘴就要骂，可一看到被仙容抱在怀中，嘴角还潺潺流着花汁的惠小琪，顿时醒了过来。从宝座上下来，两指在惠小琪眉心一搭，惊道：“怎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仙容道：“我醒来发现岁经寒在偷吃紫樱草，叫了他一声，小琪帮我拦他，没想到岁经寒竟然出手伤人，小琪躲避不及，被踢中了肩膀。他那一蹄倒也不重，只是小琪肉体凡胎...”
　　“这个孽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初就该把他一起打入万劫不复深渊！”
　　仙容脸色发白：“师父，她还有救吗？”
　　神寿君拂动长须：“她有龙鳞固住三魂，有我的仙灵草替了七魄，有金阳成的内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肉身坏了罢了。”
　　仙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着躺在师父宝座之上的惠小琪已经失去了声息，急道：“肉身对凡人来说是立身的根本，没有肉身不就等同于死人一个！？”
　　“废话！”神寿君皱眉，满面愁容，负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重塑凡人肉身对他来说算不得难事，只是...只是...他舍不得那棵雪萝啊！可是不用雪萝，就得眼睁睁的看着这丫头死去，有愧于龙锐的托付不说，他前些日子的努力也就都前功尽弃了。本来还想给她留一点凡人的印记，如今看来，这丫头命好，连这肉身都要重塑一遍了。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神寿君咬咬牙，“去，把我的那棵雪萝拿来。”
　　“哦。”仙梓立刻跑了出去。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拿仙灵草他还觉得惊讶，今天拿比仙灵草珍贵百倍的雪萝，他已经毫无感觉，仿佛送给惠小琪是应该的。
　　神寿君摇摇头，叹道：“丫头，这么多年来，我这些宝贝天天护着藏着，就怕给别人拿去要去，没想到到头来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到底是福泽深厚，还是专门来克我的？”
　　窗外风云淡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空出来的一片花丛昭示着刚才的危难。
　　仙梓抱着雪萝跑进来的时候，浑身都冒着银光。
　　神寿君接过雪萝，心疼的双手都在发抖。雪萝比起仙灵草更加珍贵，因为里面有女娲娘娘的一滴眼泪。当年女娲娘娘为了拯救人界，取五色石补天。天上的大窟窿是补上了，但大祸已经降世，万物生灵涂炭。她消沉不已，找太上老君求药，想救世人。太上老君哪有那么多的丹药？只能临时补练。
　　那时，神寿君还只是太上老君座下的一个小药童。某日夜里，他看到女娲娘娘伏在花田中黯然伤神，一滴眼泪落下，滴在了雪萝的花瓣之上。等女娲娘娘离开，他悄悄的把这棵雪萝敛入怀中，收藏至今。
　　“龙锐啊龙锐，我看你如何还我这份人情！”神寿君长叹一声，轻轻抚过雪萝，将她放在惠小琪心脏处，掏出玉瓶，拔开塞子，又是不舍又是不得已的把里面的玉露洒在银光闪闪的雪萝之上。霎时间，只见那雪萝一片片散开，像飘落的瓣瓣雪花，沁入惠小琪的肌肤之中。
　　银光微微闪动，惠小琪沐浴在荧光中，本就白皙的肌肤变得更加透明，就连那头乌发都如绸缎一般伸展开来，直到她嘤咛一声，轻轻睁开眼睛，一切才重归平静。
　　仙梓看的呆了，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为什么，惠小琪明明什么都没变，眼睛还是那个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巴还是那个嘴巴，可他却觉得，惠小琪变的更美了，从头到脚都闪动着微微的柔光，举手投足间仙气十足。
　　“老爷爷，仙容哥哥，你们干吗这样看着我？”
　　仙梓呆呆道：“小琪，你身上可是一点凡人气息都没了，跟仙人一模一样。”
　　惠小琪朝他努了努鼻子：“我才不稀罕做仙人，我觉得凡人就很好。”说完，抬起衣袖闻了闻，“好香啊，咦？是雪萝？”
　　神寿君下巴差点掉下来：“你怎么知道！？”
　　他做梦也想不到惠小琪已学会了仙药术，正要解释雪萝的珍贵，忽听院子里响起一声温柔的呼唤：“仙君，还未起身吗？”
　　仙容一惊：“师父，妙法仙姑来了。”
　　“谁？”神寿君瞪大眼睛，“你说谁来了？”
　　仙容道：“妙法仙姑。”
　　妙法仙姑是九天玄女的座下弟子，掌管百鹿园千鹤池，因离太微宫近，闲来无事，她常来串门，与九天神寿君相熟，是做了一万年邻居的老友。
　　“快，快！你快躲起来！”神寿君想也不想的就把惠小琪从自己宝座上拽下来，推着往里走。惠小琪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不满的发问：“为什么我要躲起来？”神寿君哪顾得上解释，焦急的催促，“哎呀别问了，你先躲起来再说！”
　　“晚了”，妙法仙姑提裙走进来，看了眼浑身僵硬的神寿君，面带微笑，“仙君，听说你新收了个徒弟？”
　　来这儿这么多天，这还是惠小琪第一次见到除神寿君和仙容仙梓以外的人。她歪着脑袋从神寿君身旁望过去，只见门口处站了一位仙阙飘飘的女子，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衣着华贵，乌鬓如云，纤纤玉指捏着银色的短鞭，秀丽端庄，笑容满面。
　　这就是天上的仙女吗？
　　神寿君气的直跺脚，没想到小心谨慎，天天门也不出，也不请客人来，到底还是没能瞒住：“又是那杂种告诉你的吧！”
　　妙法仙姑笑道：“他若有心告密，就直接去跟玉帝说了，你又何必针对他。
　　“哼，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坏主意。”
　　妙法仙姑嫣然一笑：“咱们做了近万年的邻居，我们对你使过坏吗？倒是你，三不五时的就要骂几句。”
　　神寿君气的吹胡子瞪眼：“我骂他不是应该的吗！？你怎么不问问他今天又干了什么好事！吃了我的仙草，踢死了我的人，我还没找他算账呢！骂他几句都是轻的！”
　　“仙君息怒，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你为此事而来，那正好，赔我的雪萝！”
　　妙法仙姑笑道：“仙君为难我了，你的仙萝，我唯有日后慢慢补偿。此次我来，是想先替经寒向这位小妹赔罪。除此之外，还有要事相问。”
　　神寿君板着脸道：“何事？”
　　妙法仙姑看了眼正盯着他们看的仙容仙梓，微微一笑，提裙而上：“借一步说话。”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但看了眼被妙法仙姑拉着的衣袖，嘴角咧开一个笑容。
　　两人进到书房，设下结界，确定不会再有第三人听到了，妙法仙姑才道：“仙君，你与龙太子走的近，有没有听说什么？”
　　神寿君无奈的在心里吭气，龙太子能拿正眼看他就不错了，还听说什么！不过，回想起那天的事，的确有些怪异。龙锐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个凡人女孩的，又为什么亲自帮她求医问药？这些疑问偶尔也会在他心头闪烁，但他一来没工夫去想，二来也懒得打听，如今听她问起，倒好像这里面大有文章。
　　他便故弄玄虚道：“当然听说了，他有事没事就往我这儿跑，有什么话还会瞒我么！”
　　妙法仙姑道：“这么说，灵珠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灵珠？那颗封印通道的珠子？这颗珠子跟龙锐倒是大有关联。当初，魔界败退，众神仙追到人间，眼看就要将魔族一举剿灭，忽然发生异变，魔族悉数消失。他们调查了好久才发现，原来是魔界统领倾毕生之力打出了一条逃生的通道，能从人界直接通到魔族。魔界中人便是靠着这条通道逃之夭夭。为了封锁通道，上古大神伏羲大帝联合神龙一起炼出无上灵珠。从此，三界才恢复清明，魔族再也没有机会到人界来为非作歹。
　　那条神龙便是龙锐的生父。
　　神寿君心虚道：“这个...知道，知道。”
　　妙法仙姑声音压低，紧张道：“那传言是不是真的？千长清真的去了凡间？”
　　千长清！神寿君心里一个咯噔，才知道大事不妙。上次听这个名字，还是三千年前！他紧张的看向妙法仙姑：“千长清怎么会到凡间去，她不是被紫薇仙子封印在魔界，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否则就要魂飞湮灭吗？”
　　“你也不知道？”妙法仙姑打量着神寿君的神色，见他一向吊儿郎当的眼眸中竟然露出了紧张和迷惑，知道他没有故意隐瞒什么，便低叹一声，“刚才，我去百鹿园点完仙鹿，正想回去，偶然遇到两位土地公。你也知道，土地公是地仙，没有什么大事，千百年也不会到天上来一次。
　　我见那两位土地公急匆匆的，就拦下来问了几句。据他们说，灵珠被人偷走，龙太子为了此事特地下凡一趟，结果无功而返。这一两年他们越发感到头顶魔气重重，有一位土地公说他感受到魔族气息，出来查看，竟然遇到了千长清。”
　　“竟有这事！”神寿君骇然满面。这可不是小事，灵珠被偷，千长清复出，意味着人界将要大乱。人界一乱，天界还能消停吗？他沉吟深思，皱眉道，“你别急，千长清是魔族丽人族的族长，轻易不会露面。当年三界大战都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面目，那土地公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再说紫薇仙子的血咒除了紫薇仙子谁也无法可解，她如何能到凡间来？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话未说完，头顶忽然一声钟响。
　　这钟声疏散朦胧，声音并不大，却远传千里，不住的在天地间回荡，平和肃穆，天然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两人对视一眼，神寿君起身道：“玉帝传唤，恐怕就是为了此事。仙姑，你且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你去吧！”
　　神寿君急忙整顿衣冠，打开结界，轻弹拂尘，飘然而去。
　　惠小琪见到神寿君远去，激动的指给仙容给：“哥哥快看，老爷爷飞起来了！”
　　仙梓道：“神寿君是仙家，自然会飞。只有你们凡人才不会飞。”
　　惠小琪眉头一蹙，不喜的瞪了他一眼。
　　仙梓哼道：“你瞪我做什么，瞪了你也不会飞。”
　　惠小琪撇过头去，拉起仙容的手：“哥哥，我们到那边去玩。”
　　仙梓看她又要拉着仙容孤立自己，心中羞恼，干脆上前一把抓住仙容的另一只手道：“这是我哥哥，你跟他非亲非故，叫什么哥哥？一介凡人，也配叫仙人哥哥，自不量力。”
　　仙容不悦的看向仙梓：“你少说几句。”
　　惠小琪闻言，看了仙容一眼，见他与仙梓拉在一起的手并没有松开，便松开了自己的手，转过身，一个人朝大殿里走去。
　　仙梓见状，又追了几步在她背后喊道：“你往大殿里走什么，那里也不是你家，你家在下面，在凡间。”
　　惠小琪于是止住脚步，又转过身走进花丛中一屁股坐下，把自己小小的身体隐没起来。
　　仙容看向仙梓：“你都一千多岁了，整天欺负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有意思吗？”
　　仙梓梗道：“谁欺负她了！我每次跟她说话她都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我看不顺眼！”
　　仙容摇摇头，走进大殿看火去了。
　　仙梓回过头来，看着花丛中一个人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惠小琪，又开始后悔刚才说的那番有些过重了的话。正踟蹰着要不要过去说几句好话，旁边结界一开，妙法仙姑心事重重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