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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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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不清林轩是她有眼无珠,哪怕她负了韶华,遗憾终生也无可奈何。这是她的错,她现在看得清,识得明。不爱林轩自然不会恨这人对自己薄情寡义。
只是,她还记得当日自己千里红妆之时,赵景行背她上花轿时候对她说的话。
“你从小到大都是被大家娇宠在手心的。往后里定要活得恣意。放心去吧。你是宁江王府用整个江南做嫁妆的女儿。没人敢小瞧了你。”
这一去,她就再也没见过赵景行。他真的将整个江南当做了嫁妆,双手奉上。
可当年若不是赵景行替她忙里忙外,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又怎么在那么多尔虞我诈里立足?又怎么能苦苦支撑着,站稳脚跟?
赵景行什么都不要,什么都留给她,让她带着整个江南出嫁,风光无比,却也肩负了整个江南的命运。她为了万千江南百姓选择了林轩。可不是任凭他鱼肉的。
这笔账终究是要算。林轩对她薄情寡义那是她瞎了眼,只是这背信弃义的事,赵水水只想将他挫骨扬灰。
宁归三年的时候,江南受了虫灾,新粮无几。林轩却勒令江南粮商将粮食低价卖给辽东。准备趁火打劫,将同样受灾的江北从盛熙帝手里抢回来。
赵水水看到金贵冒险给她带进宫的江南千百人蘸了血写的请愿书的时候,才知道那人心狠如斯,竟然不管江南百姓死活,钩爪锯牙,食她江南的血肉。
若不是盛熙帝来了招釜底抽薪,配合她用父亲留下的赵家军奇袭皇宫,生生捏着林轩脖子逼得他收回成命。只怕江南那时候就饿殍遍野了。
自此,赵水水人学乖了,腰板也硬了,背也挺直了。手里死死捏着赵家军背地里和林轩分庭抗礼。摄政都是小事情,平日里把林轩气得半死不活才是她赵水水的目的。
谁让整个江南是他娘家呢?谁让赵家军伏在皇城里,说三更到他塌前喝茶绝不会拖到五更呢?
时过境迁,门外不管天翻地覆还是更朝迭代赵水水从来不管。她只知道她凭了一己之力,硬生生拖得林轩不敢造次,连着皇城都不敢离开。只怕自己什么时候往他背后插刀。
可惜这般手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赵水水终究是没活多久。
她死之后,林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饶是自己亲笔下诏将江南给了赵景行。林轩到底还是会松口气。她到底没有得偿所愿。那个时候的林轩已然是一方之主,她便是再想把他也带走,也不能弃天下不顾。
苍天还是有眼的,赵水水沉着脸冷笑一声。平日里温软的笑变成了睥睨一切的不屑。
她重生归来,一切尚好,一切重新开始。她还待字闺中,父亲还未身首异处。宁江还是宁江,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嘉德郡主。重要的是,林轩如今还只是个泯然众人不甚出彩的静王世子,仅此而已。
这一次,林轩若是还能如前世那般顺风顺水,那才是咄咄怪事。
赵水水心里千回百转,食不知味地用了膳。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淡淡道。“少爷呢?”
“少爷,还在祠堂跪着呢。”红锦乖巧地伺候她用膳,低垂着头,红着眼眶道。“他推了郡主下水,王妃娘娘说他其心可诛,王爷如今忙着您,还未处置他,待到想起来,自然不会饶了他。”
“谁说他推了我的?”谁知赵水水眼眸一冷,声音略抬,不怒自威道。
“是,是从一水阁经过的奴才刚巧看到的。”红锦慌忙跪下,伏着身子期期艾艾道。
一室的丫鬟看到红锦都跪了,慌乱跟着她跪了一地,连话都不敢多说了。
往日的郡主天真活泼,和气又爱笑。而今这般冷声冷气,一定是气急了。
谁会想到是赵水水当了十几年不甚顺心的皇后,盛气凌人惯了。一时间连着语气都没拿捏好。
待到她们噤若寒蝉好一会儿赵水水才反应过来。
幽幽叹了口气,觉得脑门一阵阵儿抽得生疼。忙不迭按了按,才有气无力道。“都起来吧,与你们无关。”
“是。”红锦嗫嚅着应了,连忙站起来扶着她,挥了挥袖子示意丫鬟们退出去,替她揉着头道。“少爷顽劣,想也不是故意的。姐儿素来疼他,还是莫要气了。省得气坏了身子。”
“现在谁都知道是金贵把我推下水的?”赵水水阖上眼睛,刚醒来的身子还受不住疲乏,红锦忙不迭在她背后垫个大迎枕让她靠了上去。
“那时候一水阁的下人不少。他们,他们都说看到了。”红锦一愣,老实答道。
一水阁离着湖边不远,站在那儿倒是一览无余。若是有人“刚好”在那儿光你正大看到了,宁江王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这个时候要是再看不出来这一出借刀杀人的伎俩,赵水水也白和林轩斗智斗勇那么些年了。
“既然如此,且让他先跪着吧。”赵水水淡淡道,刚重生便是这般糟心事,心里恹恹的,清凌凌的眼里一丝寒意一闪而过。
“这。”红锦犹豫半晌才点点头。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看着赵水水疲累的样子,还是低下了头。
“想说什么便说吧。如此这般是怕我看不出来?”赵水水强撑着精神扫了眼红锦道。
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是父亲亲自教出来的。多少载的岁月蹉跎也没离开过。没少替赵水水省心。
“少爷平日喜欢姐儿,咱们都看在眼里。要奴婢说,他万不可能将您推下去的。退一万步讲,便是真的如此,姐儿真的相信他一个孩子有了歹心吗?姐儿可千万要细细思量,莫要听了别人教唆,伤了感情。”红锦红着眼眶,手里紧紧捏着帕子,小心翼翼道。
该说的都说了,宁江府到底是大府,人心叵测,最忌讳在主子面前说些不该说的。红锦这般已然逾矩了。
“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偏生有人装聋作哑,得过且过。红锦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哪怕试探的时候,你都要把耳光狠狠甩出去。”赵水水莹白的手捏着被角,狠狠道。
重来一世,赵水水自然看得通透。
这一出借刀杀人为的是将金贵赶出宁江王府。
宁江王妃林素惜多年无所出,府里仅有三个孩子,赵景行是丫鬟生的庶长子,赵水水是先王妃生下的嫡女,剩下的金贵也是赵水水姑姑,宁江王的亲妹留下的亲子,被宁江王过继在自己名下,成了府里的嫡少爷。没一个和她林素惜有关系。
前些年金贵年岁不大,她一边想办法怀上子嗣一边拉扯金贵。两手准备,不管谁袭爵,总是有备无患。
可惜这女人倒霉且愚蠢。人心不足蛇吞象,在父亲面前讨不到好,怀不上孩子,连着金贵也不跟她亲。反倒一天到晚姐姐长,姐姐短,跟在自己后边跑。哪怕自己不怎么喜欢他,可也比她和这孩子亲份。
这女人而今年岁越老,怕是越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拉拢不住金贵。此路不通,因此想要兵行险招,破釜沉舟了。
府里统共三个孩子。父亲素来对赵景行不咸不淡不闻不问。外人看来他也平平无奇,连面都没露过。如此虽长却非嫡,自然不会有什么一飞冲天希望。
若是没了金贵,看宁江王这么宠爱赵水水的样子,说不定日后真的会把整个宁江王府留给她。先朝女王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女王爷带着爵位嫁人的先例都存在,若是真的想,总有法子行得通。
一个可能嫁人的女王爷,总是比一个承爵之后不知敌友的金贵要好得多的。
毕竟,上辈子林轩可不就如此得偿所愿,一步登天。
赵水水敛着眉,冷冷一笑。只觉得那女人也可怜。可怜到愚蠢,愚蠢到无话可说。吃里扒外的东西,真以为帮了娘家人日后就有所依仗?与虎谋皮可能得到什么?
上辈子自己出嫁去了山东。林轩怕林素惜在宁江打着王妃名号作威作福,将她一同带去了山东,青灯古佛,派人盯着她,可是同样熬她到死。
“这些日子,王妃那儿可有什么动静?”赵水水深吸口气,峨眉蹙着,病恹恹道。
“王妃娘娘自打省亲回来后就呆在府里,倒是没听到有什么动静。”红锦老实道。
“那就去云淡院给大少爷叫来。”赵水水沉吟着吩咐道。
这时候自己到底是还小,对这王府掌控不够。眼瞎耳聋的,可不是由着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