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无梦之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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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晓梦，不若流连梦境，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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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梦里见过蝴蝶。
它们是紫色的，却散发着淡淡的暖黄色光辉。零星的几只在黑暗中上下翻飞，落下闪光的磷粉落到地上，形成一条泛着荧光的小路。
以往我总是在黑暗中奔跑，寻找出路，最后累到蜷缩在地上哭泣；后来变成我拼命地逃亡，然后冷不丁自哪里伸出一根木枝从各个角度将我贯穿。
不知从哪一天起，梦就变得温暖了。
我踏上那条荧光的小路。蝴蝶继续在空中飞舞，小路也继续蔓延。我顺着它们的所在，缓步走去。
悠远的笛声自未知处传来。那曲调舒缓绵长，让已走了许久而有些躁动的心再次沉寂下来。
渐渐地，远方开始出现一个光点。蝴蝶也向那里飞去。于是我加快步伐，带着迫切的心情，想要融入光明里。
笛声放缓了，似乎在告诉我：莫慌，莫急。
近了，近了。
我看见一棵桂树，树上坐了一个人。
蝴蝶已经飞到那人身边，在他周身徘徊。他将手中玉笛从唇边移开，接住一只飞到他面前的蝴蝶。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我。
我其实，不太看得清。但这不影响那种……感觉。
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像杯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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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很多血。
引梦弯着腰剧烈地咳嗽。大团大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涌出，在地上汇流成河。
我手足无措地抱住他。
已经记不得多少次劝说：“引梦，你还是回到梦境中去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然而……
“无妨。”他反握住我的手。那双手冰凉，拨动了我心中的恐惧。
于是语气变得急切而强烈：“不行，你快回到梦境中去！不要再硬撑了！”
可是……
为什么要露出那么悲戚的眼神？
“别赶我走，”他的声音近乎哀求，“无剑，让我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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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需要平衡的。
得到一个东西，就意味着必须失去一个东西；同理，失去某样东西，也会得到另外的东西作为回报。
此之谓“代价”。
引梦常对我说，由于他是被我的梦境唤醒的，而梦境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所以，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似有几分戏谑，眼神却很认真。
“虽然我很想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引梦把手放在我心口的位置，我想他一定很失望，因为在他所主导的梦境里，我的心跳竟丝毫不乱，“但只有让你回去，你才能实现你真正的愿望。
“‘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就是你拯救剑境的决心啊。”
如此看来，他倒当真是十分了解我的了。
“无剑，让我追随你吧。”有一天，引梦对我说。
我看着他。
他笑了笑：“我其实，是可以到剑境中去的。无剑，让我来祝你完成你的使命吧。”
我草率地想了想，就草率地答应了。
于是引梦背负了我草率的代价。
他不愿意回到梦境中。他总认为，我是要赶他走。
不在梦境中，引梦好像失去了感知我情绪的力量。
我该如何，把我的心剖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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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和烛言是说我是“战场上的天兵，表达上的傻子”。我一开始不认；但在他们劝说引梦，引梦出来后就答应暂时回到梦境后，我诚恳地低下了头。
“你早跟我说，是暂时在梦境修养不就好了？”引梦替我抚平衣领上的皱纹。
“这不是，关心则乱嘛？”烛言在一旁挤眉弄眼。
六爻则是摇头叹息：“主公的语言表达能力，确实需要加以练习。”
“……”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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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日不见引梦，我竟是思念得有些抓狂。恨不能掏心挠肺，将我脑海中的那个他放到面前。
今夜见他，气色果然好了许多。
“这才几天不见？没想到你竟如此思念我。”引梦拿笛子勾着我的下巴，调笑道，“能让剑冢之主这般挂念，当真是我三生有幸。”
我握住他的头发，轻轻一吻。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剑冢之主这般油嘴滑舌，可不是好事情。”
“但是，听我这么说，你还是很开心吧？”
他弯了眉笑道：“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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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时互相打趣。当然，大多时候是我调戏引梦，然后他便会抿唇微微地笑，或是横起玉笛吹奏一曲，或是拿它敲我额头。
梦境的世界逐渐丰富，被美好的心情填满。荒芜一扫而空，黑暗与混沌中，是头顶上蔓延了绚烂极光。
脚下的路是变的，有时是草地，有时是冰原。我们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
我看见苍鹰在天空翱翔，看见江河汇入大海。
引梦啊，他想带我走遍这世上，无论我见过还是没见过，所有想去的地方。
他为我编制梦境。
而后来的我，为他展示了一个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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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境平定以后，我一面着手它的恢复，一面暗地里实施我的“大计划”。
我翻遍了剑魔遗留给我的东西，总算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关于当初他是如何建立五剑之境的记录。
创世方法记载得非常模糊。我猜这是因为触及世界法则以及世界起源，无法被记载下来。
但或许，剑魔早料到有一天我会踏上他走过的路，于是竭其所能，为我留下了一丝线索。
没关系，我们不老不死，时间还很多。
不是像剑魔那样完全地创造一个新世界。我找到所谓“现实”和所谓“梦境”的衔接点，将其打通，使梦境和现实得以共存于同一空间。
牵着引梦的手自梦境步入剑境，他的神情从惊讶变到柔软。
自那以后，我们的世界重合。
引梦总算可以听见我紊乱的心跳声。
“这是为何呢？在我的世界里，我感觉不到你的感情；反倒是现在，你向我敞开心胸了？”
我笑。
纵然引梦是梦境的主人，但，那是我的梦境啊。我才是，我的梦境的主人。
但在这里，在主人倾尽所有创造的神兵们的世界，我就无法隐藏了。
不过我原先为什么要隐藏呢？
大概是不想让他知道，只要一看见他，我就无法控制心中的狂喜吧。
关于那点“我爱你”的小心思，在动荡的年代，我该怎么向你诉说呢？
但如今，在我为你建构的土地上，我终于可以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
向世界宣告——
你在我心里。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无梦之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