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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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妙音推开院门时，看见妈妈在水池边洗梨子。
一个穿Polo衫的男人坐在石桌边。一照面，笑成了慈祥的老父亲。“诶，咱家妙妙回来了。”
妙音没想到家里有客人。瞪眼一辨识，赶紧喜洋洋迎了上去：“舅舅来啦，长久不见哦。”
“我下了班歪过来蹭饭呀。哈哈……”
“热烈欢迎！”她孩子气地傻笑，脸上酒窝挤得一时深一时浅。
舅舅慈爱地打量着她。心里十分大惊小怪。
女孩真是最莫名其妙的生物，才两个多月没见就出落得亲舅都不识了。
这段日子，网上搅浑一池春水的“小琵琶女”，他明明几次瞧过照片，都没认出是自己的外甥女。还帮着觉之出谋划策，展开攻势。
真是荒唐死了。
许清江说：“咱妙妙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像大明星了。”
外甥女很不好意思，自黑一句道：“哪里，我都丑疯了。”
“哈哈……”舅舅宏伟地大笑一气，又切换到另一个话题：“你爸爸恢复得蛮好，搞不好真会有奇迹哦。”
“是呀。有奇迹就好啰。”妙音像大人一般感慨着，“舅舅，你身体最近还好吧？”
许清江拿手蹭着大腿，“我身体蛮好的。一天四五顿，顿顿不拉下。”
妈妈咬牙切齿地揭短：“还蛮好哩！血糖马上都要二十点了。清江你当一当心吧，外面的东西要少吃一点。不高兴煮就天天到这边吃，有啥啦！”
许清江冲外甥女挤眉弄眼。好像和她是同一阵营的，被一个啰嗦的大家长统治得不敢放肆。妙音会意地笑着。笑得很乖，很甜。
她家欠舅舅的太多了。那时爸爸要动三次大手术，舅舅把外公留给他的三十万全给了妈妈。那年头三十万很值钱，等于一套房子。
为了这事，舅妈心里就扎了一根大钉子。谁家住上新房，换了新车，她的钉子都会发作，疼得不可开交。感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葬送在这三十万上头了。
直到跟舅舅离婚，舅妈都不能释怀：“这一场婚姻失败头号罪人是你姐。她手一伸拿兄弟钱的时候有替他的家庭想过吗？”
这话是别人传过来的。
妈妈常说：“你以后要孝顺舅舅。他没儿女，你就是他的儿女。将来自己吃上一口好的要给舅舅留一半。”
妙音一见舅舅，妈妈的嘱托就自动激活了。她给舅舅的笑容怎能不乖不甜呢？许清江含笑说：“妙妙真的变大姑娘了，跟小时候两个样子。”
“还大姑娘呢。”许明河以嫌弃的方式炫女，“除了撒娇喊饿，一样事情不会做。妙妙，你上楼冲个澡吧。——这呆子天天要跑步！我劝她省一省力气吧，长年跑步的人身材可不好看。”
清江连忙唱反调。
他知道这时越唱反调姐姐越开心：“你管得也太宽了。照我看妙妙比那些模特强一百倍。真的女大十八变，走大街上我肯定要不认识。以为哪来的小仙女呢。”
许明河笑骂一句：“眼睛要瞎啦，亲外甥女你都不认识。”
“嘿嘿嘿......”可不瞎了嘛。
晚饭有六菜一汤，味道家常又很有爱。一盘炒山药和烧茄子基本被妙音包圆了。还啃了两根肥糯糯的玉米棒子。
吃饭时，妈妈一直打听舅舅的职场八卦。问三问四的，对人家的老板兴趣很浓。这显然投了舅舅的胃口。一说起他的部门经理，跟说书的一样声情并茂。
据说，人家才二十二岁，手上就有三项大专利了。他上班基本不使劲儿，像在草原上牧羊似的。有时傻盯着一道数学题，或者给花修一修枝，就把一天打发了。
但过一段时间就能整出个技术突破，带领全公司跳到更高的山头。要不是孟良庸的儿子，科工界会为他抢得头破血流。
他老爸怼天怼地，凌驾在全员之上；唯独把小儿子当个人物，说话时，腰杆子也不敢挺太直。每次派工作都下意识地用上一种半求半哄的话术。
人就这德性。硬核到一定程度，连自己的亲爹也降得服。
妙音越听越懵。这人设、这名字实在不对劲。觉之？！她的脑中闪过了一张脸。那种凛然沉静的芝兰派头，斯文其外，狼外婆其内。每次瞧她眼睛都绿幽幽的。
舅舅的老板不会就是那家伙吧？怎会有这样的巧事？在舅舅口中，这人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好像是理性、才华和道德的化身。
和她认识的那个人类根本对不上号。
许明河瞅她一眼，冷不丁又问：“这个孟觉之，他有女朋友没有啦？”妙音含住一口西瓜，诧异地瞧妈妈一眼。
今晚的妈妈几乎成八卦家了，专门刨人家的隐私。
许清江也对外甥女睃一眼。低头呷了一口茶，“没有。姐，嘿嘿，其实吧……我今天带任务来的呢。”他不大庄重地把嘴一咧。
这笑法把他弄油了，长辈的威仪瞬间瓦解。妙音忍不住想，这大概就是舅舅的职场嘴脸吧。竟有点大内总管的派头……
其实今天兄弟登门，许明河就有所预感了。她斜剌剌瞅着他：“哦，啥任务啊？”
“我想给妙妙做个媒，嘿嘿。”
妙音一呆，西瓜在嘴边停住了。睫毛像两只蛾子上下扑棱。她心里说，啊呀，丢死人了，姓孟的该不是着魔了吧？
许明河把脸一虎，以“长姐如母”的语气申斥他：“许清江你别瞎说八道，妙妙才二十岁呢。”
清江说：“成年了就行嘛。先相亲接洽一下，又不是明天就结婚。对吧，妙妙？”
妙音是拒绝的，支吾道：“舅舅，我不要跟他接洽。”
想得倒美呢！她绝不让那坯子称心。
“你就说我们小门小户，家里还养着个植物人，跟他家门不当户不对——这话一说人家就知趣了嘛。”许明河给兄弟一个白眼。
“他会知趣？”许清江求饶似的把脸一苦。
自从前两天挨他一巴掌，那人就进入了一种作的模式。他的作不是撒泼打滚，也不是给人穿小鞋，而是想一出是一出地下达无厘头的命令。润物无声地叫你害怕。
当孟觉之说要到他姐家入赘时，许清江差一点崩溃。他想，完俅，一巴掌把天才抽成疯子了。
入赘？
许清江叹息说：“姐，这怪你自己不好。你自己说要招一个上门女婿嘛。他现在想好了，愿意到你家倒插门。”
母女俩目瞪口呆。
“你要是同意，明天他就带家长过来拜访。”许清江耍赖似的两手一摊，“这不关我的事啊，你自己下的饵，放的线，现在大鱼上钩了你说不想要？这可不行，你要害我丢工作的。”
许明河感觉被将了一军。她当时那样说，无非想叫贵少爷知难而退，不准来打妙妙的主意。何曾想到，人家会顺着竿儿爬上来？
她不信他当真豁得出去。“呵，他家里金山银山倒跑我家做上门女婿，哄谁呢？”
许清江语气严重，就差发毒誓了：“没哄你！这人真的铁了心，九头牛也拽不动啦。都跟他老子通过气了。孟良庸说，行，你去做上门女婿，家里财产一分不要想。”
“嗯，他怎么说？”
“他同意了啊！”清江把眼一瞪，说书一般充满渲染力，“你猜他说啥？说愿意签一份放弃继承权的协议！他爷爷倒挺支持，一口就同意了。”
这一下，许明河有点惊魂了。事态已严重到这地步了？她呆怔一会，狐疑地瞧向了女儿，“妙妙你老实讲，认识他有多久了？”
假如没有很深的羁绊，人家愿为她放弃大好江山？
妙音至诚地望着妈妈，“绝对没多久！妈，这人脑子可能有病。真可怕。”她的身体蹙起来，表示受到了严重惊吓。
她的脸要滴血了。
“那你要不要和他相个亲？妈妈全听你的。”许明河说。
妙音避之唯恐不及地摇头，并使出一种可怜巴巴的小狗眼神。好像生怕被家长送给人家养。
许明河盯着女儿审查一会，扭头对兄弟说：“看见了吧，妙妙不愿意高攀。你回去就说我们姑娘太小了，暂时不考虑这些事。还是请他……现实一点吧。”
“你自己说了要找上门女婿嘛。”
“那我也没说一定得是他呀。”许明河一笑。
许清江不肯死心。他和孟觉之不但是上下级，也是棋盘上的对手冤家。他俩的恩怨唯有以亲戚关系收场，才是最好的结局。
“妙妙，他不是挺好的么？”许清江近乎在诱哄她，“人品、学识、长相都很好。你外头找不到这样的人哦 。”
妙音红着脸支吾，不好意思驳舅舅的面子。
可心里却顽固得很：人家好是人家的事，与她何干？遇上一个好人大可在心里敬佩一下，结婚就未免太严重了吧？
清江见这母女俩实在不上心，也不好强行推销了。
本来还幻想着孟觉之喊自己舅舅呢，原来没这个命。
“行吧，反正我任务算执行过了。”他认命地一叹，从兜里拿出一张卡放桌上，“姐，这个你先拿着。尴尬时候顶一顶。”
“啊哟，不要不要！”
“你拿着！”
姐弟俩横眉竖眼的 ，就差扭打起来。
清江坚决要救济苦水里熬着的亲姐。许明河拗不过，含着一种苦笑沉默了。半晌扭头说，“妙妙你先上去睡吧。妈和舅舅讲点事情。”
妙音估计要讲钱的事了。舅舅是自己人，妈妈不会瞒着他独自享福。这一点在意料之中。至于会讲到啥程度，她就没把握了。
妙音听话地上了楼去。
这一晚，她被“入赘一事”搅得有一点不平静。回房时脸颊升火，像染了两坨胭脂一样。她坐到床边，拿篾扇摇了摇。
摇的风儿是栀子味的。
她的心事泡在了花香里，幽幽地浮动，不知不觉地飘远了。
世上的姑娘都想“嫁给爱情”。她不想。因为她活明白了，爱情和幸福根本划不上等号。这一辈子，不结婚才是最好的，省却一兜子烦恼。
那孟觉之有点疯魔了。没事想上别人家入赘，他家米缸见底了？妙音自负地哼一声，把篾扇摇得呼呼响。他可别想称心！
在一片浮想中，困意渐渐泛上来了。身心一阵阵下沉。耳畔的虫鸣，人语和风声，像绚烂的空花在阒静中幻灭，时有时无，时来时去。一切都抓不住，唯有“空”是永恒的。
她迷糊地拖着自己，爬进栀子味的蚊帐里去了。
此时，孟觉之也得到了许清江的复命，仰躺在床上自闭了好一会。
一点都不意外......
她和他结婚，这件事光是想一想都太童话了，是痴人说梦。
好在他被丑拒了几次，已经没一开始的痛了。心态磨练了出来，他已做好屡败屡战的准备了。
可是追女孩咋这么难呢？
老天，求你赐我一个契机破一破局吧。他把脸埋入枕头里，呐喊了几十声......
妙音以为这次把话说绝了。
她和孟觉之这一页，大概也彻底翻过去了。
但是没想到，第二天又拖泥带水了一把。
她一般吃饭都在一楼的平价食堂，但偶尔会跑去二楼买一些时新货。那儿的红豆沙小丸子堪称一绝。所以，每次在一楼打菜前，她都会上楼视察一下当日的甜品。
今天运气不错，在售一种又甜又粉的小南瓜。妙音对这一类粉糯糯的碳水食物没抵抗力，果断买了好几片，待会儿再搭配一碗打卤面，就是五脏庙的一场好祭了。
她轻快地往楼下走。没想到，竟然狭路相逢地邂逅了孟觉之。他被一群领导、教授簇拥着往上走，正好堵死了她的拐角。
妙音微微一刹。
这一瞬间，事情经历了一次十分玄学的突变：手里的饭盒盖子忽然落地，几片南瓜竟像暗器般飞了出去。
眼看就要玷污他那一身的昂贵，她赶紧连捞带抓，上下颠扑，好容易将倒霉南瓜稀巴烂地捞住了。饶是如此，那一套深青西服上仍沾上了一点一点的黄。
“噫，这孩子怎么搞的！”一教授语重心长地斥责她，“走路要带好眼睛嘛。还不快道歉。”
妙音惊魂不定地握着一手南瓜泥，“对不起。”
孟觉之没说话。
他的眼里有一个高强度的凝滞。仿佛生命能量集中迸发，凝在了她的身上。几秒后，那一抹精光又黯然熄了。
他淡漠地垂眼，像素不相识的路人一般擦肩走过了。
浑身上下都是情伤过后的死心样子。
一行人拉拉杂杂地交错了过去。
妙音往下走时，心里感觉像干了坏事，让人家受了不小的罪呢。说到底，这家伙并不惹人讨厌。但这又怪谁呢？
她可没有义务照顾追求者的感受。
一场桃花运无疾而终。以后就各自清净吧！
然而，妙音的“清净”仅持续了两三分钟。
她去一楼买了炸酱面，玉米棒子，带着剩下的两片瓜去了“紫湖”边。刚在长凳上坐下，孟觉之不甘心地追了过来，“小闻……”
原来刚才看错了。
他的贼心并未死透。他的眼底仍在发绿呢。
她拿湿巾擦着手，特工般谨慎地向四周扫瞄一圈。树下、路上和食堂都有窥伺的眼睛。他倒不怕丑。和蒋睿一样，不介意唱大戏给人瞧。
她站起来想走。
他低沉温柔地问：“小闻，我究竟哪里让你看不上？”
妙音心说，瞧这骨子里渗出的骄傲，好像看不上他就是瞎了。这时的标准答案应该是“你没有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她的反骨作痒，偏不这样说。
“对不起。”妙音假抱歉、真讽刺地说，“或许因为您太自信了吧。我不习惯与这样的男生相处。”
“太自信？”他一脸的意外。
“是的。”
觉之深度沉默一会，“难道我自卑得在地上爬你就会喜欢？”
她的脸颊一抽，瞧向了别处。
他不错眼地瞧这傲娇的小模样，真是爱得咬牙切齿。
越是瞧着，越是升起一点促狭的心。
“我二姐说得没错。我就爱你这样粉白滚嫩的小姑娘。”他似笑非笑，略微凑近一些说，“小闻，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和你原地结婚。你等着做新娘子吧。”
妙音的脸涨得通红。好嘛，鳄鱼的真面目毕露了！
“你有什么计划？”
“没啥计划。”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罢了。
“哼，我倒有个建议。你干脆去菜场买一只冬瓜结婚好了，更加粉白滚嫩！”
说完，她拔腿就走。
“站住。”他一脚拦到了前面。撩着眼皮朝她望着，慢条斯理地脱去了西服。“你弄脏的，洗干净再还我！”说罢往她怀里一扔，十分“自信”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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