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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   C城,下午六点,不算警察局忙的时候。
      吴光荣从外大步走进来,手上拎着刚买热气腾腾的鸡蛋灌饼,跟警务台后值班的警员打招呼。

      “吃饭没?”
      “吃啦,小吴你手上拎的什么好吃的呢?”

      吴光荣把灌饼提起来晃了晃,葱花鸡蛋的香味飘出来:“刚买的鸡蛋灌饼,街后头那家,老好吃了。”
      “真香,给我尝口?”
      “嘿嘿”吴光荣把饼护在怀里:“那不行,这给我师傅带的。”

      “小气劲儿。”
      “别恼别恼,明天给你带一个成吧。”
      警员笑笑,低头翻记事簿:“说好了,可别忘了。”
      “不能忘”吴光荣拍胸脯,“哎,我师傅呢?这饼都要凉了”。
      “在二楼吧,我刚过来,没看到他下来。”
      “谢喽”吴光荣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

      爬到一半,听到楼道口传来杨毅的声音。
      “您放心吧,孟律师,我这边一有消息就联系您。”
      他抬头,看到杨毅正客气地送一个人下楼。

      “师傅”,他喊了声,摆了摆手上的饼。

      杨毅给他递了个眼色没应,继续和身边人低语。
      “不过,老实说,这种遗失物品找到的几率不大……”

      被称作孟律师的人听到他的话,垂眸抿唇,手插进西裤口袋:“我了解,钱包里钱数额不多,但里面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我想找回来,所以……还是劳烦您费心。”
      “当然当然,我们一定尽心。”

      两人说着话和吴光荣擦肩而过。

      他站在原处等杨毅送走人,将饼递给他,“给,师傅,还没吃饭吧?”
      杨毅咬了一大口,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你这个臭小子还有点有良心。”
      师徒二人一起踏上楼梯返回办公室。

      “刚刚那人谁啊?”吴光荣想起杨毅对他那客气的样儿,有点好奇。

      “叫孟兆言,是个律师,最近才来这片的”杨毅拉开椅子坐下,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前几天,你家那老头的那个案子就是他帮忙办的。”

      吴光荣想起来,自家老爷子前段时间被人连哄带骗买了个保险,交了2000块钱,后来发现被骗,吵着闹着要吴光荣去抓人。

      涉案金额小,而且其实算是白纸黑字签了字的合同,不好办,他劝老爷子算了,干脆吃了这个闷亏,反正钱也不多。

      老爷子不愿意,好几天气得吃不下睡不着。
      后来瞒着他偷偷去找了个法律援助,没想到那律师还真把钱给讨回来了。

      “就是他啊”吴光荣腰靠桌子有点上心,“他来这什么事儿啊?”
      杨毅放下茶杯:“钱包掉了”。
      “掉了?”吴光荣挑眉,师徒二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秒。
      杨毅错开眼,继续咬饼:“掉了还是被人偷了,那说不好。”
      “这事儿吧……”吴光荣眯眼迟疑“我看难喽”。

      杨毅把吃光的袋子扔垃圾桶里,双手靠脖子后,仰头看天花板:“谁说不是呢”,半阖眼,“我先眯会儿,晚上还有班呢”。

      吴光荣轻手轻脚出办公室,把门带上,想了想,大步追出去。

      警局门口的车站。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等车的孟兆言。
      几步凑过去,拍人肩膀,“孟律师?”。

      突然靠过来搭话的警察,让孟兆言有点诧异:“我是”。
      “上次我爷爷那个保险的案子,多谢你啦。”
      孟兆言记起来那个案子,微微颔首:“不用客气,应该的”。

      “我听我师傅说,你丢了个钱包?”
      “嗯,棕色的老式钱包。”
      “说里头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孟兆言眸色深沉:“是有一样东西。”
      他刚来这边不久,没想到就丢了那东西,这让他有些沮丧。

      吴光荣萎身子,靠近他小声小气:“唉,这种事儿啊,你找警察也不好办。”
      孟兆言心里也有数,没说话一时脸上神情越发失落。

      吴光荣:“要不,我给你指条儿路?”
      “嗯?”孟兆言提眼。
      “你去问问炽哥,何炽。”
      “何炽?”
      “嗯”吴光荣看着前方缓缓行驶而来的公车,目露崇拜之色:“渡口这片要是找什么东西,你去问炽哥,说不准能找到。”

      *

      这个人不是什么好鸟。

      何炽看到孟兆言的第一眼心里就有数。

      C城这地方的夏天,白天太阳能烤得柏油路沥青窜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晚上一阵一阵暴雨就能往人脑门上劈里啪啦砸。

      在网吧里汗味烟味里熏了几天,何炽掀开挡冷气的塑料帘子出来透气,刚探头,地面上热气升腾扑面,蒸得他脖子上立马出了圈汗。

      他嘴里低声骂了几句,顺手从裤子兜里掏出来干瘪瘪的烟盒子耐着性子踏出门。

      拐了个角,挨着墙根小心翼翼蹲下来,食指合大指一抬塞了根烟在嘴里,手上一空,才记起来打火机落在电脑桌上了。

      “艹”他骂了句,捏着烟卷四顾,琢磨找个人借火。

      掀了眼皮,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定睛一瞅,却见对面街边路灯还下竟还立了个人。

      垂头看不见眼,鼻子挺高,鼻梁上有个显眼的小驼峰。长卷发搭在右边脸上遮住了下颌线,下巴上有短短的青涩胡茬。

      穿着一套高级黑色西装,领口里面是白底黑花的绸缎衬衣,扣子整整齐齐扣到了脖颈。

      像是幅文艺复兴时期印在墙上的壁画,古老破旧又韵味深长。

      何炽见他这么热天,穿得那么整齐,莫名有些烦躁,伸手扯了扯自个儿身上的黑色汗背心,撇脸懒得看他。

      热死他个逼。

      下意识咂了两下嘴没吃到烟味,一愣,把嘴里没点着的烟扯出来扔到地上狠狠踩了踩。

      妈。的。

      没办法他双手撑膝盖起身打算回去拿打火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脑袋兴奋地冲他大喊一声:“炽哥!”

      何炽吓了一跳,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面才看清了黄毛那张猥琐的脸,张口就骂:“哥你妈。”

      黄毛被他这句话骂得一懵,搓了搓手不知道怎么接话。

      空气诡异的静了几秒,何炽脸上讪讪的,爬起来拍了拍裤子:“大晚上蹿来蹿去装鬼呢。”

      黄毛丝毫不生气,反而往他身边拱了拱,眉飞色舞:“炽哥,发财了发财了!”

      “刚刚捡了个钱包,你猜怎么着?”

      何炽面无表情冲他摊手。

      黄毛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手捂住兜,委屈巴巴:“哥,我这儿还没捂热呢。”

      “打火机”

      “喔”黄毛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摸了个半管油塑料打火机出来递过去。

      何炽从烟盒里又抽了根出来,点上烟,猛吸了一大口,才哑嗓子慢慢问:“捡的?”

      黄毛脸上一窘,伸手薅了薅头发:“顺……的”。

      听这话,何炽一边嘴角挑了点笑了两声不可置否。

      黄毛怕他生气打岔:“你猜怎么着,咱们渡口这片穷得连个死耗子都算是块好肉,今儿这个钱包里居然有好几千块钱。”

      “不过那个钱包一看就是高级货,那皮子,油光水滑的。”

      一根烟抽完,何炽往网吧里面走,黄毛跟在旁边嘴里一直兴奋地絮絮叨叨。

      拐角时,顺眼往灯下瞅了瞅,暗黄灯光在地面上打了个空荡荡的光圈。

      人没了。

      高级钱包,绸缎衬衣,啧,绝配。

      眯眼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人的样貌,生面孔,一本正经的傻。逼。样。

      他忽然伸手大力拍了拍黄毛的肩膀夸赞:“顺得好”。

      “哈?”黄毛被夸得没头没脑。

      何炽没解释扯了帘子往里钻:“再打两把吃烧烤去。”

      “喔喔,好啊”

      “你请客”

      “成啊,兄弟今天发财了,想吃啥随便点!”黄毛很够义气拍胸脯。

      半夜两点,两人勾肩搭背地从烧烤摊回来,身上酒气冲天,黄毛显然被天降横财喜得不轻,连灌了三瓶白的,这会兴奋得手舞足蹈。

      何炽也喝了点啤酒,脑袋晕脚步轻,勉强架住黄毛的胳膊,在把他丢在马路边和扛回去中反复挣扎。

      旧筒子楼,发黄的电线杆子和乱七八糟的电线杆缠在一起,满是小水坑的水泥路上偶尔蹿过一两只流浪猫,耳边回响着老式电视带杂音的球赛播报和打麻将中气十足的争吵声。

      一点也不安静,没点烂醉街头的气氛,甚至让人暴躁。

      暴躁的何炽眯着眼竟然又看到了那个人,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死样子,站在这片仅有的一个路灯下。

      妈、的,这算什么?路灯探测仪?

      身上昏睡过去的黄毛不知梦到了什么,一巴掌没轻没重地拍到何炽脑袋上,“啪”一声格外响亮。

      艹!

      何炽被这蒙头一下打得跳起来,像只踩了尾巴的猫,反手把黄毛猛甩在地上,竭力控制自己冲上去踹两脚的冲动。

      下次再让他喝酒自己就是傻。逼,何炽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个警告。

      习惯性伸手在裤子兜里摸烟,没摸到,顺手扯背心揩了把额头上的汗,隔着带汗臭味的肩带,他看到那个人向他走过来。

      这回他亮了脸,何炽看清楚了。

      细长四边形眼睛,浅双眼皮,薄情寡意的德性。

      看方向,显然是冲他们,来者不善。

      何炽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把烂醉的黄毛挡在身后,仰头抬颌双手插兜睨那人不吭一声。

      皮鞋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声,那人面无表情不断向他靠近,方向不偏不倚,似乎要和他擦肩而过。

      “请问”

      还挺客气,依何炽的身高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温顺垂下的眼角,胸腔吭了声算是应答。

      “您有没有见过一个钱包?”

      找东西能找到他这来,有点门路。

      何炽耸肩眉尾挑起,动作麻利将地上一摊烂泥样的黄毛重新扒拉起来:“没见过。”

      那人顿了顿,依旧语气温吞:“我还没说是什么样的。”

      何炽翻眼黑瞳白仁,眼中亮光化作尖刀,语气极不耐:“什么样的老子都没见过。”

      说完双手掐住黄毛手腕,把他慢慢往其中一个筒子楼里面拖。

      可身后那人显然不识时务,依旧不依不饶。

      “不好意思,我只想找到里面一张照片。”

      何炽脚步都懒得停,照不照片的和他有毛关系。

      后半夜,老式电扇呜呜的噪音和黄毛巨大的呼噜声吵得何炽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在茶几角上嗑开个口,一边灌一边往外面走。

      这会凉快了不少,偶尔从巷子深处蹿出来一两阵风。

      何炽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最里面那个垃圾箱时,有一只端坐在箱顶的黑黄纹野猫叫了两声。

      身音不低,有些刺耳。

      他懒洋洋望过去和猫绿宝石样的圆眼对视。

      几秒后它偏了脑袋,跳从垃圾盖上跳下来,姿态轻盈优雅地踏着爪子走远。

      何炽脑中突然没来由地想起来那个人,舌尖上起抵住上颚“啧”了声,仰头灌下瓶底一点酒,握着空酒瓶鬼使神差地往垃圾桶那边走了几步。

      随眼一瞟就轻易看到挤在几个黑色塑料袋中,孤零零的棕色钱包。

      他掰正头,目不斜视地抬起手腕五指张合,酒瓶垂直掉落砸在垃圾袋上没有声响。

      手掌没有收回,悬空了几秒,眼角余光掠过手臂线条,不知不觉又扫到那个钱包,这次他鬼迷心窍地把它捡了起来。

      触感软滑,果然是上等货。

      他吊儿郎当地立在灯下,戏榷地勾了勾嘴角,翻开钱包,看到了那张照片。

      泛黄破旧的黑白照片,人脸不清。

      照片里是一对老夫妇,女人矜持地靠坐在藤椅上笑容羞涩。男人和那人长得有些相像,戴着老花眼镜站在后面,弯腰双手搭在女人肩膀上。

      没什么特别的。

      他眼前浮现出那人紧张的神色,总以为照片上会有什么。

      何炽突然觉得失望,随手把照片从钱包夹层里抽出来揉成一团,举起来准备抛出去。

      半晌,他手臂定格在半空中,单眼皮缓慢下垂,阴影遮住眼底。

      四周寂静,又一次的鬼使神差。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手臂伸直握紧双手转了转脖子,松了肩膀后,兜了个圈顺手把照片弹进兜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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