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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将军府的沐浴条件比军中强太多了,宁夜舒舒服服地泡了半个时辰,直到浴桶的热气都快散光才在小青有些磕绊的小声催促中出了浴桶。

      自己穿了中衣,却又被繁复的绿色外裙为难住了,一番折腾无果最终还是唤了小青进来帮忙。

      小青纤细的手指有些微颤抖,但还是麻利地给宁夜穿好了,小慧也拿了一块干帕子仔细地给宁夜擦拭着湿发。

      宁夜想开口解释一下让这俩小丫头别那么怕,又想着自己军中呆惯了难免粗声粗气,若是每次都解释安慰那也太麻烦,终归还是什么也没说。

      过不了多久就会习惯的,俩小丫头也好,自己也好。

      好在不影响干活,两人动作麻利地给宁夜擦干了头发,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小慧怯生生地问:“小姐想梳个什么发式?”

      发式?

      宁夜不懂这个,打小为了方便练武穿的便是男装,偶尔做女子装束时也因为年幼只梳个丫髻辫子,后来入了军营更是一直男子打扮。

      “你看着梳就是了。”她对此没什么兴趣,随手拿了本拳谱坐在梳妆台前。

      小慧答应着,把檀木梳子在桂花油里蘸了蘸,小心地开始梳头。

      春日的阳光温柔和煦,耳边听得屋外树梢上传来的清脆鸟啼,鼻尖嗅到桂花幽幽的香气,宁夜渐渐闭上了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放松。

      不过这放松没持续太久,在小慧往她梳好的发髻上戴首饰的时候她猛地睁开了眼。

      小慧的眼睛透过打磨得很清晰的铜镜与她对上,手上一颤,银色的发簪流苏碰撞,发出轻微的敲击声。

      “小,小姐可是不中意这簪子?”小姑娘怯怯问道。

      “嗯。”宁夜看了眼首饰匣子,满满当当放着一匣,大约都是母亲给准备的,有金有玉,珊瑚玛瑙,珍珠翡翠一应俱全。

      “不要这些,找几条发带束起即可。”她开口道。

      小慧连忙放好发簪,找来与衣裳同色的几根发带将宁夜头上的发髻束好。

      如此打扮到底素净了些,莫说京城里其他的小姐贵女,就连她这俩小姑娘头上还戴着几朵珠花,耳上坠着银环呢。

      小青和小慧悄悄对视一眼,生怕小姐这幅打扮被夫人看了责罚自己,但又都不敢开口劝。

      好在不需要她俩大起胆子开口,门外李杏娘,李夫人在两个大丫头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乍一看见宁夜不由噗嗤一笑,却又很快红了眼眶。

      宁夜起身,不解:“母亲这是怎么了?”

      李夫人背过身去擦了眼泪,才带着笑转向女儿:“是娘昏了头了,你瞧你,在外头晒得那么黑还给你穿绿色衣裳,越发显得黑。快脱了,换身绀蓝的,显白。”

      宁夜眼中露出几分笑意:“这有何妨,我又不见外人,丑便丑些了。”

      “不成不成,女孩儿家家的,不穿衣打扮怎么行。”李夫人却十分坚持,把宁夜扯进内室,翻箱倒柜终究是找出了合适的衣裳叫她换了。

      “这才好看嘛。”换了衣裳后李夫人勉强满意,却还是一会儿扯扯袖口一会儿拉拉衣角,“娘还是没估准,衣裳大了些。明日叫相熟的裁衣娘子来给你量量,多做几身好的。还有首饰,娘给你备下的你不爱?也是,都是娘陪嫁的老款式了,咱们明天去银楼给你挑些眼下时兴的……”

      “娘,不必麻烦了。”宁夜稍稍用力扶着李夫人的肩膀坐下,蹲在她面前抬头看她,“我什么都不缺。”

      这话一出,李夫人的眼圈顿时又红了,伸手抚了抚宁夜的比她的手还粗粝些的脸庞,一颗颗泪珠滚落下来。

      宁夜生平最怕人哭,打小宁昼一哭她就没辙,这会儿换成母亲流泪更是没了主意,不知如何劝慰,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李夫人的。

      这是双舞刀弄枪的军人的手,李夫人摸到她手上的茧,顿时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好一会儿李夫人才止住了哭泣,用帕子把泪擦干,平复了心情,后知后觉地把宁夜拉起来让她好好坐下。

      又细细看了女儿好一会儿,她让丫鬟退下,皱起了眉头对宁夜轻声道:“你今儿见过陛下就和你父亲回家来不妥,怎么也得去皇后宫里拜见一下。听你父亲说陛下赐你公主仪仗出嫁,你更是得去向娘娘谢恩才是。”

      宁夜怔了下,她完全没想到这块,而父亲更是不懂这些夫人女眷的礼数。

      “倒也没什么。”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那位虽然心眼小了些,倒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冲咱们家发难,过几日娘带你递牌子进宫拜谢一下就是了。咱家和贵妃家没牵扯,她对咱家没那么大怨气。”

      当今圣上只得四子,太子褚鸿出自贵妃。次子褚泽出自皇后,封号圣王。三子褚渊出自早逝的淑妃,封号贤王。还有个出自芳嫔的,今年不过两岁的四子褚瀚。

      太子虽因长而立,但素来平庸。倒是占了‘嫡’这个字的圣王十分聪慧,自小机敏过人,朝中也隐隐有一派支持他。而三殿□□弱多病,四殿下年幼,自然前朝只两位殿下龙盘虎踞,后宫便也分成了皇后和贵妃两派。

      宁家向来是两不馋和的,只宁昼小时候不知怎么被三殿下指名要去当了几年伴读,与贤王亲近些。这位殿下小时还好,但自母亲淑妃病逝后身体也变差了,据说活不过二十五。算来他如今也已经过了双十,身子骨眼瞅着越来越差,没几年好熬了,自然也不被两位兄长放在眼里。

      李夫人把当前局势细细给宁夜念叨了一遍,得出结论:“所以,这些纷争跟咱家没关系。陛下就是看中你父亲没有门第才把他提拔起来,咱家就老实本分待着就是了。你舅舅家倒是偏圣王,咱也得躲远些,礼数上过得去就是了,千万别被拖进去。”

      宁夜点头。

      李夫人爱怜地看着她,伸手把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夜儿,所以你的婚事也要小心啊!那两位殿下估计都想拉拢你父亲,昼儿还小,也就是你了!陛下虽然许诺你自行挑选夫婿,但若是……”

      宁夜扯了扯嘴角:“不妨事,娘,陛下的意思我懂。”

      她必须成亲,因为陛下给她的赏赐就是公主出嫁仪仗,她不能让陛下‘亏待有功之臣’。但她又不能和太子或者圣王的势力成亲,否则陛下会怀疑父亲的忠诚。

      李夫人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道:“夜儿啊夜儿,娘要是把你生成个男子……”

      宁夜的嘴角又上扬了些许:“我有些饿了,娘,荷花酥厨房里有吗?”

      “有,有。”李夫人答应着,让丫鬟去厨房端了些宁夜儿时爱吃的糕点过来,这回和糕点一起的却还有一脸不忿的宁昼。

      “怎么了昼儿?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李夫人笑着打趣了一句,却见宁昼怒容更重了几分。

      “谁惹你了?”宁夜自小为他出头惯了,立刻放下手中点心,皱眉问道。

      宁昼恨恨磨牙:“礼部侍郎的儿子!那个王八蛋,本来应该背着藤条三步一跪五步一叩来向阿姐请罪的!居然叫他爹出面赔礼,不要脸!”

      “向我请罪?”宁夜复拿起点心咬了一口,疑问。

      宁昼便把不久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虽然有意略去了冒犯之语,但还是把李夫人气了个脸色铁青。

      “真真混账!”李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礼部侍郎素来颇受好评,他那夫人也算有些贤德名声,怎么教出这等混账东西!”

      宁夜倒是波澜不惊,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后劝母亲弟弟:“也没什么,这不是当爹的都来赔礼了么,娘和阿昼莫要生气了。”

      若是为这种话生气,她早就要气死,如今坟头草都老高了。

      这还是个京城的贵公子,说出的话还没那么难听,那些同在军营的山野村夫嘴里吐出的才叫臭不可闻呢。

      她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用拳脚一个个教会他们好好说话的。

      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她暗自感叹,可惜了,以后这种话明里暗里还要听到无数次,却没办法再用老办法解决了。

      又哄了宁昼两句,却突然有丫鬟来报,说父亲让他们姐弟俩过去。

      宁昼立刻来了劲,猛拍桌子站了起来:“爹肯定是要亲自帮阿姐出气,阿姐快走咱们去看看!”

      宁夜虽觉得父亲肯定不会对礼部侍郎父子亲自出手,却也疑惑为何叫她过去,便也和李夫人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待客的花厅,宁昼直冲冲地闯了进去,李夫人碍于男女大防在花厅外止了步,倒是宁夜一时忘了这些跟着宁昼进去了。

      礼部侍郎刘朔乍见一年轻女子进来也是惊了一跳,立刻明白过来这就是那位从军的奇女子宁小姐,但终归觉得有违礼数,不由移开目光,暗暗皱了皱眉。

      “父亲。”宁夜习惯性地冲父亲抱拳行礼,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太对,僵硬地福了福身子。

      “夜儿。”宁敬武脸上不显分毫,但以宁夜对他的了解,已经看出了他眼中隐藏的怒意,他指了指刘朔身后瑟缩的年轻男子,“都听昼儿说了吧,冒犯你的就是这位刘公子了。”

      刘朔身体一僵,一时大为尴尬。

      这儿子出言不逊被人家亲弟弟听个正着,又被贤王押送回家,自己亲自上门赔罪已经够丢脸的了,这在人家正主面前再提一遍,他这个老脸啊……

      宁夜顺着父亲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瑟缩又颤抖地站在刘朔身后,一张脸惨白,脸颊却肿得不像样。

      这惨状大约是宁昼的手笔了。

      “夜儿,告诉刘大人,在军中之时,你若是被冒犯了都是如何解决的。”宁敬武端着茶杯,平静道。

      宁夜稍稍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

      父亲的意思是让她如同在军中那般解决吗?可她已经恢复女儿身了,一般京城贵女遇到这种事只由父兄出面即可。

      她疑惑的目光看向父亲,却见父亲朝她淡淡点头。

      这就有点意思了,宁夜终于露出了回京之后第一个真正的笑容,冲刘朔一抱拳:“刘大人,我在军中时如有人出言诋毁,我便都当做是那人想与我切磋一番武艺了。只是不知令公子身体如何,经得起我几下拳脚?”

      刘朔被这番言语吓了一跳,不由抬头看向宁夜,却见那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挂着渗人的笑,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满是嗜血的杀意。

      她穿的明明是素净的衣裙,可刘朔却恍惚看见了冒着寒光的银铠。

      她明明在抱拳行礼,可刘朔却仿佛感觉到一柄无比锋利的剑贴着自己的头皮舞过。

      一阵寒意不由从他的尾椎窜上,汗毛竖立的同时,他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

      而和茶盏一起倒地的,还有他身后的亲儿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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